《良辰忽已晚》穗宜

30、第30章

　　片刻之后言忆深说，“我给你找老师突击一下，但是你得保证不怕吃苦啊！艺术类也不是想象得那么容易，既要学文化课，又要去培训，你能吃得消吗？”

　　“能能能，我保证，不怕苦、不怕累、不给你丢脸。”言歌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她太开心了，哥哥竟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她。

　　言忆深难得见妹妹这么开心，笑着说，“行吧，明天我去帮你问问，看看考编导需要准备什么。”

　　“哥，我想写好多好多故事！哥你知道吗？我脑子里有无数个故事，我要把它们一个一个都写出来！”言歌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在发光。

　　“哥祝你早日实现愿望！”言忆深看着她。

　　小不点儿就这么长大了，大到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理想。他看着亭亭玉立的言歌，才突然发现，这些年忽然之间就过去了。

　　“我一定会百分之百地努力！不，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加油！哥无条件支持你。我妹妹一定是最棒的，聪明又漂亮！”言忆深拍拍她的头。又继续说道，“你想当编剧可以，考戏剧学院也罢，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言歌脸上还带着笑容，听见言忆深这么说，愣了愣。撇着嘴埋怨他，“哥，过山车好玩吗？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言忆深看着她，认真道，“必须读研，最好能读博。如果你能读一辈子书，我就供你一辈子。”

　　“为什么？”言歌不解。

　　她很早就计划好了，大学的时候半工半读。她很想快点儿独立，帮哥哥分担家事，不想让他一个人那么辛苦。

　　“因为我是你哥！”

　　“你这是霸权！是专治！”

　　“不同意算了。”

　　言歌慌了，赶紧答应，“别别别！同意、同意！成交！”

　　言忆深眼里带着笑意，“早点儿休息，休息好了，学习的时候注意力才能集中。”

　　“不行，我要学习！”她举着拳头高呼，“我爱学习！我爱做题！我要实现梦想！”

　　言歌艺术类补习的具体工作都交给了周朗睿。

　　言忆深说，差生和差生之间的互相扶持，他主要负责给言歌赚学费。

　　周朗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拍着大腿说：“你当哥这么多年，终于干了件最明智的事儿！”

　　言忆深淡淡地说，“还不是你拿姜师姐的话压我。你们眼中的沧海遗珠，影视界未来的希望，文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这要埋没在我手里，将来还不得被你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得了吧你！”周朗睿瞥他一眼。“我和姜时慢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见你动摇。姜师姐都想让我把你妹妹给偷出来了。说到底，你还是疼小歌。”

　　言忆深笑道，“看样子她是真喜欢。最主要的就是，她那个成绩不曲线救国，实在是没办法。”

　　当高考考场上最后一科交卷铃响起的时候，林令晚他们就意味着，已经是准高三学生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接力棒交到了他们手上。

　　此时林令晚正在整理高一、高二的各科教材和学习资料。老师说，他们将提前完成高三的教学内容，然后开始三轮总复习。

　　早上，很多人一进教室就仰起脖子朝黑板右上角看。那里贴着一个“高考倒计时”牌子，虽然屈居一隅，但是格外醒目。

　　言歌来得迟了一些，神经兮兮地对林令晚说，“你感觉出来了吗？今天的气氛有一丝丝诡异。”

　　林令晚用笔指了指黑板上的倒计时牌子，“也许是因为它。”

　　言歌最近熬夜用功学习，今天早晨起晚了，一进来就冲咖啡喝，没注意看。她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里有些沉闷，低声说，“气氛满分。”

　　很多年以后，网上出现了个词叫“气氛组”。林令晚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突然想起高三的那个早晨。言歌穿着件崭新的白衬衫，捧着咖啡说，“气氛满分。”

　　那时候言歌虽然个子高挑，可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鼻梁挺拔，皮肤白如凝脂。林令晚已经记不起当时的紧张和压抑，只记得小歌身上强生面霜的味道和她总是带着忧郁的眼神，像沉沉江上朦胧雾霭般模糊不清。

　　所有人都意识到，真正的高三来了。

　　老师上课省略了寒暄，加快了语速。体育老师也消失得很自觉。校服也是装装样子，课间操时随便套一下，和学弟学妹们规规矩矩的一套校服加白色运动鞋相比显得格外随性。

　　时间总是在你越紧张的时候，流逝得越快。自习课异常安静。没有人在意班级卫生。课间操少了几个人也不会有人过问。午休时间也有很多同学在边吃饭边背题。

　　紧张、压抑的高三猝不及防地呼啸而来。就像一个时代的更迭，战争爆发往往就在一瞬间，叫人措手不及。

　　学校把他们高三生安排在老教学楼，因为位置偏僻离操场远，比较安静。

　　林令晚踩在陈旧光滑的楼梯上，闻着许久照不进太阳，潮湿发霉的味道，好像这栋楼里一整个夏
　　天都是雨季。

　　这座建于1930年的建筑，有着辉煌的历史，它见证了一批批莘莘学子的成长，他们从这里走出去，走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当然，这里面也包括言忆深和薄景良。

　　林令晚送完英语作业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言歌正在冲咖啡，下午三点的教室像个闷热难耐的大蒸笼，让人昏昏欲睡。

　　言歌只接了一点儿热水，冲得浓浓的，然后倒进冻冰的矿泉水瓶里。这是她的新发明。她拿着瓶子问林令晚，喝吗？

　　林令晚沉默地摇摇头，她喝得快吐了，闻见咖啡味儿胃里就反酸。

　　“你有黑眼圈了。”言歌仔细打量她，“林哥不是说，要劳逸结合吗，这才刚刚开始。”

　　林令晚木然地点点头，忽然说，“你说我站得更高一点，是不是就会更接近他一点？”

　　言歌愣了一下，自从她有了考艺术类的打算，一直专心学习，已经不去想其他的事了。

　　“小晚，专心高考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言歌轻声说。

　　林令晚看着言歌，发觉她的神情异常冷静清醒。也许是因为有了清晰的目标，言歌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努力。

　　“嗯，你说得对。”林令晚点点头。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属于高考的。她胡思乱想，浪费的每一分钟都像在犯罪。就像今天历史课上老师说的话，“你们现在应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没有人会因为学习累死，所以你们要往死里学。现在搏一搏，将来你们一辈子都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一辈子。林令晚琢磨着这三个字。对于现在而言，一辈子的事，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就连去年这个时候，她回忆起来都觉得恍然如梦，那才一年光景，何况是一生。她从来没想过，一辈子都要干点儿什么。她只知道，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都是高考。父母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林令晚知道，他们对她有很高的期望。她不能让他们失望，不能让最爱她的人失望。

　　言歌关心地看着她，“我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小景哥了。要不我给他打电话，你跟他说两句话？
　　反正高三了，在我哥眼里，我们就是天。师哥鼓励鼓励师妹也是应该的。”

　　“别了，别打扰他。”林令晚拒绝道。

　　林令晚仰视着薄景良，看着他站在繁花似锦里，看着他散发着熠熠星光。某一刻她也会自卑，但是她心中清楚，是阅历让他们身处不同高度，这只是时间问题，她会努力地迎头赶上。爱情是她绝不会去卑微祈求的东西。她爱他，但不能失去自己。

　　高三正式开学以后，教室里再也没有坐满过人。有人去一对一补课，有人出国走了，借读生也回到户口所在地去了。班里一下少了很多人，曾经的任何轰轰烈烈，都如同光影一闪即逝。

　　更可怕的是，当你认为只有刻苦复习准备迎战高考这一条路时，很多人已经早早做了安排，买了更好的装备，找到更短的路程。

　　言歌也开始请假，去集训准备艺考。

　　从她开始补专业课，基本都是周朗睿在接送。不知不觉已经变换了几个季节，深秋转凉，已经入冬了。言歌从兴奋期过渡到煎熬期，现在已经渐渐适应了艺考集训的内容和强度。

　　言歌坐在车里吃着周朗睿给她带的水果。

　　“我哥最近在干嘛？”

　　周朗睿边开车，边念叨着，“每天沐浴更衣，烧三柱清香，保佑他妹妹能考上大学。”

　　言歌撇撇嘴，“他胃不好，这几天降温，他一凉着就犯病，你让他添衣服。”

　　“放心吧，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你说你们兄妹两个，互相操心，都把自己照顾好了不就行了。”

　　“我们这叫血浓于水。”

　　周朗睿笑笑，问她，“培训压力大不大？”

　　“扛得住。”

　　言歌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其实她每一天睡得都不太安稳，担心自己如果考不上，该何去何从。她像只奔跑的兔子，眼前吊着根诱人的胡萝卜，头顶悬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她不敢对她哥说，悄悄跟姜时慢讲了。

　　姜时慢问她，“你是不是最近控制体重减肥了？”

　　言歌说，“是！”

　　姜时慢告诉她，“去吃顿肯德基，再加一顿烧烤。然后去看个电影，回家洗澡睡觉。保证你睡得又香又沉。”

　　言歌想了想问她，时慢姐，你不是应该教我什么，‘与其分心想这些没有发生的事，不如把精力专注在自己身上，努力地向前冲。’之类的话吗？

　　姜时慢笑笑，“我这是物理疗法，你那套留着给你哥吧。再说，你不是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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