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云梦暖》椒泽

84、回京

　　回了镇北军的营地，叶安宁吩咐小云和钟信尽快将东西收拾好，他们要回上京了。

　　小云和钟信这几日一直等在营地里，总不见叶安宁和谢然回来，一直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现在人终于好好的回来了，话还没说两句却又着急离开。

　　小云不解的问道，“事情都办完了吗，崔将军那边怎么办呢？”

　　谢然示意她按叶安宁说的做，不要问太多了。

　　现在有比和谈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若回去的晚了，只怕是要变天了。

　　至于崔延，若他问起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谢然已经去过了王庭，至于互市的细节交给下面的官员去做就好，他来北疆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要紧的是尽快启程回去。

　　崔延一时半会猜不到他们回京的真正原由，不会派人阻拦，回去的路上有禁军护卫，安全方面没什么问题。

　　来的时候用了两个多月，回去的时候日夜兼程，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到了上京。

　　马车晃晃悠悠，卷起一阵黄土，离上京城越来越近了，近得看得见高耸的黑色城墙。

　　还未进城，有一人突然从道旁冲出拦在了马车外，将车队截停了。

　　谢然打开帘子，朝外看去。

　　只见马车前面站着一个男子，衣裳破旧灰头土脸，车夫正要呵斥人离开，谢然出声拦了下来。

　　前面这人他再熟悉不过，就算这副模样他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多日未见的宋天川。

　　宋天川隔空扫到马车里的谢然，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你可算回来了，”宋天川脸上抹了黑灰，衣袍灰旧打了补丁，一副逃难的模样。

　　谢然诧异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幅样子？”

　　叶安宁好奇的探过来看，被宋天川的样子雷到，没忍住笑了起来。

　　宋天川长叹一口气，缓缓述说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儿。

　　从两个月前开始，皇上就不上朝了，说是身体抱恙要好好静养，刚开始朝臣还是能在议事殿内隔着一道帘子瞧见皇上的，听着也没什么异常，但后来议事突然停了。

　　去求见皇上的人都被挡了回来，再没人见过皇上的面。

　　崔牧回了朝，一手把持朝政，说是要为皇上分忧，多数朝臣都以他马首是瞻，有几个不服气的被他处置了，反对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总不上朝也不像话，有人就动了让太子监国的心思，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提议，但不久之后，也就是半个月前，宫里传出消息，说皇后查出太子叶衡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以巫蛊谋害皇上，这才导致皇上一直卧病不起。

　　如今叶衡被囚禁在了东宫，寸步不能离开。

　　与此同时，崔牧以护卫皇城安全为由，监控了所有朝臣的府邸，所有进出城门的人都要受到严格盘查。

　　宋天川前几日偶然偷听到崔牧身边的亲信说谢然和叶安宁快回来了，他怕他们在城门口被拦下来，不明情况吃了亏，于是这两日每天找借口出城在必经之路上等着他们。

　　他今日扮成这幅模样谎称自己回乡祭祖，这才被放了出来。

　　“辛苦你了，”谢然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从宋天川透露出的消息来看，崔牧和崔新柔应当是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叶禛，让他无法行动，再嫁祸给了太子，一箭双雕。

　　接下来他们肯定要废太子，立叶轩为太子，之后等叶禛驾崩后，叶轩顺利继位，那这天下就完完全全被崔家把控了。

　　难怪崔牧要留在上京，他这是要发动宫变，从源头彻底消除崔家的威胁。

　　崔牧竟胆大至此。

　　叶安宁想到了那种红色的药丸，她直觉叶禛的病跟那种药丸肯定有关系。

　　崔新柔对叶禛下手都这么无所顾忌，那会不会......她眉心一跳，问宋天川，“王府情况如何了？”

　　宋天川神色凝重，“府外有人把守，崔牧下了命令不许里面的人出来，已然将近半个月了。”

　　闻言，叶安宁一颗心如坠谷底，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有没有生病，缺不缺吃的。

　　她必须马上回去。

　　谢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手，镇定说道，“我们现在回去。”

　　叶安宁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渐渐冷静下来。

　　进了城，谢然吩咐钟信和方平去多买些吃的和常用的药材，两人各自带了几个人朝附近的商铺走了过去。

　　临近年关，街上却没什么人气，一派清冷肃杀的气氛，百姓似乎也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儿，出门的人都少了。

　　在他们进城的那一刻，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的动向，随后各自隐入了人群。

　　王府门口站着两排带着刀兵的侍卫，叶安宁和谢然坦然走了进去，那些侍卫倒是没拦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府后，叶安宁和谢然先去看了叶允承。

　　一进门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叶安宁心头一紧，快步来到了床边。

　　只见叶允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干裂发白没有血色，就连两鬓也多了几缕白发。

　　走之前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没见，就变成了这样，叶安宁鼻头发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时，冯望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进来，见着叶安宁惊讶得差点把碗摔了。

　　叶安宁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叶允承，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他怎么了？”

　　冯望将药轻轻放在桌上，朝叶安宁诉起苦来，“王爷前段时间每日都去宫里求见皇上，人没见着不说，还惹怒了崔牧，被禁了足，王爷忧思过度发起了高热，陈年的毛病一齐发作起来，差点没熬过来。”

　　想到前几日的凶险和惊惧，如今见着了亲人心里一松，冯望抬起袖子开始抹眼泪。

　　“怎么会这样，”叶安宁心里沉得厉害，她印象中叶允承身体一直很好，没什么大问题，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

　　她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身体很好，是我太疏忽了。”

　　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谢然怕她继续自责，朝冯望问道，“可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

　　闻言，冯望稳了稳心神，说道，“好在府里来了一位医术厉害的大夫，王爷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只是最近比较嗜睡，人有点上火，看着不太精神。”

　　“医术厉害的大夫？”叶安宁好奇。

　　“对，也是前段时间才来府里的，”冯望说道，“听下面的人说，是郡主您让人从江南找来的，姜大夫医术可了不得，王爷喝了她开的药当天就缓过来了。”

　　叶安宁眼睛一亮，她急忙问道，“人呢？”

　　找了这么久总算把人找来了，姜神医来得太及时了。

　　冯望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会儿该是跟清少爷在一处商量药方的事儿呢，府里的药都喝完了，如今也出不去。”

　　他搭了眼皮神色凝重，“要说清少爷也是孝顺，前段时间不眠不休地在王爷床前照顾着，这几日为了出府买药的事没少跟外面的侍卫起冲突，可......”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拿不到药，王爷的病可怎么办。

　　“我们回府的时候带了些药，到时候让大夫看看有没有可用的，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谢然说道。

　　冯望一听又高兴起来，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叶安宁见叶允承睡着，准备先去找姜神医询问叶允承的病情。

　　叶安宁和谢然去了正厅，踏进厅中，只见叶清淮对面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交给了对面的叶清淮。

　　叶清淮身旁坐着沈千霜，两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张纸上。

　　叶清淮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叠起来放入了袖中，他抬眼看到叶安宁和谢然走了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欣喜道，“安宁，你们回来了。”

　　在局势如此困顿之下，看到亲人尤其感到亲切。

　　互相打了招呼后，叶安宁和谢然在对面坐下，随后厅中人互相交换了信息。

　　姜晴表示叶允承的病没什么大碍，只要用了她开的药，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目前缺的几味药叶安宁他们也带回来了，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京中的局势，叶清淮的猜测和叶安宁一样，崔牧狼子野心，他的所作所为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是打定了主意发动宫变扶二皇子叶轩上位，他们已经控制了皇上和太子，整个上京也在他的控制之中，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谢然垂眸说道，“我们必须进宫见到皇上。”

　　只有确定了叶禛的安危，才能戳破崔牧的阴谋。

　　沈千霜蹙眉道，“现在别说见到皇上，就是进宫都难，朝会已经取消，所有的大臣都被禁了足。”

　　“还有一个办法，”谢然转头看向叶安宁。

　　叶安宁将如今的形势在脑中过了一遍，思量着谢然的意思。

　　如今谁都进不了宫，到处都是崔牧的人，要想破局只有一个办法，硬闯。

　　她迟疑道，“崔牧手中握有禁军和御林军，我们拿什么和崔牧抗衡？”

　　“崔牧所行之事是谋反，未必所有人都支持他。”谢然说道。

　　闻言，叶清淮开口，“禁军分为东西南北四军，崔牧握着地也不过是其中较为重要的南军和北军，剩下两军我可以试着争取，还有御林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御林军本是天子的亲军，他们效忠的始终是皇上，不是崔家。”

　　如此说来，他们还是有胜算的。

　　谢然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叶禛给他的私印，交到了叶清淮手里，郑重道，“这是皇上临走时交给我的，你拿着这个，更方便行事。”

　　叶清淮心头一凛，双手接了过来，有了这个他去说服禁军众人会更有说服力。

　　正说着，门外进来两人，领头的是一身飘然若雪的白衣崔游，后面跟着脸色凝重的陆英。

　　叶安宁挑眉，眼神不善的看着崔游，不知道他这个来是要做什么，替崔家耀武扬威来了么。

　　崔游对她投来的视线丝毫不以为然，他径直走到谢然身旁，笑弯了眼。

　　“你来做什么？”叶安宁语气不善。

　　崔游一打扇子，看向谢然，“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叶安宁疑惑看向谢然。

　　谢然大抵知道他要说什么，跟叶安宁微微点了头，随后跟着崔游走到了院子里。

　　陆英在叶安宁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起她这一路的遭遇。

　　叶安宁看他眼下青黑一片，疑心是不是陆松清出了什么事，担忧的问，“发生什么事了，侯府还好吗？”

　　陆英笑容苦涩，安慰道，“别担心，我父亲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侯爷，他们不敢怎么样，至于我父亲的病，”他看了一眼厅中的姜晴，继续道，“姜大夫已经看过了，好好调养可以多陪我几年。”

　　就算是神医也不能逆天改命，人人皆有命数，何时生何时死，都是命中注定，多的这几年已是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