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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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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抵达野人山区,西南作战正式拉响。
按照指挥作战,国军反扑简直是箭在弦上,按照原先计划,司令员与几大军军长全天24小时指挥作战,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22师在攻占瓦鲁班战斗中突袭日军18师团司令部,缴获日军18师团发布作战命令的关防大印,这在抗战期间绝无仅有。重庆嘉电“中国虎”。
值此,抗战士气空前高昂。
1944年国军开始强渡怒江,历经三个多月血战腾冲,终于在9月底解放腾冲。
1945年1月以解秋夷为首的89军与53军换攻,朝南坎进发。三日攻克,朝畹町附近的芒友与云南西进的中国远征军会师。
会师后,滇西远征军回国,其余军队继续南下。
1945年3月30日,全面解放西南阵地,国军伤亡1.8万人,日军伤亡4.7万人。
解秋夷等人凯旋回国。
同年9月,日军无条件投降,值此持续八年的抗日战争取得全面胜利。
举国欢庆。
*
可刚班师回国的解秋夷,却对于胜利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触。
一到达重庆,几乎连一丝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便开始了表彰大会。
解秋夷作为中国远征军在滇缅待的太久,长久的隔离让许多人都一时无法适应。
国军表彰大会开了好几天,解秋夷左胸几乎要挂满奖章,表彰词他已经不记得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浑浑噩噩他只想睡一个安稳觉。
事毕,委员长问解秋夷,眼下最想做什么。
解秋夷想了想,道:“属下只想回南京和上海看一看。”
委员长闻言大笑,与左右司令说道历经沧桑多年,终究还是愿回故乡。
当即便同意解秋夷携副官等人返回南京,并且安排专机将他送回。
靳贵提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解秋夷这些年给戚遇欢写的信,他叫靳贵带着回南京,靳贵虽说不懂,却也不问。
原本青涩的小副官,现下也是独当一面的指挥官了。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南京,到处都在收拾残壁,可那些百姓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
战后洗礼的南京,多了几分大气的苍凉感。
弃车行走,漫步在南京街面,刚下过雨的地方有些湿润,空气中都透着凉爽。
解秋夷边走,边对靳贵道:“不知上海,是否也恢复现状,抗日战争胜利,我还是想回上海驻军。”
靳贵紧跟着解秋夷,闻言回道:“可属下瞧委员长倒无放你回来之心。”
解秋夷笑笑,道:“抗战一结束,党国转而对付的就是延安。对于内战,我绝无想参与的意思。若当真不放我,辞去这军长职位也并无不可。”
靳贵连忙扭头四处看看,小声道:“军座这话可乱说不得,别叫有心人听去,再说些不该说的话,那便麻烦了。”
解秋夷不置可否,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曾经的黄埔军校。
解秋夷站在大门口,里面已经被修缮成别的建筑,早已不是当年模样:“38年,学校迁去成都,自此连个可回忆的地方都没了。”解秋夷说完低头一笑,转身离开:“我与遇欢在学校时,其实算不得亲厚。他性子清冷,狙击手嘛,自然孤僻些,早先我在学校人缘尚可,朋友许多,倒分不出多少时间与他一起。直到快毕业……”
解秋夷停了话,微微叹口气,把手套摘了递给靳贵,道:“让车跟上,我们去遇欢家乡看看。”
*
纪念碑下,围绕的是一圈鲜花,解秋夷倒是很意外。
战争刚胜利,这地方竟这么快便修缮完毕了。
解秋夷抬头看着一行行名字,直到看见熟悉入骨的三个字。
解秋夷看了好一会儿,指着那三个字对靳贵道:“其实当初南京政府不相信遇欢时,我竟将这纪念碑给忘了。”
“当时情况紧急,军座会忘也是情理之中。”
解秋夷低头蹲下,将面前石座上的泥水擦拭干净,道:“其实,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都不敢与我说,可我知道你们心里一定都觉得,遇欢已经死了。”
解秋夷伸手将靳贵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打开来,露出满满一箱信封。
解秋夷随手拿起一封,扭头看着也蹲下身的靳贵,笑笑,道:“瞧着你家军座像不像个为情所困的浪荡子?”
“军座哪里是浪荡子,您是民族英雄。”
解秋夷自嘲一笑,从怀里拿出火柴,手里信封捏着在手心里来回翻转:“我一直不愿松开遇欢,因为我觉得,我一旦松开了,他就真的没了。其实寻不着人或者尸体,都是好的。至少也许他还在某一处生活着。”
火光一起,解秋夷将信封放在火苗上方,看着火苗一点点的吞噬他这些年的精神,这些年的魂。
“军座,你要烧了这些信吗?”
这些年沙场征战,叫解秋夷脸上已没有多少表情,可火苗把手里书信吞噬的时候,心口的疼痛让他脸上挂满悲伤:“这些信,没有地址可送。留着像在诉说我这十年来的无用,十年太久了,久到他在我脑海里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靳贵很难过,十年时光现在看来弹指一挥,可究竟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已经无法言喻。
这些信就是解秋夷十年的生活,一旦焚烧干净,他怕解秋夷连个念想都没了。
“这些信……还未曾看过便烧了,不可惜吗?”
解秋夷握着书信的手猛然一抖,身体僵硬。
靳贵一抬头刚好看见站在解秋夷身后那一袭青衫,青衫空空荡荡挂在身上,更显瘦骨嶙峋,脸上竟然还挂着一道刀疤。
靳贵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仿佛这一切像是做梦。
已是十年分别的戚遇欢看了看靳贵,微微一笑,道:“靳副官已是中校衔,多年不见。”
靳贵低头看着僵直的解秋夷,又抬头看看戚遇欢,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蹲下身将还在燃烧的火用力扑灭,看着解秋夷,一边扑火,一边用袖子大力的擦着眼泪,道:“军座……军座,不烧了,不烧了,这些信有地址可寄了,有了……”
解秋夷蹲在地上,始终不回头。戚遇欢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轻声叫道:“秋夷……”
靳贵看着解秋夷,站起身,又看看戚遇欢,低头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戚遇欢走到解秋夷面前,低头看着散了一地的书信,蹲下身随意捡起一封,慢慢拆了,抬头第一句便是“遇欢,见字如晤”。
再拆第二封,解秋夷突然伸手握住他右手手腕,终于抬起头看着已分别十年之久的爱人。
解秋夷看着戚遇欢消瘦的几乎没有肉的脸,以及那道从眉骨穿过眼角的刀疤,伸手轻轻摸过,道:“我一直没有找到你,你恨我吗?”
眼泪瞬间从眼里涌出,明明经历过生死,在尸体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的硬汉,在这一刻几乎泣不成声。
戚遇欢跪在那些书信上,与恸哭的解秋夷相拥,这些年吃过的苦,在遇见解秋夷的这一刻,算不得什么。
指挥过很多次出名战役的八十九军军长,多少次站在授奖台上的荣誉,都不如在拥住戚遇欢时来的令他欣喜若狂。
还好,解秋夷从未放开过戚遇欢的手。十年分别恍若隔世,还好,他们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