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梦见大美人吗？》锈的湖

10、10

　　程臻看着眼前突发的状况，懵了。
　　小七机狠话不多，顶着张明晃晃的大俊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程臻身边，二话不说就给了梁霁一拳。

　　这一拳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砸在了梁霁的脸上。
　　但威力还挺大，他的左脸以一种极快的诡异速度变得发红发肿。

　　梁霁也因为惯性，整个人砸在了餐桌上。
　　“哐当——噗嗤——”，摆在餐桌上的花瓶碎了个彻底。

　　那是程臻刚换上的，很喜欢的款式，上面还插着鲜艳欲滴的花骨朵儿。

　　梁霁就算被打了，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整个人冷静到被打的倒在地上的人彷佛不是自己似的。

　　小七这边揍完一拳，甩了甩手，又朝着梁霁走去。

　　它蹲了下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梁霁，高大的身体被包裹在程臻略紧的旧衣服里边，干了的金发小卷靓丽蓬松，更显得整个人像一只蛰伏的、蓄势待发的雄狮。脖子上叮铃铃作响的黑色项圈随着它的动作在上下摇晃，格外突出。

　　梁霁支起了身，盯了那黑色项圈一眼，在程臻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启唇，对小七作着口型，说了什么。

　　“铃铃铃——”，银色的小铃铛响了起来，小七又给了梁霁一拳。
　　“叮铃哐当——”，这回连餐桌都折了个彻底。

　　“干嘛！停下！”程臻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糟糕局面，连忙大声呵止。

　　项圈的“铃铃”声还在响，亮地有些刺耳。

　　“小七！”程臻扯着嗓子，又喊了声名字，这回项圈的声响停了。

　　小七转头，眼睛亮晶晶的，微卷的发尾毛绒绒的，像是一只讨要奖励的大狗。

　　程臻松了口气，暂时压制住想狂扁人的火气，笑着上前。
　　他没戴手套，不敢贸然上去扯开小七，只能选择去扶梁霁，把他们两拉开。

　　“阿臻，我没事。”梁霁没让程臻帮忙，他自己拍了拍袖子，站了起来。

　　梁霁的脸一块红，一块白，像是技巧拙劣的菜鸟化妆师化上了一块滑稽又突兀的腮红。

　　“我不是叫你听我的话吗？你突然冲出来打人干嘛？”程臻抬头看向又想要讨蹭的小七，冷声质问。

　　小七睫毛微垂，金色的自然卷耷拢着，高大的身体像是被固在了原地一样，偷偷地用湖蓝色的眼睛瞅程臻，看上去有些委屈。

　　梁霁看向一旁被程臻叫住的，身材高大、穿上了衣服，反应过于灵活且逼真的美貌小七，斟酌了片刻，又看向程臻，道：“它在保护你。”

　　程臻盯着梁霁肿起的颧骨，和他那一副一如既往欠揍的淡淡模样，脸色不是很好看:“梁霁，你没事吧？被揍了你还这么持之以恒、煞费苦心地想要留下它？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一旁的小七又滋溜一声，轻轻地拽住了程臻的一小块衣角，为自己辩解：“主人，他伤害你，背叛你，不听你的话。小七必须要保护你。”

　　程臻够了勾唇，抓住了某个字眼，突然起了兴趣：“背叛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梁霁一凛，瞳孔微缩，看着小七。

　　程臻笑了，小七脑子莫名短路，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程臻，义愤填膺般地道：“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他不忠诚，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其他人的味道。所以，主人你不应该亲、亲吻他，这都便宜了他。”

　　小七很在意亲吻这一件事，它想到主人笑盈盈地主动亲了那人类，芯中的火蹭蹭的往上冒，把它的脑袋撞地乌拉乌拉地响。

　　它觉得太不值当了，漂亮主人的吻千金都换不了，怎么能留在那人类的肮脏嘴唇上。

　　而且主人还攥了他的领带，那么用力，那么亲昵。
　　攥它项圈时，主人就不是那副表情。

　　小七很生气，它自主意识非常强的想要保护主人。

　　程臻挑了挑眉，又攥过梁霁的领带，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闻到，梁霁身上的香水还是原先自己送他的那一款。
　　可下一秒，当程臻松手时，他眼睛一瞥，动作一顿，又摸了摸那条领带。

　　“我怎么觉得它其实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呢？”程臻随水推舟，起了试探的意味，“你送的，我相信你，那肯定又乖又忠诚，你看它这不就立功了。马上替我抓到了我察觉不到的坏东西。”

　　“可真是一只乖狗狗。”程臻笑着，看着梁霁，仍由小七隔着层衣服用卷毛蹭了蹭自己的手臂，没有避开。

　　梁霁摇了摇头，神色镇定，握住了程臻的手，道：“阿臻，不是我。”

　　程臻点了点头，甩开了梁霁的手，道：“不是你，那就是程家。”

　　“阿臻，你相信我。”梁霁望了望自己被甩开的手，笔直地站在原地，轻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按你的意愿来，我会帮你。”

　　“格式化，人道销毁。”程臻笑了笑，浓密的睫毛随着微弯的眼睛上下起伏，像把小刷子似的，“小七，你听到了吗？你好惨。刚刚还维护你的人也一点都不想要你。”

　　“主人？”小七自然知道格式化是什么意思，这是每个仿生人听到之后，就会产生的一种来自芯片深处的颤抖。

　　程臻的衣角被攥地更紧了，小心翼翼地，很有眼神的，但力气很大，紧到快要断了。
　　小七湖蓝的眼睛荡起一阵又一阵波澜，彷佛下一秒马上要从里面滴出水来。

　　程臻愣了愣神，瞥了眼小七，眼中飘出了点奇奇怪怪、意味不明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发现自己的衣服快被攥烂了。

　　“松手，别攥了。”程臻瞥了瞥小七还不松开的手指，挑起下巴，示意它松开，“我虽然不喜欢仿生人，但我不搞人道销毁那一套。”

　　小七松了手，委屈巴巴地又用头蹭了蹭程臻，然后像一只大狗似的守在了程臻身边，不愿意太远，也不敢太近，又在一旁警惕地盯着梁霁，脖子上的项圈的清脆地晃着，像在甩着身后的一条无形但蓬松的大尾巴。

　　梁霁面不改色的将屋内发生的一切收于眼中，他的领带、衬衫被程臻搞得面目全非，皱巴巴的，他那张俊脸也遭到了来自恶狗的破坏、撒气。

　　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

　　最开始本该因为芯片陷入谋杀纷争的程臻没有进去，梁霁作为计划的关键一环引起了程家的怀疑，于是他重新出现在了程臻身边。
　　在见到程臻后，程臻没有怀疑他。于是梁霁突然决定要把程臻摘出去，他利用那个仿生人开始试探程臻对自己的容忍度。

　　现在，梁霁得到了结论，程臻受不了自己和程家搭上关系。
　　最不妙的是，这次试探真让程臻对他生了疑。

　　梁霁虽然心里有点拿不定情况，但他面上向来镇静如水。他淡然地斟酌着，要怎么回答程臻。

　　可瞬间，他的注意力转移了，他看到了那个守在程臻身旁，愚蠢却忠诚的仿生人，像狗似的，将程臻圈在了自己的领地。

　　梁霁的脸还火辣辣地烧着，那仿生人的力气大的吓人。
　　这是计划之中的引起漩涡的那只小苍蝇，唯一的，不可控的变数。

　　很危险。

　　程家送来的仿生人早就死了，根本不是眼前这个。而且梁霁隐约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和它长得很像的人。

　　梁霁只能顺水推舟，在最小的失误范围内先稳住程臻：“阿臻，我的错，我擅作主张了。”

　　程臻看向梁霁，道：“那既然师兄这么说了，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这样，你说了愿意帮我，而且我看师兄你的样子，维护它，又这么喜欢它，那我把它给你好，你先帮我照顾照顾。”

　　小七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微垂，完全没想到自己保护了主人，得到的却不是来自于主人的任何一个奖励。恰恰相反，它又再一次被主人丢走了。

　　而且，这次，还丢给了那个令人讨厌的男性人类。

　　小七芯溃了，它又伸出手，想要扯一扯程臻的衣角。

　　可这回，程臻没让它得逞。
　　小七金灿灿的卷毛快被自己甩成了波浪。

　　“师兄，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相信你。只要这一个办法，我没开玩笑。你知道我对程家的态度。”程臻笑了笑，靠近了梁霁，帮他整理着被自己扯下来的领带，“等选举结束，一切也都结束了。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程家永远不会愿意让我好的，我希望师兄你能清楚这一点。”程臻顿了顿，笑道，“如果师兄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话。”

　　“好，我答应你。”梁霁点了点头，望着程臻透着柔光的侧脸，黑沉的眼底起起浮浮。

　　“小七，你跟我师兄一起走吧。”程臻转身，抬头，意味深长地笑道，“要跟对我一样的对好好地照顾他哦。这是我的命令，如果你把我当你主人的话。”

　　小七看着程臻对着自己笑的脸，又试探性地蹭了蹭程臻的手臂。这回它发现它的主人并没有躲开。

　　小七点了点头，它明白了。
　　主人这是给他交代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程臻倏地拉开了门，扭头望向身后两人，笑眯眯地示意他们，“你们两一起走吧，麻烦师兄，也辛苦小七了。”

　　等到两人走出去后，“啪”的一下门关了，
　　程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盯着监控，看着门外的梁霁，神色不明。

　　梁霁可能真的有问题。
　　那条领带上是他送的，但送出去的人不是梁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