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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   这个小山头,离祭天的场所极远,远远地只能看到在寒风中摇曳的黄龙大旗,那面旗帜有一瞬间倒下,但终又在一片血色中升起。但在芷妍的眼中,却只剩下那个身着白衣的身影,那身影不断地放大,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直到那人离去,芷妍才缓步下了山头,倚在一棵枯树边望着水中的倒影,叹道,“我以为你刚才会冲过去的。”

      “你以为是言情小说吗?还一路飞奔过去不成。”慧慧干笑了两声,“说起来,当初我还以为你喜欢无情,想着只要往他眼前一站眼睛一闭你就会出来了,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真是好笑。”

      “喜欢?”芷妍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对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见芷妍只是摇头,慧慧便道,“那要不我来做主?”

      “你想去找他?”这个他是谁,两人都清楚的很。

      “虽然我觉得自己没做过什么,可其实却做了很多。我和你……”慧慧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反正刚才没去,现在自然也不会去。早晚难逃一死,倒不如去做些事情。”

      俗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慧慧现在正站在班房门前,那衙役从袖子底下伸出手来,一副没钱就别来的模样。慧慧以为他没听清,又说道,“我来自首。”

      没错,慧慧的打算就是自首,即使这样不能真正赎罪,到底在心理上会好过些。

      那衙役呲着牙,掏了下耳朵,那手照旧伸了过来。

      幸好身边还带着些银钱,在亮晃晃的银锭子放在那衙役手中的一瞬间,慧慧似乎看到芷妍嘲讽地一笑。是啊,这世上自己掏钱去坐牢的,大概只有她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衙役掂着手中的银子转身进去通报,一会儿班头便腆着肚子出来,“哪个要来投案,啊,这不是桑郎中吗?”

      “你是,刘娘子的相公?胡……”慧慧想了想说道,有一回那位刘娘子得了急症就是他相公请了她去看病的。

      “不错,就是我,桑郎中还记得呢。大伙儿都叫我胡头。”见了熟人,胡头也不再摆架子,劝道,“桑郎中,您要是遇上什么纠纷,还是请上位中人,大家坐下来和解的好。这牢房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我胡头在这一带大家多少还给些脸面,桑郎中若是信得过,我胡头愿来做这个中人。”

      敢情他以为慧慧遇上医疗事故了,看来蔡京谋反一事还没传回来。慧慧只向前伸出双手说道,“胡头只管把我锁拿就是了。等上头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记你们的功劳。”

      胡头将信将疑,也没真拿出枷锁,只把慧慧引到牢中,给她捡了个略微干净的单人间,就连牢门都没锁,只拿铁链绕上两圈,“桑郎中,你想清楚了和我说啊。”

      这人还真把慧慧当作来牢房一日游的,慧慧只是笑道,“我真的犯了罪,你只需往上头回报,说我是蔡京的同党就好了。”

      “蔡京的同党?蔡相爷的?这个真是……”胡头被搞得有些糊涂,抓着肚皮晃荡着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胡头拿着把大锁急冲冲地跑过来,哐当一下将牢门死死锁住,接着便立马回头往外跑,可没跑几步却又停住怪异地回头看了一眼慧慧,像是弄不明白似的摇摇头,加紧脚步冲了出去。

      慧慧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也许是因为胡头刚才犹如看怪物的眼神吧。慧慧慢慢站起身来,身上的草屑还没拍干净,过道上官靴踩着青石地面的嗵嗵声便传来了。

      本以为提审这事情,自然是要像电视里拍的那样,两边衙役拿着水火棍,嘴里喊着“威——武——”,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爷,身穿官袍,头戴官帽,惊堂木一拍,一张黑脸上双目炯炯有神……好吧,那是慧慧从前《包青天》看多了。

      可现实与想象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慧慧连牢门都没出,那位官老爷不顾乌纱帽被挤得歪歪斜斜,隔着木栅栏,神秘兮兮地问起蔡京府中的地形、又着重问可有秘道、暗室之类的地方。

      慧慧是实打实地想要坦白罪行,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得这位官老爷是两眼眯成一条缝,满意地点着头就走了。

      可是,她想要坦白的事还没说呢?慧慧奇怪地想。

      好吧,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审问,所以就随便问两句,下次应该就会仔细审问了。可等来等去,十多天过去都没等到再来人提审。

      后来从衙役的谈话里慧慧才知道,原来已经是新年了,照规矩衙门过年的时候都要封印,什么事情都要等过年开印了再说。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话,如此的谋逆大案,就算是过年也不可能不审。后来还是胡头透露了一点,原来是因为上头那位老爷得了抄蔡京家的美差,再加上慧慧提供的密室地形,这几日整天忙着数钱,哪里还顾得上审问她这样的小喽罗。

      且再说这位官老爷,得了美差可谓日进斗金,却把手下的一群人给苦坏了。每天帮着大老爷往回搬钱,可落在自己手里的好处却只有那么一点,如此一来有些人心里不免不平。这其中有位师爷,正巧姓钱,别人便送了他个诨号叫“钱眼”,意思说这是位见钱眼开的主。

      这位钱眼,看别人搂钱眼热得厉害,恨不得自己手能长长些摸到别人的口袋里去。他这日日夜夜动着歪脑筋想办法来钱,倒真给他想出个主意。这日就叫上一帮交好的弟兄出了衙门,直奔没药坊。

      蔡京做主子的都被抄家了,那他手下的家产自然也该抄,更何况这没药坊的主人自己犯傻跑到牢里自首去了,这放着现成的东西真是不拿白不拿。钱眼一路盘算着,药铺里的现钱大概能有多少,人参鹿茸之类的好药材又能有多少,到手后又该怎么脱手,却没注意眼前,一下子撞在前面那人背上,“干什么?好好走路突然停下来。”

      “钱师爷,你看那人。”

      钱眼突然觉得有些腿软。没药坊门口正站着几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坐两站,当先那个正是此次救驾有功,如今在汴梁城中红得发紫的四大神捕之一,无情。

      对于无情来说,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恍如一场梦,这是个美梦与噩梦不断交替的过程。在他以为得到幸福时,背叛,在他为情抛弃一切以为能抓住幸福时,又是背叛。

      好不容易从一场接着一场的宴席中脱身,无情并不想直接回神捕司中,只随意在街上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反而使他心中的孤寂更深,等他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在没药坊外。为何此刻看着这个熟悉无比的没药坊大门,他还是期盼推开门时,会有一个身影抬头向他笑道,“你来了。”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若还是生活在梦中该多好!

      那厢钱眼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当无情和他一样也是来摸钱的,心里一番计较便整整衣冠,上前来行礼问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无情打捕头,实在是三生有幸。”

      无情只斜睨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跟在身后的金剑问道,“请问您是哪位,找我家少主有何贵干?”

      钱眼先是自表身份,接着便说起他对无情的敬仰之意,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听得银剑都不耐烦了,“钱师爷,你到底有什么事?”

      钱眼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不气馁,忙又委婉地表达了他诚挚的心意,这个没药坊里不论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无情拿大头,他们拿小头,只要给兄弟们留口汤吃就行了。

      无情听到这里终是开口问道,“你是来抄查没药坊?”

      钱眼到底有些做贼心虚,怕无情问他要公文看,忙强调道,“那是。这个桑芷妍是蔡京的同党,如今她人都关在大牢里,她的产业自然也在抄家的范围。”

      无情双手猛地捏紧,他设想过无数可能,她会离开汴梁,会为蔡京报仇,甚至担心她会被蔡京处死,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大牢中。蔡京的同党多数在祭天之地被当场击毙,余孽也早已闻风而逃。她又怎么会被抓入大牢,什么时候被抓,何人所为。无情心中一时闪过无数问号。

      钱眼见无情面色不善,可又不肯放弃到嘴的肥肉,于是小心问道,“无情捕头,要不让小的在前为您开道?”

      神捕司专管抓拿嫌犯,审案抄家不在职权范围,无情默不作声跟着钱眼走进没药坊。

      这个地方,每一处都融合了她的身影,院落里是她埋头细心挑捡草药,厨房里是她忙碌地烧菜做饭,厢房中是她沉睡的面庞。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撞翻了桌椅,打碎了杯碗,将药材随意踩在脚下。银剑看不过去,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无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找到了,找到了,这必定是反贼来往的帐目书信。”一个人大呼小叫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将一个本儿递到钱眼手中,又挤眉弄眼地指了指鼓囊囊的袖子。

      钱眼接过装模作样地翻开一下,满页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字,不知写些什么,“不识字的蠢货,什么书信帐目,不过就是练字的烂草纸。”说着把本子随手往地上一扔。

      本子在风中打了个旋儿,无情不经意地看去,“慧慧”两字便这样落入眼中。那晚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倚在自己怀中,浅笑嫣然,“叫我慧慧。”

      -
      好不容易打发了想要和自己分赃的钱眼,无情朝金银剑低低吩咐了两句,两人便转身走进没药坊后的小巷。无情刚想先行返回神捕司,没走两步便感到背后有人窥视,一只袖箭猛地射出,“出来!”

      被逼出来的人却出乎无情的意料,正是许久不见的岳飞,“小可并非故意暗中窥探,只是听人说没药坊歇业许久,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遇上官府查抄,这才暂避一下。无情公子,请问桑姐姐最近可好。”

      “她……”无情黯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推动轮椅缓缓而去。

      -
      “少主,我们回来了。”金银剑踏入书房说道。

      无情手持一卷书,眼睛却落在院外的那颗桑树上,听到二小的声音才收回目光,“怎么去了这么久?”

      “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个人,金剑还打听了些事情。”银剑吞吞吐吐地说着,又推了推身侧的金剑,“喂,你来说啊。”

      “是你遇到的,你说。”

      “可是,是你问的,你去说。”

      无情被两人推托的样子弄得心烦,“到底什么事,银剑,你说。”

      “是,少主,关于金锁的事情有消息了。”银剑一边冲金剑瞪了下眼,一边将手里两份东西放在无情桌上,“还有刚才院子里的那个本子,都在这儿了。”

      自在荒岛上看过她的金锁,回到汴梁后无情就按照记忆画下图样,让人去打探消息。本想着等有了确切消息好给她一个惊喜,可没想到消息最终送来时会是如此情况。无情按奈住心头起伏的情绪,伸手先拿起关于金锁的消息,却见金银剑两人还是矗在那儿,“还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金剑扯了银剑就跑,跑着门外忽又折返趴着门框嚷了句,“桑姑娘不是被抓,是自己去衙门自首的。”说完犹如脚底抹油更是跑的飞快。

      无情默然良久,才打开手上的消息。纸上只简单的一句话,元祐四年,霍家集金铺,为霍家庄庄主新收义女桑芷妍,打造长命金锁一枚。

      她竟然是霍家的义女。如此一来,她对自己所作的一切也说得通了。到底他的父亲成鼎天是杀她义父义母一家的凶手。无情心中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绞得更紧,摇了摇头又拿起另一个本子。

      这一看,却不由皱眉。果然如那钱师爷所说,每个字不仅缺了笔画,前后还连不成句子。从头翻到底,每页都是这种样子。无情待要扔开不看,却又想到先前落入眼中的两字。找到第一页上,两个慧字并排而列,从右往左看去,依旧不通,等从左往右看时,无情是越读越心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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