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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玻璃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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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起冷雨,雨雾中汽灯模糊,阴森可怕。两个年轻人回到小房子里,小狗冲出来朝汤姆吠叫,鹦鹉绕着天花板盘旋飞翔。
塞西尔·伊万斯靠在床边,耷拉着眼皮,倦怠地看着衣服上肮脏的泥土和凝结了的黑色血迹。
巫师用魔杖和白鲜香精治疗麻瓜中弹的肩膀。塞西尔静静地望着对方,突然他的心里升起一股难以控制的对汤姆的恨。
那狞笑着的嘴唇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一股困兽般的疯狂情绪涌来,他恨这个坐在他身侧的人,比他一生中恨任何事都要强烈。
当伤口愈合,疤痕在皮肤上消失不见,塞西尔飞速将眼前人扑倒,双手捏紧了他的喉咙。玛格丽特在架子上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汤姆无动于衷。
是的,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塞西尔狠狠地瞪着对方,“如果有人想杀我,我会哭、会挣扎,我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儿委屈……反击、反击,亲爱的,反击啊我跟你说……”他怎么也没想到莎乐美的那句台词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他渐渐松开了手。
准确来说,是收回了全部的力气,他的手在汤姆脖子上好似一团轻吹一口气便可完全消散的烟雾。
他忘了他的眼泪是怎么滴落到那张英俊却白得吓人的脸上的,应该是伴随着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吧:“你还想要什么?我给你那些金银财宝足够你挥霍二十年!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我的爱,我的纯真,包括我的财富。你从我这里已经搜刮不出任何东西了,噢!或许我还有一条灵魂,但你不会想要它的,因为它早已病入膏肓——因为你,汤姆。为了能让你安心学习,为了能让你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光鲜亮丽,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沦为上层人士的笑柄和玩物,成为他们的装饰品,或是闲暇时间的一个点缀!谢天谢地,你终于毕业了,我想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了,那我帮你去死行不行?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月亮低低地挂在天上,像一个黄色的骷髅头,不时有几朵巨大的奇形怪状的云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它遮住。
可怕的鸦i片瘾开始啃噬他,他的喉咙发烫,纤细的手神经质地扭在一起,他发疯似的用手揪扯自己的头发,罪恶和污浊令他痛苦不堪。
“里德尔先生,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塞西尔慢慢从汤姆身上下来,“因为你迟早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丑八怪,之前所有追捧你、欣赏你的人终将会离你而去并以你为耻,而那些妄图拯救你的神父也会满怀失望地离开——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去拯救你,拯救一个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天生坏种!”
这番话像是对爱人的劝诫,更像对仇敌的诅咒。汤姆站起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俯瞰着他,秀丽的嘴唇不屑地撇了撇。
在他看来,塞西尔·伊万斯的言行多少有点可笑,他的眼泪和哭声都令他心烦。
汤姆闷闷不乐地听着,一言不发。他品味着塞西尔这两年的经历,突然他的眉头皱出了楔形的深沟,就像一根猎鞭抽在他脸上似的。
那是一种强烈的心痛。尽管他不愿接受,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同伴的遭遇和表现伤了他的心。
他曾臆断塞西尔会因和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建立友谊而感到自豪——能结识这样一位拥有显赫祖先的巫师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美事吗?别说麻瓜,就算搁巫师界,也算不上坏事。
可眼下他发现事实好像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塞西尔在权力和财富之间选择了平庸,在天堂和地狱面前选择了鸦i片。
里德尔这才明白,伊万斯想要遗忘,他赚取大量资金,就是为了购买遗忘,让新罪孽的疯狂消除老罪孽的记忆。
所以自己带给他的只有他想忘记的罪孽吗?汤姆无法接受。他回想起过去,两人谈天说地,分享一切看法和心事。
后来他去了霍格沃茨,是的,从那时起他们就产生了嫌隙,一个人的离开足以让另一个人心生嫉妒,汤姆这样想。
于是塞西尔背叛了他——作为报复,这个红头发的野蛮人开辟了麻瓜之间的秘密花园。汤姆表示自己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去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可比霍格沃茨所有课程加起来都要复杂。
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命名他对塞西尔的这份特殊情感,但他认为自己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关系绝不能被一两个麻瓜破坏。
汤姆暗暗笑了,可怜的塞西尔啊!他又怎会理解巫师本人的良苦用心呢?还一个劲儿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和痛苦,要怪也只能怪他天性不忠又爱浮想联翩。
想到这里,他走上去将塞西尔拥进怀中,开始一遍遍亲吻他的嘴唇,那是轻暖、温柔又极具安抚力的吻。尽管心碎的塞西尔在他的后脖颈上留下了三五道指甲划痕,汤姆也只当这是动物受惊时的应激反应,对此他早已屡见不鲜。
走完戏剧性的抗争过场后,塞西尔就抛开了他自欺欺人的克制。汤姆总能将他黯淡无光的情绪染成金红色,这个唇红齿白的黑发美少年就像一朵发着光的玫瑰,让他的心时刻保持年轻和火热。
这两年他一直期待着,期待他的吻再次在他唇上燃烧,他的眼睑能被少年的呼吸温暖着。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睛,看见周围飘着的梦幻的薄雾,那是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的画面。
塞西尔每次犯错,都会到汤姆那儿接受惩罚,结果汤姆带他犯下更多的过错,因此他就要领受更多的惩罚。杜德·尤尔卡的死就是他的罪过,这点毋庸置疑——他早就察觉到了穆i斯i林的跟踪。
但现在塞西尔乐在其中,因为他认为自己正在赎罪:对亡灵的愧疚和恭迎杀人凶手的侵占就是他的火狱刑罚。
汤姆送塞西尔的25岁生日礼物,是享有拉文克劳冠冕三小时佩戴权。
第二天他们去了地拉那,当得知那里是阿尔巴尼亚的首都时,汤姆一脸的难以置信:“英国最穷的地方都比这儿好。”
于是他们只参观了当地的历史博物馆,当然,还在斯坎德培骑马雕像前借别人的相机拍了第一张合照,这张照片后来被塞西尔带进了坟墓。
之后他们去了都拉斯。
听说这里是阿尔巴尼亚最古老的城市,最早由古希腊人建成,在两次伊利里亚战争后被罗马人占领并改名为“都拉基乌姆”。后来罗马帝国分裂,城市便归属东罗马帝国。阿纳斯塔修斯一世统治期间,城市被地震摧毁。但很快被重建,城墙也得到了加固,因此都拉斯的防御工事可以说在巴尔干西部遥遥领先。
接着两个年轻人又游览了古城遗迹和罗马斗技场。塞西尔站在斗技场中央,然后闭上双眼。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周围坐满了观众。而他面前,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或者说,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罪犯。不过差别不大,因为结局对他来说是相同的——被利爪或长矛夺去生命。
他们来到科尔察的一间玻璃制作工作室,空间略窄,室内烧着炉子。里面有三五个跟塞西尔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他们梳着整齐的棕发,眼神藏在护目镜后面。
外人的到访并没有勾起他们的兴趣和好奇,每个人都在埋头忙碌,他们娴熟地将玻璃放进熔炉,再把融至柔软的玻璃弯成一个圆环,然后小心调整,并刻上浪花的纹理。
等玻璃冷却,又在中间安装一块精致小巧的银制戒爪,然后镶入那颗提前打磨得圆润光滑的海蓝宝石。
同行的一对法国夫妇对精湛的技艺和制作工具赞不绝口,并在私下交换对下午茶与晚餐的意见。那些年轻人只重复着自己的工作,仿佛那些精美的戒指承载着他们的爱与希冀,他们就像盛开在闹市里的白色洋桔梗,忽视一切喧嚣,独享自己的浪漫时光。
大约四点半的时候,塞西尔挽着汤姆的胳膊走出工作室,较来之前,他的右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海蓝宝玻璃戒——他希望下次能够获得一枚可以佩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后来这个愿望在他婚礼那天都没有实现。
一周后的下午,塞西尔从午睡中醒来,看到桌子上躺着一封信。打开一看,发现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留下的,说他已经回英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