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番外 ...
-
十年前,太子萧奕谋反明州府 谢玄父亲谢凌风萧云泽入狱遇到谢玄。
昭宁十五年冬,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蹁跹的雪花儿纷纷扬扬飘洒着,落到娇艳欲滴的红梅上,萧云泽坐在梅树下,低垂着头,脑海中反复回想起两年前他父王出征前留下的话。
“等到雪落花开时,父王便会归来。”
萧云泽皱紧眉头,愤怒地用力踢了下面前的积雪。
父王就是个大骗子,骗了母妃,骗了他,骗了所有人!
“你怎么还能在这里?”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萧云泽身后响起,声音中带着鄙夷甚至幸灾乐祸。
萧云泽顺着声音转过头,只见两个比他稍高一点的少年撑着油纸伞正嗤笑他。
这是他皇叔的两个儿子,萧云庆和萧云来,算是萧云泽的堂兄。
萧云泽是皇太孙,身份比他们二人尊贵,从前这两人对萧云泽都是毕恭毕敬,恨不得要行跪拜礼的,如今这般行径着实让人猜不透。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从出生开始便以皇太孙的身份培养,读书很多,见识很广,人也要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
萧云泽站起来收起所有愤怒暴躁的情绪,平静地问:“皇兄何出此言?”
“太子殿下涉嫌谋逆,已经被我父亲派去的将领诛杀,按理说你这个皇太孙现在应该是在天牢之中等死。”
“父王在前线浴血奋战,对大卫一片赤胆忠心,如今没有圣旨,二位皇兄却在此妄自非议太子殿下,若传到皇祖父耳朵里,只怕二位皇兄性命不保。”
听萧云泽这样讲,萧云庆与萧云来顿时气势全无,灰头土脸离开了。
萧云泽却不敢耽搁半分,拼命朝东宫跑去。若萧云庆与萧云来所言是真,只怕他母妃如今已身处危险当中。
东宫之中,太子妃一身白色素衣,双目红肿,似是哭过很久。
“太子妃娘娘,请吧。”
陆放站在太子妃的身后,身边的两个内侍一个手捧白绫,一个手拿毒酒。
整间屋子被屋外的五百禁卫军包围得水泄不通。
“太子妃娘娘,您若此时自行动手,臣可向您保证日后定能善待皇太孙。”
提起萧云泽,太子妃的双眸微颤。
见太子妃有所动摇,陆放继续道:“皇太孙年幼,对于太子谋逆一事一定全然无知,只要臣在陛下面前多加美言,陛下是不会舍得杀害他的亲孙儿的。到时候臣会派人亲自将皇太孙送出京城,让他做个平常百姓,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太子妃攥紧拳头,望向毒酒与白绫。
“如今陛下定罪的圣旨未正式下达,您若自尽满朝文武都会称赞您贞烈,若陛下定罪的圣旨到了东宫,太子妃您势必要被打入天牢,没日没夜的酷刑折磨必然是少不了的。没了太子殿下的庇佑,刑部那些人哪个会对您手下留情。”
“陆放……你要说话算数,善待我的儿子。”
话音刚落,太子妃一跃上前,夺过毒酒一饮而尽。
萧云泽跑回东宫的时候,东宫的下人与护卫纷纷恭敬地让开一条路,看着萧云泽的眼中带着惋惜。
太子妃的宫殿之外依旧被五百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直到萧云泽的到来。
禁卫军也给萧云泽让了一条路,让萧云泽得以走入屋内,见到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嘴角渗着血液的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母妃……”
萧云泽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置于太子妃的鼻息处。果然已经了无生气。
“太子妃过度思念太子殿下,已追随太子殿下而去,还请皇太孙节哀。”
陆放朝萧云泽这样讲,随后命两名禁卫军将萧云泽扶起来,继续说:“皇太孙哀恸至极伤了身子,还请您移居东宫西苑静养。”
去往荒废已久的西苑这一路上,萧云泽不哭不闹,却是深深切切悟出了个道理:只有将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换来他人的臣服与尊崇。
他在心中起誓,今后终有一日,他会让逼死他母亲的陆放付出代价,他会把今日失去的,一件一件通通夺回来。
太子夫妇已死,从前太子的势力在多方施压下几乎土崩瓦解,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下了圣旨明确太子谋逆的事实,而这时距离陆放逼死太子妃已经过去整整两月。
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萧云泽便被粗鲁地从西苑提出来,戴上镣铐,投入刑部天牢的最深处。
天牢之内阴森潮湿,只有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在无尽的黑暗中带来些许微光。
微光之中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蜷缩在杂草之上,残破的衣衫上沾着血迹,看样子应该是被人用了刑。
少年听到响动,忍着疼,艰难起身,朝他问:“你也是被抓到这里的?”
萧云泽未开口,只是点点头。
少年却笑了笑,道:“我叫谢玄,是武安侯镇国将军之子。”
谢玄低下头,收回目光,已经通红了的眼圈显示出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承受的哀伤。
“他们说父亲参与太子殿下的谋逆案,我是他的儿子,便也要承担罪责。”
于是,谢玄这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一路披枷带锁坐着囚车被押解入京,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未曾有,便被投入刑部天牢,受了刑。
萧云泽站在那里,不说话。
谢玄抬起头,略显尴尬地望着看起来与他一样大的萧云泽,终于再次吞吞吐吐开了口:“你呢,叫什么名字,又是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萧云泽依旧还是不说话,他不知道如何将他皇太孙的身份告诉眼前这个孩子,也没有做好由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太孙变成天牢死囚这一转变的准备。
谢玄不再多问了,重新蜷缩到草垛上,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萧云泽身上。
谢玄想天牢最深处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怎么也要与他的罪责一样大。小孩子没能耐去做谋逆之事,能被关进来,铁定是因为受到了牵连。
一个与他看上去年纪一样大,罪责一样大,又一身贵气少年,谢玄除了那个人再想不出其他人。
“皇太孙萧云泽。你是萧云泽对不对?”
听到谢玄叫他,萧云泽咬紧牙关,半晌终于泄了气,道:“是。”
得到萧云泽回应的谢玄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开心,他为萧云泽铺好一处厚实的草垫,一边拍着草垫,一边说:“云泽,过来坐!”
草垫是用陈旧的枯草铺成的,坐在那上面与坐在泥地里有什么分别,萧云泽无法接受。
谢玄又是笑了笑,将双腿伸开,“要不你坐我腿上吧,我腿上伤不重,也没多少血,不算脏的。”
萧云泽的睫毛颤了颤,心中对于这个还很陌生的男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惊诧万分。
“我坐……坐草垫。”
萧云泽终于坐到谢玄的对面,听谢玄讲了好多事。有幼时跟着父亲出入军营,有严寒酷暑跟着严厉的武术师父习武,有父亲遇害后作为囚犯南行的这一路见闻。
天牢的饭菜都是狱卒们吃剩很久的残羹冷炙,馊味弥漫,除了一个脏碗,再不会提供任何餐具。
谢玄就教萧云泽用手抓起一大口饭菜塞入口中,憋着气迅速咀嚼,然后吞进肚中。
“只要吃得快,这饭菜就没那么难吃了。”
谢玄在每顿饭前总会这样同萧云泽讲。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月。在一个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天,两个太子的死士伪装成狱卒闯入天牢,待萧云泽还未反应过来时,一个沾了迷药的巾帕便堵住他的口鼻,眨眼功夫他已经四肢酸软,倒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眼见着谢玄将他身上的衣裳扒下,换上,然后帮助他穿上谢玄的衣裳,往他的脸上摸了几下天牢中的脏灰。
萧云泽就是再愚笨也明白了谢玄此举的用意,他眼中落泪,拼了命地想要移动身体,想要摇头,想要说话,然而无济于事,迷药的药力太强大,纵使萧云泽拼命抵抗,此时也闭上双眼,陷入昏睡。
谢玄伏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父亲说他的命是太子殿下给的,我们谢家人都要为了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半梦半醒之间,萧云泽仿佛感受到微凉的指腹滑过他的脸颊,一个声音似有似无。
“云泽……替我好好活下去……”
穆成已经受在刑部天牢之外整整十日了,他想将天牢之中受苦的那两个孩子救出来,可他也不算年轻了,武功也算不上绝对一流,想要单枪匹马闯入天牢救人几乎是天方夜谭。
为此,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记录好每一个守卫换班的时间,提前偷了狱卒的衣裳。
就在他想闯入天牢的时候,两个狱卒模样的人抬了担架自天牢内走出,一边走,一边朝守卫嘟囔:“真他娘的晦气,一大清早就抬死尸。”
守卫见这两人脸生,迟疑一瞬,鉴于对自己守护天牢能力的肯定,并未多想,回应道:“死的是谁?”
“就那个前不久从明州府押送回来的孩子,啧啧,水土不服又受了重刑,能撑到现在才死也是不容易。”
两人抬着担架走了很远,四下望去确定无人后终于放下心,言语之中不再掩饰萧云泽的身份。
按着二人对话的意思,处死萧云泽的圣旨今日就要下达,而谢玄将在天牢代替萧云泽去死。
如今谢玄换上萧云泽的衣裳,脸上涂了某种药,看上去与萧云泽已有七八分相似。
谢玄孤独地坐在枯草上,仿佛他已经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弃的人。
话本里说喝了毒酒的人,胃里面翻江倒海,疼痛难忍,最终七窍流血而亡。话本里还说上吊自缢的人会死不瞑目,舌头吐出,面容青紫。
谢玄紧张地吞咽口水,对于死亡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孩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谢玄像是受惊的兔子窜到角落,可怜兮兮地问:“大叔,你是来杀我的吗?”
穆成心疼地笑了笑,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