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不尽》Joysang

6、合作愉快

　　夜晚道路宽敞，微风也沁着阵阵凉意，侯蕊从后排找了一条小毛毯披着，把散落的长发挽起，露出一张靡丽精致的脸。

　　她轻轻把头靠在车窗，慵懒又放松地看外头热闹的街道。

　　就在等红绿灯那会儿。
　　侯蕊问道：“去哪儿吃？”

　　“去——”徐知聿的林秘书正要回答去云山诗意。
　　老板的快乐老家。

　　可侯蕊眼尖地发现了一家卖沙翁的老广面包店。
　　将近失传的广州美食。

　　“可以停一下车吗？”侯蕊坐直身子，看向坐在隔壁的徐知聿。

　　男人双目紧闭，容颜俊美。
　　他幽幽张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上厕所？”

　　上你大爷。
　　她指了指对面，露出恰到好处的迷人微笑，“想买个吃的。”

　　徐知聿面色不改，可视线却定格在侯蕊指尖处。

　　侯蕊生怕徐知聿不答应，连忙补充道：“沙翁！吃过吗？就是油炸很酥软撒上许多糖粉的。”

　　女人狡黠的眼眸灵活转动，带了几分淘气。
　　倒是平日里没见过的一面。

　　前排的司机大哥道：“兴盛路塞车很严重，而且这里是实线不好调头。”

　　徐知聿薄唇透出一丝淡漠的笑，抬眼看了下红绿灯。
　　“调头。”

　　OK，徐公主多少是带着点叛逆基因在身上的。

　　黑色迈巴赫驶出一小段路后，在虚线处掉头。
　　时间已过半小时。

　　侯蕊突然感觉有点心虚。
　　但真的很想吃。

　　车子停在小店面的不远处，侯蕊拉开车门，难得好心地问了一句徐知聿：“你要吗？”

　　没想到徐知聿笔直的大长腿直接迈开，“一起。”

　　两个打扮得体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女站在店门口，惹来了街上人一些注目。

　　空气里飘着一股黄油焦糖以及淡淡的油炸香味。

　　店面很小，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里间是店主的工作台和烤箱，外间是陈列面包的货架，架上面包的样式不多，只剩零丁几个陈列在玻璃柜子里。

　　与现在层出不穷的点心相比，老式糕点式样略为落伍。

　　“靓女靓仔要点什么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背心阿伯从里间走出来，“两件八折咯，天黑我都要收档啦。”

　　徐知聿下巴点了点翻滚的油锅，竖起两根手指，用粤语回道：“沙翁，两个。”

　　“哦？你也要啊。”侯蕊赤裸裸的眼神光明正大打量着徐知聿，“不怕胖吗？”

　　“我会做运动。”

　　徐知聿看着橱柜里的面包，难得多说了几个字：“你是本地人？沙翁现在几乎都没人知道了。”

　　“哦，小时候来过广州。”

　　“多小？”

　　关你什么事。
　　侯蕊双眼一眯，开玩笑地回答：“小得能被面包吃掉，呵呵。”

　　“……”

　　等待的过程中，侯蕊一直盯着油锅里的沙翁生胚，双腿更是忍不住的雀跃，小幅度在踏脚脚。

　　一副心急可是又不敢催的模样。

　　催了怕阿叔弄太快，炸得不够通透影响口感。

　　有那么好吃吗？
　　徐知聿冷眼相看。

　　虽然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三十秒后，男人开口：“阿叔，还要多久能好？”

　　阿叔在热气中拿着长长的大筷子翻着锅里的生胚，“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你看你隔壁的靓女多淡定。”

　　徐知聿：“……”

　　沙翁很快就炸好。

　　“新鲜滚热辣出炉——八蚊钱。”阿叔麻溜撒上糖粉，放在油纸包里递给徐知聿。

　　徐知聿给了侯蕊一个。
　　两个人直接在路边吃了起来。

　　侯蕊的双脸被热浪浸出些红润，模样有些娇憨。
　　烫嘴却不忘口齿不清道：“没想到你也会吃这个。”

　　今天的徐知聿倒是赏脸。
　　居然开口道：“小时候哥哥经常带我走街串巷。”

　　“哦，你是哪个区的啊？”侯蕊饱满的嘴唇上沾满了糖粉，显得有几分娇憨。

　　这样的人实在是和娱记新闻上的庸脂俗粉联系不起来。

　　但和他没关系。

　　“天河。”

　　“天河哪里啊？”

　　今天的侯蕊格外多话。

　　也许是一个沙翁，让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落地的感觉。
　　这也是她的家乡。

　　她也是天河的。
　　“怎么？又想做我后妈？”

　　草。
　　徐知聿说了这一句之后，两人没再搭话。

　　高楼上的霓虹灯光在夜晚熠熠生辉，犹如流光溢彩的舞台，道路上车辆堆积如山，汽车的喇叭声重叠在一起。

　　时间宝贵。

　　侯蕊把整个沙翁吃完，便提议道：“不如，就在这里吃饭吧？”

　　徐知聿看了看手表，快速作出决定，“OK，这附近有一家——”

　　“不，我们吃小吃街。”

　　……

　　跑马场这边的空地最近开了一些小摊位，每个档口前串起金光闪闪的小灯，仿佛是一个五光十色的小世界，吃的喝的装饰品什么都有。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很是热闹。

　　“你吃啥？”侯蕊长长的睫毛像羽毛般轻轻颤动，精致的五官在璀璨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她的声音很清脆，让听着的人也感到了她愉悦的心情。

　　这是徐知聿第一次这样灵动的她。

　　那也不如何。

　　他开口回答，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我不吃……”

　　话还没说完，侯蕊已经跑到煎饼果子的摊前，竖起一根手指要了一份。

　　压根没想到徐知聿。

　　林秘跟在男人身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
　　不禁默默诽腹。

　　老板想吃就说啊！
　　装个毛啊装！

　　你设计端王但你不能但端王啊。

　　侯蕊手上的金黄酥脆煎饼涂满了花生酱和甜辣酱，口感香脆可口，她还买了一份爆米花一份臭豆腐一份爆浆鸡蛋仔。

　　每份都吃了一口，全砸徐知聿手上，“好心人，帮我拿拿。”

　　几次接触下来，侯蕊觉得徐知聿还挺好接近的。
　　至少没真的对她动过真格。

　　她的行为也逐渐大胆了一丢丢。

　　徐知聿满脸不耐烦地把食物给林秘拿着。

　　林秘观察着徐知聿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老板，你真不吃啊？”

　　这四处飘来的香气勾得他都像挽起袖子在街边撸串一顿。

　　他跟了徐知聿快八年了。
　　深知自家老板爱吃油炸高热量的垃圾食品。

　　但为了端，一年只吃两次。

　　一次在家聚餐，一次在外婆家聚餐。

　　徐知聿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微笑道：“这么想辞职？”

　　星星点点的灯光点亮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夜晚的风带着阵阵凉意拂过街头巷尾。

　　侯蕊走到一旁把新鲜出炉热乎着的炒牛河给解决了。

　　有几个路人貌似认出了侯蕊，不怀好意地拿出手机准备拍摄。

　　林秘早已知道这样的情况怎么处理。
　　他老板不出镜。

　　他安排了几人前去与路人交涉。

　　侯蕊冷着脸面对这一切，默默往嘴里送了一块嫩牛肉，倒不见有多少难堪。

　　林秘身为徐知聿的秘书，深知老板德行。
　　看这狗男人的神情，他开口说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是林秘便开口安慰：“侯小姐别担心，很快解决。”

　　“不担心啊，都是路人，反正最后都得嘎，无所谓~”

　　侯蕊的声音柔美而撩人，微微上扬的嘴角在昭示着她真的不介意。
　　毕竟她受的恶意，可比这网暴多多了。

　　徐知聿：“……”

　　无语之外还不忘瞪了林秘一眼。

　　林秘发誓，今晚他再说话就是狗。

　　此时侯蕊吃完了牛河，走到了炸串摊儿前，点了一大通。

　　热锅上滚烫的油包裹着茄盒、土豆片儿等等的高热量食物，徐知聿闷闷地走到侯蕊身边，“全都是你点的？”

　　“对。”侯蕊露齿一笑，“你真的不吃啊？”

　　徐知聿心中更加愤恨。

　　但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城管来了——”

　　全场安静了两秒。

　　下一秒，全部摊主一窝蜂地站起来，该收的收，该扔的扔。

　　热闹的集市瞬间化作了一片忙乱。

　　侯蕊和徐知聿也被挤着匆忙走出去。

　　正当人们七手八脚地整理摊位时，身后那个炸串摊后方传来一声尖叫：“热油泼出来了！”

　　侯蕊回头的瞬间，见到一股烫人的油直接翻了出来。

　　距离他们二人不算远。

　　侯蕊心下快速思考。
　　这是个好机会。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她愣了一下之后，不顾一切挡在了徐知聿身后。

　　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和那滚烫的油滴之间。

　　角度找得蛮好，但尖锐的疼痛还是瞬间袭来。

　　这一刻，侯蕊听到了周围人们的惊呼声。

　　以及，徐知聿惊慌和担忧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摊主们慌乱中冲来冲去，寻找包扎的东西。

　　徐知聿直接吩咐林秘：“叫直升飞机。”

　　？
　　侯蕊满脸问号。
　　好雷人的剧情。

　　她忍着灼热的痛楚，拒绝道：“不用……我……”

　　看着那张通红满脸热汗的精致容颜，徐知聿头一次这么耐心解释道：“是直升救护飞机。”

　　刚刚只差一点，油就要泼到侯蕊脸上了。
　　哪个女子不惜容。

　　徐知聿不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看来不如何的那个人貌似是自己。

　　……

　　林秘书办事得力，飞机落地时，专为徐家服务的私人医生团队早已等待买停机坪入口。

　　他们有条不紊地把侯蕊抬上病床，推着她就直接往急诊室去。

　　徐知聿和林秘跟在一侧。

　　看来这次是成了。
　　侯蕊还不忘回头，“别走那么快，Moody这笔收购我们还没谈。”

　　“不走，放心。”徐知聿认真回答。

　　林秘打量着徐知聿神色。

　　侯小姐啊，别说Moody这一个小小的收购了。
　　现在估计让他老板买下半个mania送你都没问题。

　　极其安静的急诊室内。

　　主治医师姓周，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男教授。

　　天花板上垂下的简约吊灯轻轻摇摆着，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桌子上摆放着两套精美茶具和手绘的瓷器。

　　侯蕊刚做完了全身检查，被油泼到的面积不大，且有衣服遮挡，姑且烫伤程度算一般。

　　手臂已经被包扎好，往后恢复医美少不了的。

　　周教授拿着一张x光，面容有些复杂地站在侯蕊面前，“侯小姐，你之前双臂……”

　　侯蕊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礼貌对着周教授一笑，“嗯，我知道的。还烦请教授替我保密，这是我的私人信息。”

　　“自然是可以的。”周教授皱着眉应下了，他虽然作为徐家的私人医生，但职业道德还是必须得有的。

　　只是他还有店担忧，“你后续的恢复似乎不是很好，我有位朋友专门做复位研究的，如果侯小姐不介意，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见。”

　　侯蕊自然不会拂他的好意。

　　只是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黄金治疗时间了。

　　但她还是应下，“好的，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我现在想见一下徐知聿，可以吗？”

　　“当然。”

　　病房客厅。

　　房间的墙壁装饰墙上悬挂着别致的艺术画作，配合着柔和的颜色，给人一种宁静和放松的感觉。

　　一切就绪。

　　侯蕊坐在徐知聿对面那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冷白光下女人面容清冷，话语简洁而干脆：“我没事，不用问病情，所以收购案考虑得怎么样？”

　　徐知聿先是沉默无语了几分钟，才在侯蕊急切的眼神下回答。

　　“贵公司今日的表现水平，实在令人堪忧。”徐知聿的批评如同利箭一般直指侯蕊的能力，直言不讳：“侯小姐连下属都管教不好，我怎么有信心把项目交给你？”

　　他果真是个商人。

　　不是小说里的霸道无脑总裁。
　　他可以给你补偿，但事关商业决策。

　　不可儿戏。

　　侯蕊没感到丝毫不悦，她故意把受伤的手放在了显眼的位置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同时保持着平静而又自信的语气。

　　“今日确实不如人意，也在我意料之外。可我认为团队管理上的失误并不代表我不能胜任项目。相信徐先生今日也见到我的应对能力，我会用最短的时间将人员清扫完毕，毕竟，我可不想让徐先生的忧虑出现在明天的头条新闻上。”

　　“其实很简单。”侯蕊开门见山道，“Moody就按照mania的要约价收购，然后mania与泛舟合作，双赢。”

　　徐知聿静静道：“可是……我喜欢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是的，没错。
　　侯蕊也想。

　　她笑了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你们就没有我这样优秀的设计师了。”

　　不是她自夸。
　　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徐知聿静静地听着，并不惊讶。

　　侯蕊继续分析：“现在收购价格明显超出了Moody的价值。倘若我们继续竞购，最终要约价非常高。你可别忘了，多出的钱都是流入谁的口袋。”

　　如果说商业竞争就像是在夜市里砍价买东西，那么徐知聿是这场竞购的顶级摩天轮。

　　商人重利。
　　侯蕊不信徐知聿要和自己抢到底。

　　轻音乐细细流淌在私密的空间里，侯蕊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不徐不疾地掀着茶盏把玩那一缕烟雾。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下淡淡的剪影，眼角处描抹的点点亮片似有流光从眼睫散开。

　　在缭绕的烟雾中，似芙容映露。

　　女人静候着徐知聿的下文。

　　徐知聿看了侯蕊好一会儿。
　　终于点头。

　　“好，合作愉快。”

　　侯蕊抬眸，笑了一下。
　　继而起身朝徐知聿伸出白玉般的手。

　　徐知聿从西装口袋伸出手与侯蕊回握。

　　没想到，下一秒侯蕊整个人竟倾身上前。
　　松垮的病服下能清晰看到她优美的锁骨的形状。

　　以及——
　　女人眼角下那颗妩媚的浅褐色泪痣。

　　“你知道现在晋江很流行死对头变情侣吧？你也想和我这样？”

　　“……”徐知聿皱着眉抽出手。

　　就知道这个人没个正经。

　　女人爽朗的笑声响彻这个小小的空间。

　　“所以你收购Moody团队，到底是想做什么？”

　　徐知聿摩挲着指腹，微微俯着身子。
　　眼神落在侯蕊眉眼之间。

　　“我们要做个机器人时装展。”

　　……

　　回程是林秘书开车。
　　司机大哥下班了。

　　侯蕊吃了止痛药，坐在后排昏昏欲睡，向林秘书报上地址后，就在一旁闭眼小憩。

　　可就在车子开出没多久的时候，徐知聿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调了静音。
　　没接。

　　侯蕊瞄了一眼，没有备注。

　　震动停止。
　　紧接着林秘书的手机响起。

　　“接吗？”林秘书一边开车一边恭敬地问道。

　　这会儿侯蕊看清了林秘书手机上的备注。
　　兰亭。

　　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懂的。
　　侯蕊彻底精神了。

　　八卦乃是人之常情。

　　她修长的手臂撑着脑袋，眼睛微眯，耳垂的黑色耳钉折射出淡淡光芒，慵懒又迷人，“前女友？”

　　徐知聿抿嘴不语，直到铃声快响尽了——

　　他接了电话。

　　林秘书一个急刹，差点冲进路旁的花基。

　　徐知聿乌黑艰深的眼眸带着警告看向侯蕊，示意她别出声。

　　在侯蕊的眼里，他是很帅的，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原来也是个恋爱脑。

　　“喂？”徐知聿把电话放到耳边。

　　侯蕊立马竖起耳朵。

　　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他病了，你能来帮我搬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