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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中校运(五) ...

  •    六小时前,武城第一中心医院。

      静谧的医院走廊若有若无地回荡着几声压抑又揪心的啜泣,若是换了旁人听见定会生出恻隐之心,向她投去怜悯的眼神,但此刻她面前有且仅有李梵一人。

      “他去了你学校才自杀的,”陈爱罄面上仍是可怜弱小的模样,发丝掩盖下的面容却怨毒狠厉。
      “肯定是你刺激他,不然他怎么会去死,你个杀人犯!”

      李梵面色平静,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抬头望一眼医院长长的走廊,又垂眸看看椅子上两面三刀的陈爱罄。
      路很长,他不想浪费分秒。

      他沉声下最后通碟:“不关我事。再阻止我进去,我会保证以后见他一次‘刺激’他一次。”

      女人猛地起身,惟悴暗黄的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直到确认他是认真的——她爆发出一声极为哀怨的哭喊,如同濒死鸟类的悲鸣。

      陈爱罄怒目圆瞪,黑黝似无底洞的眼珠几乎占据脸的三分之一,她冲李梵喊道:“李梵!”
      “你还是人吗?你还有没有良心!里面躺的是你亲生父亲啊!”
      她掩面痛哭,哭腔浓重,“你恨我可以……是他生养你长大啊!”

      “养育之恩,赋生之义”盖过天地,重于万物。
      李梵依旧丝毫不为所动:“生我的是我妈,十年以来,他那天不是任凭我自生自灭?”

      李国兴和叶常悦离婚,很长一段时间内,居无定所,自顾不暇,他只能四处流浪,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他们原本住在云城。这间武城老城区的房子是近些年才买下的,房子刚定下,陈爱罄便迫不及待地撺掇李国兴把他从原来的高中转过来,打的是一家人一起住天经地义的名号,实际只是见不得他好。
      他好不容易有的朋友、正常的生活一夜之间无影无踪。

      陈爱罄嘴唇嗫蠕,眼神飘忽:“不是的……不是的,他至少让你平安长大了对不对……”
      她终于找到了另一套说辞,痴呆地念着,陡然下跪,拽扯李梵的裤脚:“你妈是病死的,不是我害的……你妹妹不能没有爸爸,没了他我们活不了的……”

      李梵觉得她的逻辑真的是荒谬得好笑,既然叶常悦不是他们害死的,那难道李国兴自杀是他叫唆的吗?
      是他喝酒上门找叶家夫妇的事,老天保佑没被打死,自杀多半也是逃避的借口。
      逃避,懦夫的惯用伎俩。

      陈爱罄挪动位置,将他拽得更紧:“而且,而且……我的第一个孩子是被你妈算计死的!若要一命还一命,我们也早两清了!”

      李梵不习惯俯视他人,被迫蹲下,一口回绝:“不可能!我妈不可能去害你的孩子,你别血口喷人!”

      陈爱罄又哭又笑,颤声,红血丝布满的双眼分外绝望:“不可能?”
      “当年是她说只要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就愿意净身出户的!我打掉了。她却出尔反尔,让你爸和我断干净……”

      “她太恶毒了!是她害的我!”
      “我未婚先孕还打胎,如果被人知道,我怎么活?谁还敢娶我?谁还敢娶我……”她哽咽,溃不成军,额头抵住地板,应该是太瘦的缘故,脊梁骨竟然将后背的衣布撑起弧度。

      ‘我怎么活?谁还敢娶我?谁还敢娶我……’

      ‘我的思想禁锢,我的生死随意!’
      ‘父亲啊,请不要操控我了!’

      ‘我怎么活?!’

      ‘父亲啊!请不要操控我了!’

      陈爱罄的提问与诺美纳的呐喊一前一后发出,循环重复,似滔天苦海,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无人知晓失去孩子与丈夫的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像一壶火烧滚烫的浓汤从头顶淋下,她尖声挣扎、痛不欲生却无人在意。
      后来,叶常悦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
      但她的恨没有死,叶常悦的孩子也没有死。

      于是受害者自相残杀,施暴者置身事外。

      “我妈,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你打胎。也从始至终,都不稀罕他的回心转意,他的惺惺作态。”李梵说罢,浑身乏力。

      李梵厌恶她、唾弃她、怨恨她……她的苦难的狰狞扭曲的伤疤,那她对他的仇待呢?
      是更长、更丑恶的仇恨血河,蜿蜒盘踞,无限向外延伸,静候着新的受害者。

      李梵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伸手使劲扯出自己的裤脚,起身便要往外走,陈爱罄惊恐地跪爬了一段,再次扯住他,“别走!你不能走!我让你进去!”
      李国兴朝她放了话,威胁她必须将李梵找来——失败的后果,她无法承受。

      空气于此刻沉静得窒息,陈爱磬胆战心惊,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门“咔嗒”一声关上,李梵的目光落到病床上的李国兴身上,看着他惨白如纸张的脸色难免回忆起上次校门前同自己争论的他,回忆到前几个月的他、前几年的他……甚至是十几年前的他。
      ——他们还有个其乐融融的家庭时,叶常悦还尚存人世时。

      脑中的画面从恬静三人全家福变为她和他躺在病床上,像一个美丽昂贵的花瓶坠地的过程,精致无暇的白瓷,破碎后只剩一地狼藉。锋利的瓷片刺进彼此深爱过的人,誉为“爱的结晶”的小孩也受尽白眼侮辱,早早投入社会摸爬打滚。

      关门之后,没有赢家。

      李国兴并不是毫发无损,而是那刺痛经多年侵蚀后才渗入骨髓。

      李梵拉来门边的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便再也没有动作,风慢慢吹进病房里,窗边薄纱飘起,揭开湛蓝的天。

      不知过了多久,李国兴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当他看见床旁的李梵,眼中泛起悲与喜,他抬起右手,似乎是想触碰李梵,但碍于李梵皱紧的眉头,他空中的手顿了顿,继而脱力地放下。

      李梵冷眼瞧着他的表演,随手拿过床头的水果,低头剥皮:“有时候我挺好奇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妈活着的时候你出轨,我妈死了你又寻死觅活。”李梵大力掀开了最后的那层遮羞布,让流脓溃烂甚至腐臭的事实裸露,李国兴身子僵硬,面色更显青白,流露出悔恨和央求的神色。
      他苦笑卖惨:“小梵,我真的很后悔……”

      李梵将手中的果子猛地拍到柜子上,果子骨碌碌地滚走,冷笑道:“你的确是后悔了。你后悔没有藏得好点,出轨让我妈发现;你后悔和我妈离婚,不再能享有之前的利益;你后悔焦躁大意,计谋失手,多年算计付之东流。”

      李国兴瞪大眼珠,显然不知李梵此行是来撕破脸皮的,忙给自己台阶下:“好了,小梵。”
      “我是你爸。”

      这句隐含压迫的提示彻底激怒李梵,“你当过几天我爸?!我受虐待的时候,我交学费的时候,我露宿街头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我爸?!现在说是我爸,我去你大爷的!”

      他总是要让别人帮他承担责任、替他感受伤痛,还要别人不能怀恨于心、要对他的回头寻岸感恩戴德。

      “你就是自私、懦弱、虚伪!你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实则真正的你背信弃义、恶臭下流、一辈子上不得台面!”

      李梵剧烈地喘息,李国兴身子剧烈抖动,眼旁两行清泪,承认:“我对不起你。”

      “你对得起谁!你告诉我你对得起谁!活着的你对不起,死了的你更对不起!”李梵呼出一口浊气,背过身,“我只求你别死太快,免得下辈子还缠着她。”

      一声和十几分钟前无异的“咔嗒”响起,空旷的病房里回荡看的仅有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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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1.校园生活私设多,勿考究。 2.攻的嗜睡症不会好,描写、叙说不太严谨夹带私设。 3.CP不逆!!!CP不逆!!!CP不逆!!!正文不逆,番外更不逆!!! 4.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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