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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刻舟求剑 ...

  •   高珊和忍冬看时辰已经很晚,谭若还没回来,正准备出去找,谭若却换了一身衣衫回来了。

      谭若对高珊微动嘴唇,像一条微张嘴唇半死不活的鱼游过她们,回自己房里去了。

      忍冬马上跟了过去,没想到谭若刚一进房就把门一关。忍冬吃了个闭门羹,转过头看着高珊一筹莫展,高珊对她摇了摇头,深叹口气转身走了。

      高珊担心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谭若却早早起来,像无事人一般。

      高珊问女儿昨日发生何事,为何换了一身衣衫,被谭若以落水找人要了一套衣衫搪塞过去,高珊看她也没什么特别,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谭若都待在房里不出去,高珊慢慢觉得不对劲,以往每隔两三日,谭若都要过去陪李母说说话,给她按摩按摩,近日这是怎么啦。

      到了第四日,李征匆匆赶了过来。

      李征走进她房中时,阳光从侧面照进来,谭若脸庞半明半昧,冷冷地看着他。

      李征见她面无表情,还不知道怎么惹她生气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外忙忙碌碌,也没时间问母亲与阿若相处得如何,昨日回来很晚,才知道谭若好几天没来了,一宿都没睡好觉。

      “阿若,我娘说你这两日没去,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谭若淡淡道。

      这个表情可不像没什么,李征急了,“可是我娘说了什么……”

      谭若注视着李征好一会儿,他匆匆而来,满头大汗,就像以往无数次赴约一样,他已经脱去家乡小镇的青涩,越来越像个上京进士,将来会是大昭的官员。

      自己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发现,他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李征看谭若盯着自己不说话,不自然道:“阿若,你怎么了?”

      他知道她如果真的生气,就是不愿意说话,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她是真正愤怒了。

      李征走上前去,双手握住她双肩,“阿若,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谭若笑出声来,“你害怕什么?我才应该害怕,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李征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我前几日去你家,听到你母亲与王家小姐说的话了。”

      李征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你听到什么了。”

      谭若轻笑一声,低头撇了撇,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李征,你看着我的眼睛,时至今日,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阿若,我是有很多话没和你说,可我并不是要欺瞒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你说。你知道我娘的心思,她一心想让我娶大家小姐,可我娘是我娘,我是我,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李征这下急了,满头大汗,,眼睛紧盯着谭若,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我曾经以为我很明白。”谭若轻笑一声,自嘲道。

      “你到底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就要判我死刑,你让我死也死得明白点。”

      李征胸膛激动得一起一伏,两眼冒火,面色发青,再也不似平时那样持重。

      “说什么?让我想想。王家小姐想让我与她如娥皇女英一样,好让你享受齐人之福。哦,对了,她爹还要为你平步青云四处打点,我得好好恭喜李进士,能攀上这么一桩好亲事。”

      李征上前一步,“阿若,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这种心思,至始至终我只想娶你。”

      “我不否认王家小姐对我有意,但怕你误会一直没说。我当然希望她父亲能帮我,但我从来没有拿自己的婚事去做交易,她父亲即使愿意帮我,也因为看我是可造之材,将来好有助于他。”

      谭若呵呵笑道:“那难道是我理解错啦!”

      “阿若,你别这样笑,我受不了。”

      谭若眼泪夺眶而出,“受不了的是我吧!像个傻子一般被你蒙在鼓里,骗了一次又一次。”

      “你母亲来了二十天了,你说她没来。她房中的那幅葡萄缠枝暗纹锦缎,你说是一位大人送的。那王家小姐与她过往如此之密,所谋如此之深,你难道丝毫不知?”

      李征慌了心神,双手一把握住谭若的肩膀,“阿若,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娘是对王家小姐有意,更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那都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谭若后退一步,摆脱了他的双手,“李征,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以往是我太幼稚,总以为只要我用心用情,你娘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好,我都做好了长期准备,只要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可当我听到你娘骂我娘是狐狸精时,我就彻底醒了,我竟然为了自己的婚事让母亲受此侮辱,她和我爹心里其实早就怀疑会有今日,可为了我……”说着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

      “可为了我,半个不字都不说,千里迢迢来上京为我筹谋。你知道吗?我娘把她陪嫁的几个铺子卖了,想在上京买个小院子给我作陪嫁,想让我们在这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还不顾被人笑话,被你娘鄙视,先去拜访你娘,为的就是让她能同意这桩婚事,不知道她背地里流了多少泪。”

      李征一阵心慌,谭若的眼神里面有淡然,有沉着,还有着恸哭后的彻悟。

      “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其实早就有预感,可一直对自己说没事的,只要继续努力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自己喜欢这么多年的人啊!曾经以为要与他白头偕老,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会没有他。

      “阿若,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你这是拿刀在割我的心。”李征面如死灰。

      谭若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真是个傻姑娘,以前别人夸我聪慧,我还沾沾自喜。你如今已是进士,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姑,我一直还把你当成那个在青松书院读书的书生。”

      “我们本来在一条小河的船上,你换了条大船,开到江里去了,两岸风光无限,而我还继续待在这条小船上,是我在刻舟求剑。”

      “你到底在说什么?阿若,我爱的是你啊!”

      谭若继续道:“我来上京这么长时间,每次与你见面,你都来去匆匆,遇到事也从不和我说。”

      “你怕我生气,认为自己就能处理好,我只要安安心心等你娶我过门就行了。其实你娘说得没错,我对你的前途没有助力,连婚事都要靠你一力斡旋,何谈以后他事。”

      李征看她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娓娓道来,“阿若,我娘这样对师母和你,我心里很羞愧难过。可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能说服我娘。”

      谭若摇了摇头,“我爹曾经说过,天下女子之苦,一是看不清,稀里糊涂,受困于情爱,被那不懂得珍惜的虎狼之辈所驱使,向东向西,耗尽一生心血,最后为她人做嫁衣裳,就像那王宝钏,为薛平贵耗费蹉跎一生,活成个笑话。”

      “二是虽看得清,却难以割舍,心存侥幸,总以为那虎狼之辈会发善心,会改正,常常是一让再让,一退再退,最后无路可退。”

      她慢慢述说,最后斩钉截铁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虽然是个傻姑娘,可到底还不算执迷不悟。”

      李征看着她呆住了,眼泪流了下来,又哭又笑道:“阿若,你这是要和我一刀两断吗!”

      见李征如此,谭若心如刀割,她闭了闭眼睛,强行压退从心底泛出的酸胀疼痛,疼得都透不过气来,拿出那根已经断了两截的蔷薇银簪,“汝成,就这样吧!”

      “阿若,你,你这是要舍弃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吗!”李征看到那根已经断了的银簪,整个人都在发抖。

      “何必强求,时至今日,你心中其实也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李征被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他不发一言,转过身去,趔趄着往门外走去,一不小心就要摔倒似的,谭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最后却放下了。

      谭若看着李征远去的身影,好像心里被剜去一块肉,连同过去的那段青葱岁月也被抛在身后。

      曾经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曾经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曾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曾经盈盈笑语桃花醉,一寸相思一寸情。

      如今一切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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