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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十一月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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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律师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还说,他负责了很多起和我情况类似的案子,但因为各种原因,调查只能中止。他本人也很希望通过我来查明事情背后的真相,叫我推翻我之前的供词。”
“你照做了?”
王海波长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杀了阿婷,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是清白的,所以并没有什么用。”
“……”
“后来,小新把我从拘留所救了出来,接着马上离开了。他说,他觉得部门是他的归宿,之所以救我出来,是因为父子情谊……”王海波忍不住咬牙握拳,“小新他虽没明说,但我知道,他是用他自己,换了我的自由……”
沈连寂冷漠。
“但是,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这叫自由吗?”王海波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气,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我尽管人在拘留所外,但警察的通缉挂得遍地都是。这八年,我过得就和老鼠一样。不,是比老鼠还要不堪!我失去了家庭和工作,不能回去找亲人,不能公开自己的姓名身份。最后,甚至连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了……”王海波捂住脸,轻声呜咽起来。
沈连寂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无动于衷地问:“所以你就利用阿克索制造恐慌与混乱,向部门复仇吗?”
王海波缓慢地抬眼看向沈连寂,“塞勒涅的话,我的确见过她们,也是她们给了我一种叫做‘阿克索’的药,说我可以任意处置。”
“然后呢?”
“当时我刚得知小新的死讯,很气愤。所以看到大街上全是被部门蒙在鼓里、安逸过活、嘻嘻哈哈的人后,我想,反正都已经是罪犯了,也不怕再加上几条罪名。于是把阿克索装到瓶子里,当作糖果向路人分发……可当我知道一个男孩差点因此杀害了他母亲,还出了很多条人命后,我起了放弃的念头……”
沈连寂冷淡:“但你并没有。”
“是的,我没有。”王海波几不可闻地说,“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你承认最近死于阿克索的人,都是被你间接或直接杀害的?”
王海波一怵,木讷地循声看去,见是卢那,不禁顿时面露害怕之色。卢那大步上前,瞪着王海波,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承认最近死于阿克索的人,都是被你间接或直接杀害的?”
“我……”王海波愣愣地看着对方,无力地“嗯”了一声。卢那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道:“9号到11号这三天,阿克索共造成28人伤亡,再加上今天受害的无辜游客,你究竟想怎样?”
“……对不起。”王海波深深地低下头。
“那么多人遭的罪,单凭你一句抱歉就能抵消吗?”
“我知道不能。但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说什么’?”卢那失笑,“那我呢?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你?”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能瞒得下去吗?”卢那“哼哼”嗤笑几下,手捂额头,微微扬起下巴,同时眼睛射出凶骇的目光,“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吧?”
王海波霎时心生不祥的预感,因为眼前人的表情实在太过阴暗可怕。而且,他非常清楚这副表情所代表的后果。“卢那,你在说什么啊?王叔我听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哼,非要我当面我拆穿你吗?王叔啊,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卢那非但没有一点失望惋惜的意思,还生怕对方听错般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我们五年后的重逢不是偶然,而是预谋,对吗?”
“预……预谋?”
“难道不对吗?通过我接近部门、窃取情报,不得不说,真是个不错的计划。”
“等等……你是说,我是因为看准了那辆车是你的,所以才去偷它的?”王海波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还狡辩什么?你刚才不都承认你和塞勒涅勾结了吗?”
“不对!你误会我了!”王海波慌了,以一副要哭出来的安慰语气说,“我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孩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利用你来达成一己之私!”
“呵,我是你的孩子?”卢那好比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捧腹哂笑起来,“一直以来,你心里不只有胡一轮吗?如今怎么又反过来说我是你的孩子了?”
王海波倏地一愣,慌忙解释道:“不是的,你搞错了!你才是我的孩子,你才是……”
“哼,真亏你能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卢那简直没力气笑下去了,“那好,我问你,你若真有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却为何不告而别?”
“我……我毕竟是逃犯,再继续和你保持联系的话,我怕我会牵连到你……”
“那让我留在夺走了你的亲生儿子、把你变成杀人逃犯的部门,就是你所谓的视如己出?”
王海波登时哑口无言。
“王叔,其实你的复仇对象不仅仅只局限于秦莘野和部门。你的另一个儿子,胡一轮,就是我举报的。”
王海波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你……你说什么?”
卢那极其平静地说:“王叔,你早就发现胡一轮那个怪物的异常之处了吧?可你就是选择视而不见,直至他把工厂弄倒闭,毁掉我们所有人的生活!王叔,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啊,不管是对王新,还是对胡一轮。”
这番话严重打击到了王海波,以至于呆若木鸡整整三分钟。而后,他咬着牙,艰涩地问:“你当真,不要王叔了吗?”
“这句话你该问胡一轮,而不是我。”
沈连寂一直在默默观察卢那,听他讲出这句话,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既然讲开了,我们就来谈点实际的吧。”卢那冷酷无情地说:“只要你告诉我塞勒涅的盘算,我就替你求情,让上面从轻处置。”
“我……认罪。”经过半晌沉寂,王海波如放弃挣扎的垂死之人般伸出双手,“抓我回去吧。”
卢那当即怔住了,因为这完全超乎他的预想。他张开嘴唇,虽然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由满腔怒火转化成的冰冷诀别:“王叔,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王海波顿了一下,和进屋的甯安慢慢离去。
下午,部门审讯室,王海波正垂头丧气地坐着,等着审讯官来审讯他。一分钟后,门被轻轻打开,沈连寂轻轻地进来,坐下。王海波道:“不用多说什么,我全部认罪。”
“包括你接近他是出于预谋这点吗?”
王海波惊愕地抬头。
沈连寂淡定道:“我们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没必要把那些无稽之谈揽到自己身上。”
王海波垂下目光:“他是个好孩子。”
“但异常会让人的好变味。”
王海波顿了顿,不置可否。
“我想请你告诉我至今为止,你在他身上所发现的所有异常点。”
“你这是让我背叛我的孩子吗?”
“想想王新。”
尽管这四个字的语气清冷平平,对王海波来说,却无疑是最有力的一击。他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咬紧牙关,没透露一个字。沈连寂道:“你想让他重蹈王新的覆辙吗?”
“我不告诉你,就是为了不让他重蹈小新的覆辙!他是我的孩子,我自会想办法救他!”
“不靠部门,靠塞勒涅么?”
王海波顿时紧张,“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这就是你‘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啊。”沈连寂一哂,“你认为塞勒涅比部门可靠?”
“塞勒涅和你们,不过一个是私人的组织,一个是官方的机构,论本质,有任何区别吗?”
“嗯,”沈连寂的眼波平淡无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塞勒涅和部门的确没有任何区别。”
“哼,别想用什么心理战或是什么圈套套我的话,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更何况,他现在深信自己是卢那,是你们搞的鬼吧?”
沈连寂微微勾唇冷笑,“是不是我们,你心里没数么?”
王海波勃然大怒,试图拍案而起,可由于双手被拷在座凳上而行动受困,最终只能在手铐的“咣咣”乱响声中吼道:“你们究竟想怎样?”
“继续‘测试’而已。”沈连寂说完,不顾王海波失去理智的愤怒咆哮,径自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