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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知女莫若父 ...


  •   “哎,对了,樱桃开学,你去送她了吗?”
      “没有。”他道,然后拿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径直问道。
      “真的,谁家的孩子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不是全家出动,一路护到学校啊?”我继续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心中难掩羡慕的意味,也没等他开口解释什么,我以为他心中对樱桃即便是有点小小的怨言,其占主导地位的感情还应该是高兴,“而且大部分都要送到宿舍,看着孩子办完报到手续,再到学校门口高高兴兴地合个影,然后再顺便发个朋友圈什么的,低调地炫耀一下。”
      “那是别人家的家长。”他呵呵笑道。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说这么多,他只回这么少。
      “噢,就你特殊?”我顺势责备道,悄然优越了一下。
      “我也不特殊,”他笑着解释道,“是只能这样。”
      “噢,莫非有隐情?”我笑着讽刺道,看他怎么说。
      邓丽君有首歌叫《你怎么说》,我挺喜欢的。
      据说邓在演唱这首歌时很喜欢和台下的观众互动,娇嗔的样子非常可爱,现场气氛搞得很好。
      我也想试试当歌星的感觉,和眼前唯一的观众互动一下。
      “我早就说过了,”他冷冷地说道,显然没明白我的心思,白浪费了我的一片遐想,关于邓丽君的一片遐想,“她是她,我是我,她考上什么大学,和我关系不大,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好无情的父亲啊!”我夸张地感叹道,同时努力化作本土版的邓丽君,希望能给他带去一点温柔可爱的气息。
      “这有什么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很是无动于衷。
      “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他又补充道。
      这个不可理喻的木头人,有时候就是可恶。
      “能具体说一下吗?”我趁机八卦道,既然他不怎么会领悟风情,那我就只好单刀直入了,“如果可以的话——”
      “可以,完全可以,”他故作大方地回道,看起来立刻就潇洒得有点过分了,“对于你,我没什么秘密需要保守,真的。”
      “谢谢。”我道,下面我只要听着就行了。
      “没错,樱桃是考了个好学校,”Y君缓缓地说道,尽量不让某种极度不良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心情,都说家里死老的,会三年不顺当,他眼下还没真正死老的呢,就已经开始奋不顾身地沉浸在不顺当的氛围当中了,真是有点无药可救的架势了,“不过这只能说明她在高中的学习成绩还行,比一般的同学略微强点而已,并不能代表其他的东西。”
      “一方面是,高中的东西都是死的,没有任何的不确定性,只要你努力学习,功夫用到位,基本上都能学会。”
      “所以,高考考得好,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不是短跑。”
      等等,我非常不认同他说的这一点。
      可是,我没张口反驳他,看他下边怎么说。
      “另外一点就是,”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把压抑心中许久的负面情绪全都渲染了出来,真是没拿我当外人啊,“她学习成绩好,只能说明她的智商比一般的孩子稍微好一点,并不就意味着她在其他方面也是好的。”
      “必如说品德方面,她就做得非常不好,我特别不赞成。”
      “更准确地说,我非常讨厌她在为人处事方面的某些做法和态度。”
      “要知道,她是你女儿。”我提醒道。
      “正因为她是我女儿,我非常了解她的为人,所以我才会这样评价她的,或者说才敢这样评价她的。”他非常正式地冷笑道,看着我都感觉寒风刺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得更直接更深刻一些,她这就是典型的有才无德,比无才有德的人差远了,比德才兼备的人差得更远,是千里之远,万里之远。”
      “为什么要这样评价她呢?”我赶紧问道,一不小心竟然踏进了一个全新的隐私领域,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感觉这对她来说,有点不公平啊。”我又善意地提醒道,同时又觉得他有点夸大自己的感受了。
      “知女莫若父,我不会冤枉她的。”他冷酷地说道。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的做法。”我摇头叹道。
      “有些话和别人不能说,不过和你还是可以适当说说的,因为你的嘴一直都很严,肯定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他唉声叹气而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已经全然不是平日里的他了。
      当然,我非常感激他对我的信任。
      “我虽然不好从宏观上来给她定调子,下结论,说她是怎样怎样一个女孩子,”他努力沉住气说道,看来也想给自家姑娘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这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之一,他必须得坚持到底,“不过我可以随便给你举几个例子,你大体上就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比如说吧,有一回高三摸底考试,她一出了校门就告诉我,我天天都接她回家,不让她住校,她说她感觉语文成绩有点问题,老师给的分不对,比她想象的要低不少。”
      “我就直接说她了,就你写的那个字,和狗啃的一样,怎么能得高分呢?”
      “结果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刚说了前半句,她赶口就凶巴巴地对我咋呼说,你胡说什么!”
      “然后我就闭嘴了,我还能说什么?”他愣了一会又道。
      “因为你否定她了。”我试着说道。
      “不是我张口就要否定她,而是她的字确实写得和狗啃的一样,或者说比鸡爪子挠的都难看,就这样拿不上台面的的字,作文能得高分吗?”他非常气愤地说道,脸色也很难看,红润的血色也慢慢地消失了,嘴唇甚至都有点要打哆嗦了,“而且打她从小起,我们就苦口婆心地一再教育她,一定要写好字,写好字,后来还给她报了个书法班,专门学了一阵子,结果她照样我行我素,学了几天就不学了,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枉费大人一片心机。”
      “现在小孩的字,好像也没几个好看的。”我宽慰他道。
      “你不知道,她的字写得也太难看了,”他哭笑不得地说道,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下子全出来了,但是恼火的底子依然存在,“说句难听话,就是一条狗,用爪子帮个笔写,都比她写得好看——”
      此时,我一下子想起了曾在网上流传多时的,据考证确系某位搞笑网友伪造出来的,某某同志说某某某的字一事,原话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即:比目鱼同志,若论书法……
      “而且,她的字写得特别小,窝窝生生,抠抠扭扭的,”他继续义正辞严地讨伐道,如当年的武王伐纣一般模样,“幸亏改卷老师们年纪都不大,还没怎么花眼,要不然的话根本看不清她到底写的什么。”
      “说句开玩笑的话,我看她的卷子,都得用放大镜看才行。”
      “那个字小得就和蚊子一样,还没苍蝇大——”
      “唉,屡教不改,屡教不改啊。”他又无奈地叹道。
      “我想问一下,她要是把字写得很漂亮,语文多考上几分或者十几分,是不是能冲击一下清北?”我温存有加地问他。
      “嗯,”他犹豫道,脸上未见半点喜色,“或许吧。”
      “看来,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我试着解释道。
      “写字,是一个通过适当的努力就能很快改正和提高的事情,以她的能力完全能够做到,而且会做得很好,而且根本不用花费她多大的精力,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就是拧着头不干,宁可白白丢掉很多卷面分也不想着稍加改善一下,你说说这是什么行为?”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恼,最后只能憋得仰天长叹,对墙干笑,真是可怜啊。
      “能力达不到的事情,咱不强求,对吧?”他接着说道,我听着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明明能做到的事情,而且是事半功倍,性价比极高,她为什么就是不做呢?”
      我静静地听着,一时间也不好插话说什么。
      “行,不做就不做吧,强扭的瓜不甜,我后来也不再强求她了,可关键问题是,当我顺便指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不该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啊,对不对?”他继续絮叨着,已经开始有点失态了,天然造就的儒雅风度也要趋于动摇和消散了。
      此时,不知何时,也不知费时几何,我们已经信步挪到走廊中间的灰色电梯厅里了。
      这里虽然是标准的公共场所,谁上下本楼层都要经过这里,并不适合说过于私密的话,但是下班之后通常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所以相对来讲还是比较适合聊天的。
      而且,我们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似乎不用过于担心隔墙有耳。
      “管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再三再四地管了。”我趁机劝道。
      其实这也是我做事的风格,凡事都不愿意勉强。
      抽空,他无声无息地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热,无爱无恨,平淡如春,柔和似水,然后又带着无比绝望的神情依依说道:“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例子,其他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比如说吧,只要是她想要什么东西,别管这个东西有多贵,有没有买的价值,也别管大人手里临时有没有钱,她立逼活生地就问大人要,不给买绝对不行,要是大人胆敢不买的话,她就没白没黑地数落大人,天天唠唠叨叨,反说正说,能把大人给磨死的。”
      “家里前前后后大概买了三台电脑吧,都是因为她嫌旧电脑速度慢,硬逼着我给买,然后我生气给她换的新的,哪台都花了好几千块钱——”
      “唉,是有点任性。”我叹息道。
      “至于手机,平板,阅读器,写字板等,就更不要说了。”
      “现在的孩子呀——”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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