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纪事gl》韵律的红月

113、归来

　　“三，二……”催命倒计时正无情响彻在三人耳边。

　　想来布鲁诺为人狡诈，道德感极低，霜晴料想，他肯定不会按常理出牌。

　　时间不等人，她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思考，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抛弃武德率先进攻。

　　与此同时，对方果然也提前了一秒开枪。

　　霜晴的动作还是比他稍快一步，布鲁诺被霜晴那附带强大雷灵力的子弹击中，鲜血顺着焦黑的伤口飞溅而出，准头也顺势一歪。

　　他从未料到火器能用这样大的威力，即使穿着坚固的铁甲也好像无济于事。便捂着伤口质问着：“你这是什么妖术？”

　　霜晴却顾不上理他，赶忙查看身后姐姐的状况。见冯月昭毫发无损，她惊喜万分：“月娘姐，你没事太好了！我刚刚都吓死了！”

　　“是前辈……”冯月昭眼神示意，霜晴适才注意到她正在搀扶着负了伤的缇希。

　　霜晴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才缇希叫她放心去打的原因，竟是要亲自替冯月昭挡下这一击。

　　“喂，你怎么样？不会死吧？”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个昔日的敌人。

　　她们之前是敌人，现在也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她明明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缇希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现在更是好像一块受损的石膏雕像，那样苍白，那样冰冷，破碎却依然强硬。

　　她没有理会霜晴，而是对冯月昭道：“我先前误伤你一次，今天就当还给你了。往后我们互不相欠。”（详见第22章动容）

　　“你是教我变强的前辈，现在又是同盟战友，没有什么相欠一说。”冯月昭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还能走吗？我们带你出去。”

　　“不必。”缇希断然拒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去做该做的事。”

　　营寨外就是沧水河的地下部分，她迫切需要入水恢复真身为自己疗愈，留下一句“就此别过”便匆匆离去。

　　望着她冷漠又顽强的背影，霜晴心口突然隐隐作痛。想必是雪灵女王的感情被刺激唤醒，她能感受到不属于她的急切，担忧，关怀，和爱……

　　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情感全部交织在一起，霜晴有感道：“她好像也没有很坏。”

　　“就像你的先祖也没有很好。”冯月昭还不忘补上一刀，提醒她其中的因果。

　　“是啊，我曾经热爱且为之骄傲的国家、先祖和亲人，实际上全都烂透了。”她没有否认，而是愤恨道，“整个世界都烂透了。”

　　见她情绪再度走向消极，冯月昭握紧手中的长刀，直直挥到霜晴面前。

　　“所以我们要为之战斗。”她的声音十分坚定，就像无尽长夜里高悬的明月，为黑暗中前行的人指明方向。

　　霜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先是条件反射地向后一闪躲，可睁开眼，她从雪亮的刀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缇希的幻术已经解除，现在的她恢复了原本的容貌：浓棕赤红的头发，向上而生的眉眼，还有那双摄人心魂的琥珀眼瞳，无一不在象征着太阳女神的光耀。

　　“你是太阳的女儿，是我们的希望。我的扶光公主，我的霜晴小姐，我的赛音珠勒根。”

　　听了冯月昭的话，霜晴的信心也备受鼓舞。

　　姐姐曾经告诉过她，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才有定义是非黑白的资格。而她在玉阳经历的种种悲剧，究其根本，都是因为她站得不够高，她们站得都不够高。

　　哪怕她们贵为公主王妃，哪怕她们已经成为了那片土地女子中的最顶层，她们头上还悬着来自更高处的铁笼铁拳，将她们囚禁、塑造甚至置以死亡威胁。更不用说那些身处她们之下的普通女子。

　　所以她必须站得更高，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改变这一切，改变长久以来的规矩制度，不让后人重复前人女性的悲剧。

　　而现在，想要站得更高，只有战斗，把整场仗打赢才可以。

　　“对，战斗，斩去烂掉的部分，把光明还给世界，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和使命。”她握住冯月昭的手，“一起加油，我的月娘姐，我最好的姐妹、爱人和战友。”

　　由于长官负伤潜逃，她们轻而易举就团灭了守狱的小卒，将被囚禁的年轻人救出，也放了那些西西亚红倌人一条生路，希望此战之后那些可怜女人不再遭受这种非人的压迫。

　　最后，霜晴还不忘一把火烧了这里，就像宛宁一把火烧了清楼那样。

　　文慧已在外围等候她们多时，见她们平安无事，终于放下心来，道：“我方才见海姬娘娘先一步离开，还以为有什么变故，正想办法准备闯进去。怎么样？人都救出来了？”

　　“还活着的，都救出来了。”霜晴回答，“里面简直是人间地狱。”

　　被抓来的年轻人并不完全来自姜大娘所在的村子，有些本就是城里人，也有些来自下面别的村镇。

　　她们将所有人平安送回家后，天已经亮了。

　　坐在回村的流云之上，冯月昭猛然想起姜大娘交给她的木簪。

　　“还有这个。”她将木簪掏出来，递给霜晴和文慧看。

　　文慧接过那只木簪，仔细检查一番，问向剩余的年轻人：“谁是姜秋？”

　　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站了出来，怯怯道：“是我。”

　　“你的东西。”文慧将手中木簪交给她。

　　姜秋见到那支木簪，明白姥姥已经不在人世，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其余人也担心着自己的家人，情绪也跟着被调动了起来。

　　纵然有人平安归来是喜事一件，村子却始终笼罩在一种无言的悲伤之中。

　　归来的年轻人伤亡惨重，村里的老人也伤亡惨重。不少靠信念支撑着回来的年轻人发现母父不在人世，或幸存下来期盼孩儿回家的老人接到亡故噩耗。

　　文慧团队与留在这里的队友会合后，也没有停留的打算，收拾东西就准备踏上下一段征程。

　　“我已经用心灵感应联系过老师，告诉她石头城的侵略者主力已被消灭，让王室加强对此地的兵力，以防再被西西亚人占领，就此断了西西亚人的矿石供应。”霜晴告诉大家。

　　冯月昭也道：“我派了村民传书给楚姑娘，让她也额外关照一下这里。”

　　石头城危机暂时告一段落，一行人走到村口，她们听到远远有人在呼喊，一回头发现整个村子的幸存者全都前来为她们送行。

　　“英雌！”姜秋远远对她们招着手。

　　“一定是在叫我，这些天我为保卫村子可是没少出力。”文君得意地理了理头发。

　　沈筠溪还是不怎么待见她：“少臭美了，做出贡献最多的可是二姨，不是你。”

　　文君冷言冷语听多了，已经不会表现出很伤心的样子来，只是若无其事一般准备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见姜秋捧着烧鸡匆匆赶来，文君正准备告诉她“感谢的话不用多说”，却不料姜秋直直从她身旁略过，停在了霜晴和冯月昭跟前。

　　她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们，献上了她的谢礼：“两位姐姐战斗了一夜，想必是饿了，不如先留下来吃点东西。”

　　闻到肉香，霜晴肚子果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就准备上手，却被文慧一把扒拉到一边。

　　“姜姑娘客气了，我们助人不是为了受惠，还请将谢礼收回。”文慧一丝不苟道。

　　霜晴却一百个不服，心想哪有做了好事还拒绝回报的道理，真不知道她这额尼在装什么清高。

　　“我看你就是酸，明明你才是总指挥，也一晚没闲着，结果人家只感谢俩孩子，没感谢你，你心里不平衡。”文君先霜晴一步怼了文慧，因为她也饿了。

　　文慧一听就非常不爽：“若是助人一定要回报，这种风气发扬起来，往后被人帮助的成本越来越高，岂不与我们的初衷相悖？不要只贪眼前利益，而不顾长期的规划。”

　　眼看气氛越来越不对，姜秋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道出了真实心思：“这是小女最能拿出手的东西，还请各位英雌收下，往后请允许小女跟随左右！”

　　此话一出，无论是在组织语言反驳的人，还是看热闹的人，全都停止了思考，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冯夫人率先开口：“这位姑娘，你刚才……说嘛？”

　　“我娘和我爹都死了，现在姥姥也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孤零零一个人，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姜秋说着又忍不住掉了眼泪，“我感念诸位英雌，尤其两位姐姐的救命之恩，望日后能常伴两位姐姐左右，做姐姐们的左膀右臂，以还此恩。”

　　听到这里，几位长辈都微微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没有前往云京的任务在身，也许可以接她回家，为她安排个工作，这样她后半辈子也算有个指望。

　　可现在，她们还有任务在身，她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姜秋姑娘，你听着。”只有文慧显得极其理智，“我们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经历很多很危险的事情，随时有可能丧生。你是你家唯一的幸存者，唯一的希望，我们不能让你和我们去承担这个风险。”

　　霜晴也跟着道：“是啊，况且你也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很多和你情况相似的乡亲们。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联合周边的村镇一起重建家园。”

　　姜秋听了似乎有些失望，低下了头：“那小女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姐姐吗？”

　　冯月昭见状，用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告诉她：“我们的心愿就是打退侵略者，还天下一个太平。你们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

　　“可是我……”姜秋耳根微微红，“我就猜到姐姐们要去打坏人，所以才想跟着姐姐。我想替死去的家人报仇。”

　　冯月昭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怕是困难。”

　　看着她越发失落的样子，霜晴有了另一个办法。

　　“这样好了，你可识字？”她问姜秋。

　　姜秋忙点头：“认识的，村里有初级学堂，村长亲自教我们。所以这里的姐姐妹妹都认识字的。”

　　“那好，我把我上学时的课本送给你。这些东西并不难，所以请你好好研读，将里面的知识带给石头城郊外的每一个姑娘。”霜晴说着，就掏出包的课本递到姜秋手上，“望你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灵力，早日成长为强大的女人。”

　　最终在众人劝说下，文慧还是同意接受了姜秋的烧鸡，作为霜晴课本的交换。

　　“娜拉春，快吃。”文君兴冲冲地举着一个大鸡腿奔向沈筠溪。

　　沈筠溪听到这个称呼，只觉得一阵恶心。

　　“娜拉春”在北海语中是依恋、不舍的意思，这个女人给她取了这样的名字，却对她生而不养，看不出丝毫依恋不舍之意，实在是讽刺。

　　于是她厌烦地把头别过一边：“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怎么了？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鸡腿。”文君疑惑不到两秒，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过去的事，“听你皇外嫲嫲说，有年乃日节的篝火晚会上，你的烤鸡腿比你霜晴妹妹的烤鸡翅还要小，气得你那晚都没吃别的东西。那时额尼不在你身边，没有办法，这次额尼特意给你抢了个大的，比她们吃的肉都多……”

　　沈筠溪越听越烦躁，两条眉毛也是越拧越紧。

　　“你也说是我小时候。”她不耐烦地打断了文君，“你又不知道，现在我早就不爱吃了。”

　　听了这话，文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将失落中带着一丝求助的眼神投向文慧。

　　“长姐，给我。”文慧才文君手上拿过鸡腿，亲自递给沈筠溪，“现在是二姨给你，你吃不吃？”

　　沈筠溪看了看文慧，拧起的眉头放下了一些。她素来很听文慧的话，于是垂下眼眸将鸡腿接过，毕恭毕敬道：“谢谢二姨。”

　　文慧先前由于职位之故，入宫次数较为频繁，得空就会关心陪伴在沈筠溪身旁，带着女儿霜晴一起。

　　她总喜欢坐在一边，看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这一看，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自己和四妹妹的影子。

　　“这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只有发自内心的陪伴关爱才是最奢侈的。”她总是这样对两个孩子说。

　　因此，沈筠溪一直念着她的好，并十分羡慕霜晴有着这样的额尼。

　　吃完之后，文慧才借洗手之便，将沈筠溪带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告诉她：“你额尼是很关心你的，也很努力想要去了解你，只是她的信息有些滞后，你那样顶撞她实在是不应该。”

　　见她沉默不语，文慧也不再避讳。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只是她也有她的无奈。”文慧认真地看向她，“现在我告诉你背后的缘由，并非为我的长姐开脱。至于日后如何看待她，依然由你自己来决定，我给你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