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罪》如似我闻

3、[贵人]

　　[贵人]

　　00.
　　你应当知晓，染指收藏家的藏品是大忌。

　　01.

　　报纸上刊登出了‘赴任途中马车意外落水，警长不幸溺亡’的头条，市长也打来了电话。

　　“是的，我也是刚在报纸上看到了消息，实在令人遗憾，如果警长他不那么着急，非要赶夜路，或者少喝点酒，及时发觉危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我挂断了电话，管家推开书房门，对我说：“先生，人找到了。”

　　一个眼熟的男人被提了进来，他跪在我面前，浑身打颤，脸色惨白，为自己辩解着：“曲先生，我发誓，那一针药推下去后，那小子直接倒在地上断气了，我把他拖到院里，想着抽根烟休息一下就连夜把他弄走，可谁知道！就抽根烟的功夫，见鬼的他居然又活了过来！您说，谁遇到过这种邪门事儿啊！”

　　“巨大刺激下的假死状态。”我说，“你做事太不仔细了。”

　　管家在一旁说：“先生把路嘉轩关在地窖那么多天才动手，就是在等各方关注降下去，无声无息地处理了他，你倒好，放他跑去火车站捅出那么大的窟窿！”

　　男人被吓得瘫软，不住地求饶和表决心，我听得无趣，也没什么好审问的，让管家带出去清理了。

　　我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距离会议开始还早，于是踱步到曲蔚的卧室外，敲了敲门，等待三秒，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白纱的帷帐微微飘动，床上安静躺着的少年，被斜照进来的阳光涂抹出五官轮廓，宛如名家笔下的油画，那么美好。

　　我背手站在床畔欣赏，不由感慨。

　　曲蔚一向喜欢趴在窗边朝楼下的街道看，他同街上的人搭话聊天我也并不在意，可那一天，他居然向我提出要求：他想要去学校上学，同街道上走过的那些学生一样。

　　“我为你请来的是最顶尖的家庭教师，是任何一所学校都远远比不上的教育水平，你不需要去学校。”

　　“可我想去，哥哥，我想当一个普通的学生。”

　　“但你要知道，你生来就不普通，你和街上的学生有云泥之别，他们穷极一生也拥有不了我们的财富，更何况你还有心脏病，我是不会允许你在外面发生意外的。”

　　那一次以他的沉默告终，但曲蔚并没有放弃，他不断地向我提起、试探，到后来甚至于争执，他反驳不了我，只会反复地强调着可笑的两个字‘我想’。

　　“我想去学校。”

　　“我想出去看看。”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想要自由！”

　　我退后了一步，那时他的情绪激动，血液涌上脸颊，手臂上青筋凸起，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厌恶，仿佛看着一幅美好的油画被泼上了油污，不复优美，毫无端庄。

　　我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于是我说：“到此为止了。”

　　我叫人封上了他卧室的窗户，从他的抽屉里搜出了传信的纸飞机，扔到壁炉里烧成灰烬。曲蔚不再温驯，锁上了房门绝食来和我对抗。

　　早知道能将他完好地保存在这里，当时绝食也就不必费心思管他了。

　　一切恢复平静，我轻轻吁出一口气，和我的弟弟道别，下楼拿上礼帽，准备出门。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大门被从外面破开，闯进来一群持枪的警察，控制住了宅邸的仆人们，最后走进来的是市长的女儿。

　　“冯小姐，需要我提醒你这是私闯民宅吗？”我问。

　　“曲先生，这是奉命逮捕。”

　　冯子君站在我面前，举起手中的逮捕令和搜查令，我扫了一眼上面的红章，说：“理由呢？”

　　“你涉嫌故意杀人。”

　　“我杀了谁？”

　　“你的弟弟曲蔚，路嘉轩，还有警长。”

　　我笑了：“无稽之谈，证据呢？”

　　冯子君从证物袋里掏出了一只纸飞机，这着实令我惊讶起来，这东西明明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这是路嘉轩闯进火车站的那晚，混乱中被售票员捡到的，直到我第三次去走访，他才肯信任我，把这关键的证据交给了我。”

　　冯子君轻轻地将纸飞机展开，举在我的面前，和其他纸飞机上如出一辙的笔迹写着：

　　‘曲蔚，我想到了，宣京！我们去宣京，在地理课上我的老师讲过，宣京是首都，是拥有百万人的大城市，每个人都像落入大海里的一滴水，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我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冯子君收回了纸飞机，说：“我们在你宅邸外蹲守很久了，刚才被带出去的男人已经被我们扣下了，相信他会告诉我们更多。至于警长的溺亡，有人目击你的管家当天中午在租车行出现过。”

　　我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曲先生，你还想要说什么？”

　　“蹲守在外面的你们，指的是警察，还是市长的下属？”

　　我没有错过冯子君脸上闪过的一丝僵硬，我盯着她的眼睛：“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你手上并没有直接指向我的证据，不足以将我列入嫌疑人逮捕。”

　　“……”

　　“大小姐，很遗憾地告诉你，并不是你天真的正义打败了我，而是你的市长父亲想要解决我，你恰好送上了一把顺手的刀。”

　　冯子君比我所想的要坚强一点，她迎上了我的目光，回答说：“当我看侦探小说时，我只在乎结局时罪犯有没有被绳之以法，无论被怎样裁决，我都会很开心。”

　　两个警员上来押住了我，为我戴上了手铐。

　　我跟着他们往外走，路过院子时，看到了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那个夏夜，我兴致缺缺，提前结束了宴会，下车时看到了树影间的晃动，我抬起头，便看到了藏在梧桐树上的人影，管家举起提灯，照出了溜出房间，爬上衣帽间窗台的曲蔚，他显而易见地错愕与惊慌。

　　树上的男孩胆子要更大，几步踩到树枝的边缘，向窗台伸出手，大喊：“曲蔚，跳过来！不要怕，我会接住你的！”

　　在我拔出手.枪，射中他的前一秒。

　　曲蔚奋力跃出了窗台，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