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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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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惊月一直记得自己还有一个说出去很能唬人的身份——武林盟主,也还记得要揭发余再之暗算血怒门的诡计,可是现在局势愈发混乱,朝廷也深陷其中,她们一定要稳扎稳打。
风惊月问楚惜华:“周边驻守的应国将领的动向能探查到么?”
“说道这个,就不能不提一个人,庐州镇将之女姚震,父兄死后,她扛起战旗对抗陈兵。传说她悍勇无比,附近州县的有识之士争相投奔。同时,她还广收流民,说是要建立娘子军呢!”
楚惜华说起这个在乱世中突然杀出的将军,语气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只不过眨眼间就又归于平静:“但她并未领旨受封,就领兵扩军,若是朝廷想追究她,只怕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吕婵见这比一锅粥的还乱的局势,不由得叹气,对着风惊月道:“都说江湖和朝廷最好不要搅和到一起去,朝廷总爱说‘侠以武犯禁’嘛,可这下子要铲除余再之、扳倒他的陈国,光靠江湖人士的力量绝对是不够了。”
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
这场大乱哪怕没有余再之,也会有张再之、王再之,最终都逃不掉父权社会的因果律,乱世盛世反复交替出现,正是应了那些人最爱念叨的一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幸好现在有了变数,这两位太后就是么?
“不过,如果两宫太后当真有眼光,定然会将应国旧臣姚震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毕竟姚震在前线抗敌,为应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若是姚震在前线得到了支持,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和她合作?”
风惊月听完,看着在地图上浔阳北部的庐州,心中仍在沉思,是提前揭穿余再之的面目,让姚震得知武林盟的立场,便于合作?还是趁着如今战鼓紧急的时刻先去支援?
前者更妥当,但牵扯更广,也容易生变;后者虽直接,但也不能确保对方就一定欢迎自己。
加上她一旦出手,就意味着江湖和朝廷在明面上搭起了关系。
不好办。
巫济趴在桌上和灵互动,优哉游哉地听着楚惜华的话,时不时跟着大家的思路看一看地图,她似乎没有被这紧张的氛围牵动,她注视着眼前两块被带出来的晶石,她的主要任务是合理运用石头,那么是用以引爆蛊虫狂暴还是……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思妙想来,这个想法究竟有没有可操作性行呢?自己也说不好,她抬头见众人皆沉思不语,干脆开口就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还让低头注视她的朋友们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有些事耗着时间也未必能想出最佳解决办法,阿济的提议也不错,到了饭点就该吃饭,刚好让大家都沉下心想想。
见众人散去,楚惜华刚想与风惊月私下商议,眼下正是好时机。
楚惜华用肘轻轻碰了碰风惊月,跟她说起了另一件自己调查很久的事:“楚焰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吕婵心道,被余再之抓走的楚老三死了?
也不奇怪,余再之不养闲人,他这样临阵脱逃的胆小鼠辈根本不能入余再之的眼。就算他是想借血怒门的势,但现在血怒门早已经分崩离析,利用价值大大降低,只剩下一个强调身世的作用,在已经臣服他的大军面前,就显得不太重要。
更别说楚老三这样的纨绔了。
“斯人已去,还请姐姐节哀,若不是当时我们身陷于蛊祸之中,只怕还能有营救的时机……”楚惜华倒还想着安慰风惊月,毕竟是和姐姐一同生活了十几年故人,还有感情也不足为奇。
“哦。”一声简单的回应里带着些许低沉和麻木,语气没有太大波澜,过去的十几年早已经被听风崖上的刀锋彻底斩断,没什么值得风惊月留恋的了。
她顿了一会儿,终是开口:“江湖纷纷扰扰,谁又能保证事事皆能如自己的意?他被余再之抓走,我担心的反而是他说出了事情真相,让你我的身份在余再之面前爆了光,你能查到余再之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这才是楚惜华最担心的事!方才的问题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她来找风惊月,除了告知她们太后辅政的大事之外,就是要商议这件事该如何应对,没想到姐姐也最在意这一点。
楚惜华摇摇头道:“探不出什么蛛丝马迹,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余再之知不知道真相这件事,虽然娘可以为我们作证,血怒刀也在我的手里,但他若是发起疯来,就不容乐观了……”
现在风雨飘摇,对方来势汹汹,节外生枝绝不是一件好事。
“先下手为强!”风惊月斩钉截铁道,“先把他暗害血怒门和培养蛊人的消息放出去,让他承奉天命而来的形象破裂,他就算再拿你我的身份说事也未必有人信他了。”
如果楚老三并未透露给他,或者是还没来得及透露给他就已经殒命,那就最好了。
商议完毕,二人也下楼用饭。
下了雨后,那些作物倒也不是在几天之内就全部长出来能摆到饭桌上了,可客店的老板依然是极高兴的,连打算盘的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倒成了雨声中特别的伴奏。
而这首由天和人共同演奏的乐曲突然变得不和谐了起来。
两人耳力极好,很快就察觉到了远方的声响,有嘈杂的吆喝,有狂乱的马蹄和喊杀声!
吕婵的目光如穿越天堑和海峡的鹰,在急如密鼓的雨势中一往无前,她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终锁定了浔阳城门,多达百众的江湖人正乌泱泱而来,对着城头守军发起了进攻。
这座安逸的城池瞬间就充满了血雨腥风带来的恐怖,传令的兵丁还没来得及骑马出发,通知城中官署和百姓,就已经被杀入城中的江湖人一刀斩下。
客店内,饭桌上,两双筷子架到了瓷碗上,“叮”的一声轻响后,两人拿起刀,纵身而出。
道上房屋青瓦叮当,雨中二人飞檐走壁,刀气与杀意凝成身上一幅看不见的铠甲,将落在她们身上的雨反激成身侧的白色水雾,而那层水雾在雨中也仅存刹那,只因那两道身影实在是太快了。
城墙高耸,连日的雨将砖石的色泽都往浓重绘去,浓得令人压抑,但地面上横流的鲜血,反而让这一份压抑中多出了一份触目惊心。
厚重的城门在江湖人突如其来的围攻中根本来不及关闭,等风惊月与楚惜华二人赶到之时,城门口的厮杀已经愈演愈烈,这些江湖人胆敢对应国驻防的守军下手,必然是受到了陈国的指示,而陈国派出来的这些江湖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身着甲胄、配备精良武器的兵丁竟然落了下风。
想来是此地承平已久,守军疏于操练,面对这些磨牙吮血的陈国爪牙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那些爪牙们一边厮杀一边大喊大叫,说着应国谋朝篡位,才遭天谴,让浔阳一带干旱了几个月,这里的百姓受够了苦,天降大雨则意味着上天钦定的陈国救世之主已经在前来路上,浔阳一定能光复!
风惊月和楚惜华听完,才知原来这些江湖人既是宣传兵又是先锋营,她们必须趁着城门没失守之时,将这些人打退!
那些不知何门何派的江湖散人在大雨中杀得正酣,见远处奔来了两个人,本毫不在意,直到看见二人亮出刀锋。
天下名器有三,血怒、孤鸾为其二,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那手持暗红孤鸾的风惊月,更是在武林大会上夺得头筹的英杰豪侠。
她来做什么?
雨雾中,来人的动作看得不真切,可那于滂沱大雨中暴涨的杀气如同跳动的烈焰,将冷雨灼烧。
本该是烈火与冷雨相遇后激烈升腾的雾气被自咽喉疾速喷涌而出的一线血光取代,热血还未来得及落地就已经被大雨稀释了颜色,尸身“轰”的倒地,将地上那摊泥水与鲜血混流的水迹高溅三尺。
怒雨在霎时间就洗清了孤鸾上的血迹,被血雨浸润过的刀锋似乎更嚣张了。
紧张激烈的冲突在这一刻被风惊月的一刀硬生生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敌我,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她的刀锋之上。
“余再之,你别以为你改了名字就能与过去一刀两断了!你根本就不是前朝皇嗣,你包藏祸心挑起血怒门争端,为的就是让失势的楚家给你作伪证,蒙蔽天下人!现在血怒刀的真正传人将与我一同揭穿你的真面目!”
“而你,在血怒门之祸后,又暗地里培养蛊人进攻拂云,为祸江湖,如今还做起称霸江山的美梦,搅得天下不宁,百姓流离!”
“我风惊月,以武林盟主之名,携江湖同道之手,诛伐无道,澄清宇内!”
狂风大雨之中声音杂乱而巨大,但风惊月拨开纷乱的宣言却十分响亮,如同山崩海啸的滔天震荡中那镇山岳、平江海的定海神针。
而手刃陈国爪牙,向蔡显功宣战的武林盟主身后,雨幕中,遥远的人影逐渐清晰,零星的队伍变得庞大,隐隐约约散发出骇人夺魄的杀气。
紧随风惊月和楚惜华二人而来的还有守柔、司徒鸢等人。
城门口的局势在守军的震惊中出现惊天大逆转,这些人甚至被吓得一动不动,而在阵阵恐惧中,江湖爪牙见识到了扬名江湖已久的天下名器的第一次联手出击。
此前,名刃各有其主,要么奉于宝殿,要么藏之深阁,要么不知去向,若是江湖上相逢难免要争个高下,又有谁敢想象三者联手时的威风?又有谁能撄其锋芒?
雨落在了锋刃上,下一秒锋刃就划透皮肤,刺入血肉。
在永远地闭上双眼之前,爪牙们微不足道的死亡成为了她们联袂出击、豪壮英悍的不起眼注脚,因为于她们而言,这是正式向天下宣告与来敌决一死战的第一步。
只是第一步而已。
死亡的讯息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城下乱糟糟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横躺着,不断有血水从尸身上流出,染红了这一方土地。
雨水将城墙冲洗得干净,砖石吃透了水,变得滑脚,湿滑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冒出绿茸茸的青苔。
风惊月凌空而起,自城下飞步而上,双脚稳当地在砖石上借力,心道,这和奔流不息的瀑布相比,还是差了一点难度。
眨眼间,她就出现在高耸的城楼上。
滚滚雷云遮蔽了日光,阴沉的天色下,巍峨矗立的城垣浓黑似墨,格外的压抑凝重,风惊月扬刀傲立于城头,似带着电光而来,驱散黑暗,释放着胜利信号的武神。
“回去告诉蔡显功,他的项上人头,由我来取。”
劲烈的风突破了密集的雨布置的防线,以破竹之势袭击了城下狼奔豕突的残兵,那孤零零的、抱着自己断臂的唯一活口正忙不迭地狂蹿,却在听到这句宣战豪言后直愣愣地停驻,已经被言辞中必杀的气势吓得手足无措,战战兢兢。
他牙关打颤,知道自己能捡回一条命不是因为这些手持利刃的对手有仁慈的一面,而是因为自己被选中,成为了传口信的工具。
是宣战,是示威。
他甚至不敢回头望向对他发布指令的武林盟主,只能心惊胆战地奔逃。
暴雨会很快冲洗掉地上遍布的血迹,但浔阳城不会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这时,才有官府的人驾马而来报信。
官府刺史急病暴毙,无独有偶,驻地内的镇军将领被前来送饭的伙头兵杀害。
原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突袭,浔阳,这个长江与鄱阳湖交汇的重镇一下子就陷入了无治之局。
守城的长官还在噩耗中迟钝地下令关闭城门之时,风惊月就已经与伙伴们商议出了结果,她亲自前往庐州找姚震搬救兵,余下的人留守浔阳维持秩序。
雨还没停,一匹快马从进入紧急状态的浔阳城北门离去,迅速地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