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绘卷]晦世双殊》谋某

82、故人再临

　　苍玉实的揶揄，让叶献泽慌张。

　　后者一时间仓皇，转眼不敢和苍玉实对视。

　　“阿笙……”叶献泽只得悄声问莫与笙，向熟悉的人求助。

　　“你别依赖我呀，我不是百花谷的子弟了。这些谷中的议事，我帮不到你。”莫与笙口中虽然好言好语，显得立场颇为无奈。但私心里，却在想象叶献泽当谷主的样子。

　　失忆懵懵的人，做百花谷的谷主？

　　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

　　但这是不可能的。

　　叶献泽倚仗莫与笙，希望后者出面调停的算筹扑了空。没有别的办法，叶献泽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回复苍玉实的话。

　　“苍先生说笑了。百花谷谷主人选，兹事体大，不能轻易决定的。”

　　令莫与笙赞许的是，叶献泽虽然方才还仓皇着，但是真到了回应苍玉实的时候，并没有退却半步。

　　当下尚且做不到十分从容，可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像极了失忆之前的样子，如旧。

　　苍玉实见叶献泽认真，也收了嬉皮笑脸：“你当我在说笑？我可是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焦。这百花谷谷主，其他十四宗门可都盼着，快些有人顶替呢！总不好让天下人都等着百花谷，而迟迟不能兴建‘药师馆’吧？”

　　“我相信百花谷，一定能尽快给太吾传人、给其余十四宗门一个答复的。”叶献泽回环话术，只表明信心，把不懂的事情，交换给其他人。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

　　莫与笙为叶献泽的这番变化，不由自主地心生三分讶异、七分欢欣。

　　因为在莫与笙看来，圆滑的叶献泽，比循规的叶献泽，更多了些许人的生气。

　　听了叶献泽的回应，苍玉实不好再揪着这位失忆的后生挖苦了。视线重新回转到吕清秋和妙怒那边，把压力施加给掌匣人和妙手。

　　总算过了一关。

　　叶献泽松懈下来，话后心虚，朝莫与笙询视。

　　莫与笙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若是说，苍玉实揶揄叶献泽，只是看在莫与笙的份上，略略调侃而已。那苍玉实对着吕清秋、妙怒，可就是彻彻底底抬上了杠，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了。

　　苍玉实大放阙词，倨傲说道：“这辛谷主走了之后，百花谷的行事效率，还真是慢了不少！”

　　妙怒怒气满怀，就差一个契机发作。旁边吕清秋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说不当众拂人面、打人脸。好家伙，这个苍玉实才不理会这般虚礼。

　　这合了莫与笙的脾性。

　　妙怒瞥一眼暗笑着的莫与笙，难怪这小子当初选择了去空桑派。

　　完全就是——一路人进一家门。

　　“不如我就在这等着，催促你们赶紧定好谷主。我好回去，给太吾传人、给其余十四宗门复命！”苍玉实喝完了花茶，随手又一搁，“唉！连个添茶水的子弟都没有。我看百花谷，真的是没落咯！”

　　本来松懈下来了的叶献泽，听到苍玉实处处咄咄，也不由得心生躁念。

　　不知为何，就是听不惯有人说百花谷的坏话。

　　这回没咨询莫与笙的意见，叶献泽循着自我的本意出声，尽力平和语速：“百花谷上上下下都不着急，苍先生又何必反客为主地催促？”

　　这话堵得苍玉实尴尬笑笑，气场霎时颓靡，一时失语。

　　叶献泽又向吕清秋、妙怒提意见：“但是一直犹豫拖拉，恐怕也会耽误了太吾传人的计划。不如，百花谷先定个‘代谷主’？”

　　众人皆眼眸一亮。

　　可是，这“代谷主”的人选，又归谁最合适呢？

　　按位阶，所有人都第一个想到了吕清秋。

　　莫与笙偷偷白了一眼。

　　吕清秋也自知，自己虽为掌匣人，话事能力却无法服众：“我常年不在百花谷中，对谷内的人与事很不熟悉。代谷主的位置，自退不争。”

　　于是，众人又看向妙怒。

　　这个人选也没好多少，毕竟子弟们肯定都不愿意天天看着怒相、被厉声训斥。

　　妙怒还因为苍玉实的话，憋着气，但是难得回应的声量没有暴起：“我脾气不好，怕领了百花谷走偏颇道路。代谷主的位置，另请高明。”

　　最后，还真就只剩下叶献泽？

　　苍玉实的玩笑言语，竟要一语成谶？

　　叶献泽见情势不对，赶紧插话：“我……大病初愈，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息修养。代谷主的位置，无能为力。”

　　“哈哈哈哈哈哈！”苍玉实又作狂态取笑，“偌大的百花谷，没有谷主也就算了。竟也没有人能抵‘代谷主’一职？”

　　莫与笙想起来，议事厅还缺了一个人：“妙哀，不在吗？”

　　“妙哀师父今日值守，在东峰病坊照看病患，走不开，所以没来议事厅议事。”吕清秋也发觉了事态的严重。

　　就是不知道，妙哀能不能当此大任呢？

　　“妙哀恐怕也不行。”妙怒很快浇了一盆冷水，“前辛谷主在的时候，曾经问过妙哀的意见。她说——更乐意授课教书，不愿意参与人事诸务。”

　　苍玉实急了：“这只是‘代谷主’！更何况，时间紧急，哪由得乐不乐意？”

　　妙怒没理会苍玉实，又道：“原本下一任的谷主之位……”

　　“是谁？”众人异口同声。

　　看了一眼叶献泽，妙怒继续：“是叶吟，叶掌匣。”

　　只是，叶吟早在桂州城困战之中，就已经身殉。怎么可能再复生，做谷主？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叶献泽听到叶吟的名字，胸膛又是一痛。痛感未免频繁了些，但是无暇顾及，忍耐之后，将精力又投回当下的议事内容上。

　　“婆婆妈妈的！”苍玉实彻底恼了，“你不行，他不行！一会儿说没能力，一会说不乐意！最后还搬出‘人死了’忽悠我？”

　　“今个儿，百花谷的谷主一定给我定下来！定不下来，我就随便揪你们一个牧鹿童，到太吾传人跟前开宗门大会！”

　　莫与笙手指指腹抹抹下唇。很遗憾，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百花谷，实在是折了太多良将了。

　　议事厅外的清风，荡开本是虚掩的门扉，溜进厅内，带给众人抚平焦躁的清凉。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重要的人将回将临，素日聒噪的鸣蝉也退避声歇。

　　“事关谷主人选，这属百花谷谷内的头等大事。还不劳药王您老、一个外人费心！”

　　说话的人，语气不搀七情，听不出偏喜？偏怒？

　　是妙平。

　　莫与笙的坐姿向着门口，所以最先看到她踏步进屋。

　　她不是死了吗？

　　不是引失心人落进深渊，留下一片骏马在深渊之上，自己赴死了吗？

　　吃惊地，不止是莫与笙一个人。

　　“妙平！你……活着？”吕清秋和妙怒各自上前一步，欣悦妙平伤愈无事，庆幸百花谷谷主的人选终于能定下来了。

　　“是。我活着。”妙平有私心，不理会其他人看她回谷，是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第一时间只看儿子叶献泽。

　　叶献泽的心下绞痛愈盛，下意识泪水夺眶。

　　私心只一瞬，妙平收回视线。她不能在空桑派药王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情长、不果断。

　　与儿子的叙旧，可日后慢慢长谈。

　　当下要紧的，还是关乎太吾传人计划的议事。

　　“药王。”妙平领了百花谷谷主的职位，不留情客气，不敬称眼前外客“苍先生”。

　　此后，众人就再不能把妙平当作寻常妙手了。

　　“宛谷主。”苍玉实笑意盈盈，不介意妙平对他的态度。

　　“你催着赶着，要百花谷定下谷主来。现在定下来了，又当如何指教呀？”宛轻思坐到了议事厅正中的主人椅上去。

　　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宛轻思比起以往，更撒得出摄人的气势。

　　至少，宛轻思做这个谷主。莫与笙服气。

　　苍玉实干咳两声，原本还想看百花谷出笑话，最后这不堪的算盘又是落空。收回思绪，正式摆出传话人的姿态：“一是代表太吾传人及十四宗门，前来慰问。”

　　这话重申了一遍。毕竟对着吕清秋、妙怒说，是一番态度；对新谷主宛轻思说，又是另一层深意。

　　“百花谷在此谢过了。”

　　“二是传话百花谷谷主，下月十五，参加太吾传人及十五宗门的会议。地点，就在在广南桂州城。内容，事关十五州兴建‘药师馆’。”

　　吕清秋和妙怒对视一眼，皱眉。

　　这地点选的……未免太过于刺激宛轻思了。

　　毕竟，那是叶吟身殉的地方。

　　两人却不敢出声。毕竟，宛轻思都没说什么。

　　“我记下了。还有吗？”宛轻思语气轻轻，莫与笙离得最近，都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有。不过，这第三件事，就也和莫尊主和叶鹿裳息息相关了。”苍玉实舍下了药王的身份，朝莫叶二人作揖，一副请君的作态。

　　莫与笙翘二郎腿：“诶？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的恶人谷已经散了，也早就不是什么摩罗尊主。别这么叫我，累！”

　　叶献泽也学莫与笙回应：“苍先生礼重。献泽如今诸事忘得七七八八，现在的我，难有什么能帮得上的了。”

　　“不求二位苦力，只求二位‘应允点头’而已。”苍玉实说的，是太吾牧羊的原话。

　　没听明白。

　　苍玉实如实说来：“百花谷的‘血海凝冰术’，和空桑派的‘无患手’，是二位研练出来的照顾治愈失心人的法子。虽然比不上断剑剑柄‘伏虞’收敛心神的功用，但是也能够拖延失心人发病作狂的时间。”

　　“只求二位‘应允点头’，把这样的方法融合在一块。然后，教授给未来聚在十五州‘药师馆’中的大夫们，举天下医者之力，一同救治失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