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暖gl》梓韫

7、医院

　　程榆浠刚从卡座走出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本来想就这么走开，但她看见了里面被围住的人是林惊俞，刚好在黄毛拿出刀的时候赶了过来。
　　要是程榆浠晚上那么一秒，结局都会因此改变。
　　林惊俞呆呆地看着她背对着自己，她的到来一下子填满了后背缺乏的安全感。
　　她的背影……
　　是如此熟悉的背影，让林惊俞脑海中忽然间出现了一个人的笑脸。
　　“想办法去叫救护车……”
　　声音在耳畔响起，熟悉的画面涌现。
　　林惊俞猛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试图去寻找。
　　可是这个声音似乎不是来自周围。
　　“……我没事的，还死不了。”
　　又是那个声音响起。
　　是常雨的声音，是她在六年前抛弃的好友，肖常雨的声音。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永远不会忘记肖常雨的面容，不会忘记那个为了救自己差点把自己送去另一个世界的好友。
　　六年前的一幕幕在这一刻骤然涌现，脑海深处不断地传来了剧痛。
　　与此同时，因为疼痛，林惊俞的意识也随着渐渐回归，酒吧里的音乐声重新涌入耳朵，林惊俞这才发现她正盯着程榆浠的背影发呆。
　　一模一样啊。
　　那时候的肖常雨也是这么护住她的。
　　然后她就穿着红色的校服躺在了医院白色的床上。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的错。
　　但是林惊俞知道，她不是肖常雨，她是程榆浠。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底忽然浮现起了慌乱。
　　程榆浠会因为自己受伤的。
　　“程榆浠……”林惊俞看着程榆浠的背影，呆呆的，声音颤抖着，下意识地就喊了了出来，她的声音在颤抖，“别过来……”
　　脑袋很疼，心脏也是。
　　林惊俞费力地呼吸着。
　　“嗯。我在。”她听见程榆浠的声音居然难得的不是冷冰冰，语调十分温柔地应了她一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眼神里也是格外温柔，却是从头到尾没看过黄毛一眼，“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林惊俞张了张扣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人正前方的黄毛突然啐了一口，手中的刀子握紧了几分，面露凶光，“又来一个啊，长得也不错嘛。那挺好，今晚双飞吧。”
　　“就凭你啊……”
　　听见黄毛那边传来的声音，程榆浠这才慢悠悠地瞟了他一眼，她不屑地冷笑一声，一改刚刚面对林惊俞的温柔。
　　黄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只觉得脑袋一重，整个人昏沉沉的，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却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惊俞不敢相信地看着刚才还在身边，现在却已经将黄毛打晕过去的程榆浠，前后一分钟都不到。
　　这家伙……怎么跟会飞一样。
　　程榆浠收回了腿，整了整刚刚动作太大而翻起来的衣摆，轻蔑地对着那群男生笑了笑。
　　对林惊俞来说，她笑的很动人，但对他们那一群马仔来说，那抹笑容里却藏着浓浓的威胁，看的他们渗出一身冷汗。
　　“还不滚吗。”程榆浠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人，目光万分冰冷。
　　毕竟见识到了程榆浠的厉害，她话音刚落，那些先前还跟着黄毛气势汹汹的一群人瞬间像大逃亡一般，慌不择路地走的走散的散，要多快有多快。
　　“喂。”程榆浠朝他们走的方向又喊了一声，即使有音乐声在，但还是能听见。
　　散开的一群人顿时像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瞬间都站停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程榆浠走到黄毛的身边，用鞋尖踢了踢他失去意识的身体，“顺便带走你们的垃圾，墙那边还有一个，赶紧的，碍眼。”
　　她刚说完，马上就有几个人小跑过来给他们抬走了，动作之快让林惊俞惊叹。
　　“有这么好看吗？”处理完一边，程榆浠目光一转，落在了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身上，“还是说你们也想试试？”她说着，就要往人群里走。
　　毕竟程榆浠的武力值摆在那里，她刚迈出一步，那些围观的人便急急地一哄而散了，很快酒吧里就恢复到林惊俞刚进来那会的样子。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震得耳朵生疼的音乐声自始至终都从未减弱过，吧台的酒保甚至从他们这边引出动静开始就没抬起过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发生这一出闹剧后，他们又开始了他们彼此的狂欢。
　　好像刚刚只是观看了一场有剧本的表演一样。
　　林惊俞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
　　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又有几个人会真正来帮忙呢，毕竟谁也不想引火上身。
　　很快原来的地方只剩下她们两个了，林惊俞刚想走到程榆浠的身边，脚踝上却忽然一阵发麻，还好程御浠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没摔倒。
　　“嘶。”林惊俞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疼到几乎没有了知觉的右脚，脚裸处已经肿起了好一大块，周围的白皙的皮肤被狼牙棒上的尖刺刺出的小洞都往外冒着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袜子，红白混杂，格外刺目。
　　“你站着别乱动。”程榆浠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满。
　　也许是被疼的，林惊俞眼睛周围红红的，眼角处还闪着泪光，很是让人心疼。
　　“疼吗。”看着她的样子，程榆浠的声音顿时柔和下来，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问道。
　　林惊俞摇摇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啊……其实还好啦。”
　　“逞什么强。”程榆浠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背对着她蹲下来，“上来。”
　　林惊俞惊讶地看着她，想伸手拉她起来，“我可以走，不用麻烦的。”但是刚迈出一步，就又“嘶”的疼的喊了一声。
　　“你自己觉得你那样子能走吗？”程榆浠打量着她冒着血的脚腕，有些责怪地道。
　　林惊俞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好一会，最后还是听话地俯下身，趴在了她的背上。
　　林惊俞不重，因此程榆浠很轻松就将她背了起来，往酒吧外面走去。她身上香香的，很好闻，但是就是体温有点高。
　　“你很热吗。”走着走着，程榆浠忍不住了，突然问了一句。
　　林惊俞的脸顿时刷的一下红了，轻咳一声，“……有点。”
　　程榆浠没有接着说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上流浪的夜风轻轻拂过程榆浠的脸颊，很轻柔，也有些凉快，但是却吹不平她背上的人那一下又一下的稍显急促的清晰心跳，即使隔着衣服，也异常明显。
　　小鹿乱撞一样。
　　程榆浠背着她，在人来人往中穿过，沿街很热闹，也像此时此刻自己与她同样的心跳喧闹。
　　“去医院吧。”又走了一段路，程榆浠开口问身后的人。
　　林惊俞一听，身体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起来，环着她脖子的手下意识地往里收了一下，“小伤而已，不用去。”
　　“小伤？肿的都紫了叫小伤？”程榆浠皱眉，面色板了起来，虽然林惊俞看不见她的脸，但也能明显感觉她有些不悦。
　　“反正……不用去就是了。”林惊俞依旧倔强地坚持着，“我……不去。”
　　“我说去就去。”程榆浠毫无情绪地淡淡说道，“你可以当做是我在通知你，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我不去啊。”林惊俞闻言一下子急了，有些恼火，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惹得几个路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程榆浠的脚步停了下来，勒着林惊俞膝盖后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林惊俞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音量又降了下来，低低地说道，“抱歉。我只是……不喜欢医院。我很讨厌这个地方，所以，对不起，不要去好不好，我没事的……”
　　她讨厌那里的福尔马林，讨厌里面冰冷白色的墙，讨厌医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医院，你有你的原因，我不会好奇去追问。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好地去处理只会更加严重。而且……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啊，有我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所以……你听我的，我们就去上个药，好不好？”程榆浠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可是说到后面不知怎么的，开始渐渐变得小声，但是林惊俞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忽然发现，这还是程榆浠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她的声音里带着安抚，林惊俞忽然觉得今天的她跟平时不一样，现在面前的她真的真的很温柔，能让她去信任，去依赖。
　　就像那时候的肖常雨一样。
　　林惊俞趴在她的背上，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身后才响起了软软的声音，程榆浠听出了她声音里隐藏的那一点点哀伤，“那……你不会在跟我进去之后，就抛下我一个人的对吗。”
　　“不会。”程榆浠很肯定的回答，“我会陪着你。
　　林惊俞听着，沉默着，没有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尽管还是很抗拒，但是林惊俞最终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她，就像相信肖常雨一样。
　　她在信任她吗……
　　林惊俞自己也不知道。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难对一个人建立信赖。
　　她们只不过才认识数天，甚至……还不是亲密的朋友，为什么自己能去相信她呢？
　　好奇怪啊。
　　“你知道吗。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走着走着，林惊俞忽然开口说话了，“她也是像今天的你一样，奋不顾身地保护我，可是她却因此受了重伤。”
　　程榆浠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总不能白白看着你受伤吧。”
　　林惊俞听了，忽然笑了。
　　“谢谢你。”
　　夹着微凉的夜风，她的声音很清晰。
　　医院就在附近，后面的半段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直到来到了医院门口。
　　程榆浠感受到她又变得紧张，所以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了原地，轻轻地问道：“你还好吗。”
　　“嗯。没事。”林惊俞埋着头，呼出了一口气，面色无常，声音里却略微颤抖，“走吧。”
　　医院里的灯光是白色的，很刺眼，也让它显得更加冰冷了。空气里到处充满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林惊俞把眼睛闭上，呼吸很浅。
　　程榆浠背着她来到了急诊。
　　“为什么……都是小朋友。”林惊俞在小孩子的哭闹声中抬起头，疑惑地问，“干嘛要来急诊？”
　　“这个时间也没有别的医生在了，先在这处理一下吧。再说，你不也未成年吗，也没有人规定急诊就是看小朋友吧。”程榆浠微微笑着解释道。
　　“你才小朋友。”林惊俞嘟囔了一句，“你又知道我未成年。话说……你累不累。”
　　“还好。”程榆浠摇摇头道。
　　背了自己一路，不累才怪。
　　“你放我下来吧。”林惊俞撇撇嘴，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从她身上下来。
　　程榆浠拍了她一下的大腿，有些不乐意 ，“喂，你别乱动。”
　　“我去那边坐着，你背我这么久肯定累了，别逞强。而且你背着我挂号去也不方便吧。”林惊俞不动了，而是小心地轻轻戳了戳她道。
　　犹豫了一下，程榆浠还是选择听她的，将她小心地放在急诊室外面等候的椅子上，“你在这等我。别到处乱跑。”
　　“行了，你看我这个样子也走不了吧。”林惊俞笑了一声，“我能跑哪去？去你心里吗？”
　　程榆浠：“……”
　　“你去吧。”林惊俞看着她无语的脸，身处医院的那种讨厌的感觉减弱了不少。
　　程榆浠这才放心地去给她排队挂号。
　　她走后，林惊俞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内心依旧无法平息心底那份重新涌起的恐惧。
　　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溢满鼻腔，让她觉得有些恶心。林惊俞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椅子背上，眉头紧紧地皱着，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股药水味也随着一阵清香淡下去了不少。
　　林惊俞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感受到程榆浠在她的身边坐下，于是缓缓睁开眼，回了她一声，“……没有。”
　　“很快就到你了，我刚刚顺便去交钱了，所以有点久。”程榆浠瞥了她一眼，解释道，“你还好吧？”
　　“嗯……”林惊俞重新闭着眼，柔柔地应着，“我好像……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去酒吧？”
　　程榆浠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喂，问你呢。”林惊俞用手肘推了推她。
　　“有点事。”程榆浠这才出声，似乎还轻叹了一口气。
　　林惊俞哼了一声，“典型的委婉的拒绝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去。”程榆浠反问她。
　　林惊俞眨眨眼，“因为看到了你啊，跟着你去的。”
　　程榆浠默默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惊俞看着程榆浠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无奈，不满地道，“你勾引我进去的。”
　　““勾引”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程榆浠“啧”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打起来。”
　　程榆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怎么看也不觉得林惊俞像是那种挑事的人。
　　“他们以为我是……那种。”林惊俞想起来就生气，委屈地说道，“人家不就是好看了点嘛～”
　　程榆浠盯着她那张祸人的漂亮脸蛋，思索了一会有样学样地说道，“确实挺像，特别像是在勾引。”
　　“你滚。”林惊俞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而且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保护我自己又没错，这是正当防卫。”
　　“嗯。”程榆浠唇角弯了弯，应道，“酒吧里面这种人多了去了，随身都会带着武器的，你赤手空拳的不会占多少上风。”
　　“你小看我？你还未必打得过我。”林惊俞登时不乐意了。
　　“如果今天我不在，那你是不是交代在那了？他们可不止一个人有刀。”程榆浠抱着手，看了一眼上方的LED显示屏，上面是排队等待就诊的名字，林惊俞的已经排到了第三个。
　　“对啊，所以这不是多亏了你嘛。”林惊俞笑嘻嘻地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诶，说实话，你是不是那种……混社会的啊。”
　　“什么？”程榆浠看着她，有些疑惑，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着很像啊。”林惊俞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好像对每个人都看不顺眼，而且打架又这么厉害，今天又去酒吧……你是不是去见什么帮派的大哥啊。小说也是这么写的。”
　　“……你想多了。再说了，我跟他们也不是一类人。”程榆浠无语地叹了口气，打断了她，“你少看些不正经的。会打架……也只是为了防身。”
　　也就在这时候，电子叫号声叫到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