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85、禁忌学识

　　村里人是没听说过“医生”这种称呼的，本地人命普遍偏硬，因为不够硬的都早早就死了，于是大家生病都靠硬扛，实在扛不过去的时候也有人找巫医大妈，花钱币或者献点东西从求大妈念叨着咒语围病人跳跳舞，喝下木杯里黏糊糊不知道什么成分的“神药”。

　　“神药”的作用嘛……十次里头一般有一两次病人能有幸熬过去，不过好歹也算“有效”，所以也会对巫医大妈感恩戴德，

　　不光芦河村里的村民，就是附近其他村子还有荒野上的泥腿子们也时常会前来求助巫医大妈，巫医大妈以前也是靠收“诊费”过日子。

　　王凯上辈子也抢过巫医大妈的生意，起因是那时候村里有猎户回收自己捕兽夹被割伤，伤口感染越来越严重，他的妻子和孩子从巫医大妈那里买了三四次药水，还虔诚地供奉了许多财物、皮革跟肉，但没用，他的伤口还是一天天恶化。

　　王凯是去买肉的时候才看到已经因为伤口严重化脓而下不了地的猎户，那时候的猎户还有些精神，但很明显，日渐恶化的伤口并不会自愈，他很快会虚弱下去，然后丢掉性命。

　　那时候的王凯不知道巫医大妈底细，以给巫医大妈“当学徒”为借口帮着村子里的人治疗轻微病症，他依靠自己从对面世界带过来被强化的药品和自己当时匮乏的医疗知识挽救了不少生命。

　　这辈子踢翻巫医大妈饭碗的时候王凯一点都没顾虑巫医大妈的想法，名为“安洁莉卡”的女巫蛰伏在芦河村里许多年，巫医只是她掩饰身份的面具，她一直在此地等待教派古老预言中的那位邪神降世，补完尸灵术，让通往死者国度的大门彻底洞开。

　　上辈子王凯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巫医大妈一直在等待的那位“邪神”，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跟典籍里描述的一样长生不老、身具神力，能够不依靠任何工具徒手创造尸灵术宝具……直到他遇到那个门对面世界的忧郁男生。

　　如果那个男生没有因为误会而身死，以他跟王凯儿子的关系一定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巫医大妈和同伴们苦等的“圣子”也就真的会降临在此方土地，典籍里原来大家以为的夸张描述也会成为现实，那位“挥手间尸山骨海”的超凡存在会带着他的尸术士拥趸们开启全新的纪元。

　　……只能说上辈子实在不巧，那个男生去世许多年以后王凯才机缘巧合知晓尸术士的存在，又抽丝剥茧发现了巫医大妈的真实身份，但那时候已经什么都迟了，众人依旧在苦等圣子的降临，却不知道他们的圣子已经永远沉眠。

　　安洁莉卡和她的同伴们以前被法师或者是贵族如何追捕围猎王凯都不在乎，因为无论基于什么原因，大妈没在村子里玩尸灵术，也没去亵渎村民们的尸骨，守规矩就是守规矩。

　　更别说上辈子巫医大妈在村子被狼人围攻最紧要的关头才连夜出村制造尸人，从后方跟狼人部队撕杀，给村子解围，可以说没有她的付出，王凯进山避祸留下的村民全都得死，想在第二年还存活小半被他接回上河村？做梦！

　　也正是因为那些过往，王凯才能原谅巫医大妈明知他体内生成晶核却没提醒的行为，并且在巫医大妈提出要收阿塞尔当“学徒”的时候也只是发脾气恐吓，没置她于死地。

　　巫医大妈想收阿塞尔当学徒这事王凯根本不可能同意，无论是那堪称“半吊子”的“巫医之道”还是她看家本领“尸灵术之道”在王凯眼中都是艰险无比的断头邪路，王凯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值得更好的未来，没必要去折腾着玩。

　　废话这么多，其实意思就是王凯接替了巫医大妈原来治疗村民的工作，而巫医大妈本身也并没有异议，她在之前就知道凯因有让她成为仆人的意愿，或许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凯因还不需要她，所以她依然在自己的“神殿”里安心等待，等待凯因的传唤。

　　安洁莉卡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一位是如何一口叫破她真名的。

　　她已经不年轻了，长年蛰伏里曾经的名字也随着岁月蹉跎而变得陌生，她无法忘记被一个年纪足够当自己曾孙的小孩踩着脑袋让她匍匐在地时的心惊胆战，在那一位口中，直通世界终极奥秘的“尸灵术”仿佛是孩童拙劣的笑话，她多年的蛰伏更是愚昧蠢钝而不自知。

　　这些天安洁莉卡一直在观察那一位所做的事情，她的眼界让她明白那些神奇造物所代表的含义，它们绝对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更加伟大和辉煌的，她从未了解过的世界。

　　安洁莉卡记得凯因告诉她以后别再接手村民和外面人治疗那一天她问凯因的话。

　　她小心翼翼：“冒昧地问一句，请问您……您是来自于……月亮吗？”她说话时，小心地抬头指指天空。

　　……

　　她有一个不能直言的猜想，这个不能直言的猜想连带着一个可怕到让人无法承受的结论。

　　……

　　“哈哈哈！”凯因笑得很开朗，整齐洁白的牙齿晃得人眼花。

　　“安洁莉卡，我怎么会来自于月亮呢？”凯因说：“我并不是你们寻求的那位神，你们等待的“另有其神”，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他确实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降临于此地。”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老太太惊讶地抬起头，完全苍白的双眼因为震惊睁得溜圆！

　　“自然如此……”凯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恶作剧般的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了，我说我并不是来自月亮还有一个原因，”他脸上再次浮现起笑容：“你恐怕也不知道，你自己其实一直就在‘月亮’上吧？”

　　安洁莉卡以为凯因在用并不好笑的笑话捉弄她，正尴尬的想陪着凯因干笑两声，凯因就接着说：“我没和你开玩笑，不然你猜猜为什么你们教典的第一大章叫“月相”，不光告诉你们尸灵术的效果会因为月相而生出不同的变化，还教你们用各种宝具预测和观测最重要的现象“月蚀”？”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安洁莉卡说不上来。

　　教典里的“月相图”确实神秘，天上的月亮从古到今也确实会从圆溜溜变成一弯月牙，并且教派施法者们也真真实实发现施法难易度跟月相有着某种神秘联系，然而……然而典籍所介绍的起伏在现实中根本就不是一一对应，而是有着非常怪异的“误差”。

　　也不能说误差，因为典籍中描述的月相跟现实情况差距太大，只能说是谬误。

　　对了，还有“月蚀”，这是典籍描述中尸灵术铸造宝具和举行重大仪式的核心时刻，可是千百年来一代代尸术士呕心沥血翻书翻烂手指，观星看瞎了眼睛，研究愁秃了脑袋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月蚀”的迹象，另一方面，根据尸灵术的波动，月蚀似乎又在某些时刻确确实实发生过，还促进了某些造物的诞生或是转变……

　　“天上的“月亮”从来都没有展现过典籍上正确的“月相”，月蚀也从未被观测到过，很奇怪不是吗？”

　　凯因笑着说：“真正的月相是站在主星上观测月亮阴晴圆缺的过程，而对月蚀的记录也是在主星发生的，主星遮蔽来自于太阳的光芒，在月亮上投下阴影，那就是月蚀。”

　　凯因的话非常繁复，安洁莉卡薄弱的占星术积累根本不足以让她理解全部，但她还是准确的意识到了凯因所说的主旨。

　　“您是说……”她结结巴巴。

　　“没错，因为你们一直都在‘月亮’上，想观测月相该看的从来都不是脑袋上的那颗东西，而是要看脚下，很有趣不是吗？”

　　巫医大妈如遭雷击！

　　千百年来一直没人能破解的奥秘，被凯因三言两语就给戳穿了？

　　这怎么……怎么可能呢？

　　“但是，我们怎么可能生活在月亮上呢？”

　　“传说古高覃的先民来自于大家头顶的月亮，是被神遗弃的负罪之徒，难道传说是假的吗？”巫医大妈脑子乱成一团，她问凯因：“还有传言月神居住在月亮上漆黑色巨柱支撑的巨大宫殿中……身高百仞的月神每次离开神国降临我们这个世界都会有无数生灵泯灭……”

　　“我们怎么可能就住在月亮上呢？”巫医大妈喃喃自语。

　　巫医大妈有无数问题，但王凯没兴趣为她仔细解答。

　　知道自己其实住在月亮上这一点以后大妈其实就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的智慧生命更加贴近这个世界的真相，倘若上辈子王凯不是比肩神明的“紫晶公”，有亲自下场跟神明对撕的经验，他也不会接触到这个层面的知识。

　　他已经决定收安洁莉卡当自己的手下，所以才毫不避讳将这种知识透露出来，否则安洁莉卡突破封锁知道禁忌知识本身就足够让她被挫骨扬灰。

　　小小警告了安洁莉卡两句，巫医大妈就非常识相的住了嘴，她和教派中的尸术士研究尸灵术就已经让其他派系豪强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改名换姓几十年不敢露头，而比起凯因告诉她信息所蕴含的危险？

　　……尸灵术算个屁！

　　大人啊，您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