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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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不知前情，作为一个典型的现代宅女，只看琅翠宫里一茬茬换上的、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宫灯和色系竞相粉嫩起来的帷幔帐帘，我完全GET不到这和我所知的七夕能有什么必然联系。
但架不住福禄寿喜这几个小内侍，最近见天儿地往外跑，回来后还小嘴叭叭唠着嗑，根本停不下来，我听完好多次壁角，才大概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单来讲就是大越宫里有个组织，叫做摇光六尚局，职权类似于现代公司中行政、人事、总经办三个部门的集合体，管着皇宫上下衣食住行等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琐事。有个“正五品宫正”是总负责人，大家都叫她苏宫正，宫女内侍都归她调配，权力很大的样子。因为去年大越刚实现大一统，诸事繁杂，很多常制未复，所以今年会有很多活动准备大搞特搞，是庆贺，也是一个具有封建皇朝特色的面子工程，最近，就是七夕了。
也是巧了我刚好出生，不然还赶不上瞧这热闹。
按理说，七夕算是民间节庆，我对这个架空的大越还没有充分的了解，根本无法参考华夏风俗，但刚听说活动内容时，我总有种不止我一个穿来的既视感。
因为这个“乞巧大比”，听上去真的很像是素人竞技类综艺真人秀现场直播。一句话概括就是15岁以下少女皆可参加“斗巧讨彩”比赛。
大比由六尚局统筹组织，苏宫正是总策划加总导演，皇后作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是大赛的评委，参赛选手可以是无品宫女、有品宫官、适龄公主、大臣千金，届时还会有内外命妇、高位妃嫔、皇子少爷作为现场观众。有表现优秀的少女，说不好就直接被相中定亲了。
这种一举多得还无关阶级的宫廷大型娱乐活动，到底是那个天才的小脑袋瓜想出来的！古人都这么会玩了？这要是没有穿越前辈在，我作为现代人的优越感基本已经无处安放了。
我们琅翠宫的宫女目前就海日和多兰两个，先不说年龄超了，人在草原上土生土长，根本不通中原习俗，就想带我和母妃看场大戏找找乐子；而宫里的小内侍们，曾是苏宫正用的趁手的下属，所以常被调去帮衬六尚众宫官当苦力，回来还让我听了一肚子的八卦。虽然没把人和事对上号，但我的吃瓜之魂已经开始鼓噪的蠢蠢欲动，直接拉满了对七夕活动的期待。
“谢东珠！快把小九侄儿抱来我看看！”
一个高亢洪亮的女声隔空刺入我耳膜，给我吓得一激灵，然后就瞥见母妃那波光流转的美目里饶有兴味的神情，不似针对那女声，反而像是冲我来的。
“问武襄公主安，你难得来宫里一趟，总不能只为来逗逗我儿九琰吧。”
就在母妃应声的时候，一位又A又飒的古装丽人推帘而入。仔细看去，她衣裳轻薄但细节处皆彰显着华贵，结合母妃对她的称呼，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越奇女子，圣烈帝的胞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姑，唯一一位靠赫赫战绩得封“武襄”的实权公主。而驸马谢羽，不仅出身谢氏，是骠骑大将军谢敬生之嫡子，还因功勋卓著特加封为“齐国公”，破例可与武襄公主共掌兵权。
她身旁还黏着个十一二岁、清丽逼人的小姑娘，这应该就是我那唯一的表姐，名唤夜芈的“文华公主”。听说我还有一个被封为“燕王”、唤作夜骁的表哥，这是皇二代里独一份的殊荣，可惜今天无缘得见。
此刻的我还未及和两位陌生亲戚有些眼神上的交流，我母妃就十分顺手地把我囫囵个儿掷进小姑姑怀里，被她好一通搓捏，还好我早有准备，不至于表情抽搐、面部扭曲。
我最近靠母妃对我的称呼来预判她的心情，叫九儿、琰儿，都是亲昵爱称，伴随着上下其手的摸揉贴蹭，让我确凿知道我还是她的小心肝、乖宝宝；叫九琰、夜九琰，那多半是危险的信号，意味着她要开始存心折腾我逗闷子了，如果不配合她，会被怎么对待不太好说。但能怎么办呢，大美人就是可以恃靓行凶。而我猜测，如果有一天，她只叫我夜琰，那就等于一级警报，非常不妙，我还不想过早体会。
“你在宫里，消息惯是灵通，早来些许，自是为着先见见小九侄儿，但携阿芈在未及笄前参加斗巧讨彩，当是题中应有之意，想来顺便在宫中住到中秋家宴之时，皇兄也不会怪我惫懒。”
我看着小表姐端雅的听着她母亲的话，半点不愁、坦然从容的模样，一时心绪复杂。
若我托生为大越女子，是否也会如她一样，在将将十一二岁还是个现代初中生的年纪，就要考虑婚嫁这等仿佛是第二次投胎的人生大事？若在那样的境遇里，我还能保有完整的自我吗？我只得又一次感叹我的幸运，这皇子之身，委实避免了我太多的麻烦，我应当感激满足，并享受如此馈赠。
但同时，我也下定决心，就冲小姑娘瞅着我时粲然放光的眉眼，这个夜芈小表姐我罩定了！
我这人，没别的特长，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这是在办公室里好好摸鱼所必备的能力，需要精准找出能和你一起偷懒且为你打掩护的好队友，并准确避让热衷内卷而眼里不容沙子的难搞同事或上司。在领导难得想起你的时候还得坚决不掉链子。
不过是寻摸个靠谱的少年郎给小表姐当对象，这岂不是杀鸡用牛刀。这活接了！
于是我向着小表姐伸出了传达友谊的小肉手，得到了小美人的亲亲摸摸和抱抱。啊，大越真是颜狗的天堂，我第无数次感叹。
“文华可是欢喜小琰儿这般模样？那你便带他去玩吧，我和你娘亲聊些体己话。”
于是我总算能以宝宝之身逃离那个可能是全大越武力值最高的女人的魔爪，投向了美人小表姐香软的怀抱，她看上去弱质芊芊，却很有力气，轻柔但稳稳搂着我向两个大人福了福身，然后娉娉婷婷迈出了堂屋。
“你怎么这么小呀，我连琰弟弟都叫不出口呢。”
这是我认识小表姐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特别标准的“大越正音”。她不显稚嫩、端庄柔和的声线，听上十分讲究舒适，应该是有特地练过。
我在脑海里面模拟“姐姐”的发声，但是感觉如果说出口还是很怪异，所以只好沉默。我认真地直视着她黑亮的眼眸，试图通过眼神完成交流，并抓着她的小指头不放。骤见她亭亭立于烂漫花树中的嫣然一笑，导致我一句First blood差点脱口而出，属实是被这种既凉且美的惊艳感给煞到了。
她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第一个把雅字刻进风骨里的人，行定坐卧，一颦一笑，皆有章法，半点看不出属于少年人的跳脱，让我下意识不敢再把她看成一个小姑娘，都说古人早熟早慧，我现在才有实感。
“小琰儿，你可要快些学语，不然就要被你那些个惯会胡闹的皇兄们看成小哑巴欺负啦。”
她用青葱纤指轻点我颊边，然后又换了一个姿势抱我，闲闲坐在花房的秋千上，轻轻吟唱一首悠扬的歌谣，我虽然听不太懂，但真的很美。
我们在庭院中这一坐，就歇了大半晌。海日多兰时不时送来吃的喝的小零嘴，也未见她食用，等到了传膳的时候，我和小表姐才一道和母妃、小姑姑吃了今天最后一顿正餐。
明天就是大越宫七夕乞巧大比的正日子，还且得有一番忙碌，所以母妃也和我一道早早安歇，势要为这个难得的大型娱乐活动养足看戏的精神。
可能是慢慢适应了的缘故，我渐渐开始有了时间的概念，在大越，所有人都惯于一日两餐，早上七八点钟的辰时称为食时，是吃第一顿正餐的时候；下午三四点钟的申时称为晡食，是吃第二顿正餐的时候。但今天因为小姑姑的到来，晚饭直到酉时才用。而未至亥时，我便被母妃强拉着入睡，于是一更天刚过，我竟还有些睡不着，只好继续想些有的没的。
之前我都以为，我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能一直从旁观者的角度纯当个看客，清醒而理智地来体验生活，但耳边母妃清晰的心跳声告诉我，我确实做不成独善其身不入世的天人。时隔8年，再次感受到亲情的抚慰，我才惊觉，荒芜于久旱之后还真能忽逢甘霖，也头一次知道，我本心是如此之渴，我以为早挺过去的劫难，原来从未度过，因我从未放下，但当又有一份纯然的亲缘之爱置于眼前，我竟能自然地从未被发觉的桎梏中挣脱，与执念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夜先生和章女士会不会在天的那边痛骂我这个不孝女？
我不知道，可能我确实凉薄。
但我很肯定，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做好了接纳新家人的准备，如果有能力，我也愿将她们托庇于我未来的羽翼之下。目前这个安全圈里，有我的母妃，有海日多兰，还有我小姑姑和小表姐。
至于那些还未曾蒙面的皇兄皇姐们？算了，再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七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