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孤**柔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两人功力深厚，行得极快，果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到了下一个城里，按着追魂香引的反应来看，那黄衣人便是在这城中。这一回，陈昭绾却决定要买些马匹了，他自己到没什么，只是见不得林源为着他的那点别扭，也陪着受累。
　　两人风尘仆仆地找了家客栈，这客栈的小厮正在扫着门街，见来了客人，忙把两人迎了进去，两人要了两间上房。银钱的事，林源却是从不担心，他那师门有着众多奉承的人，孝敬上来的银钱多得花不完，此次他下山便带了许多，他是从不亏待自己的人，而认识陈昭绾后，对他的吃穿用度竟比对自己更高了一层，两人一路来都是山珍海味，锦衾玉枕。

　　此时是十一月，天已很冷，清晨更是寒气逼人。
　　陈昭绾将随身物事放进房里后，奔到林源房前，猛地推开门就扑了进去，窝在林源床上不肯起来，两人之前除了夜间睡觉，其余时候便都是在一间里。
　　林源边笑他没长大，边抓过陈昭绾冰冷的手，捂在自己双手中。陈昭绾对他笑笑，示意无事，便运气行遍周身，不一会儿便暖了起来。陈昭绾问道：“等会儿天亮了，要不要出去找找那个骗人精？”林源道：“不急着找，他带着一人，走不快的，倒是现在，还很早呢，要不……你趁此时机，可以歇着会儿？”
　　陈昭绾一想也对，倒头便躺在了林源床上，许是这几日真是累了，一沾枕便有些昏昏沉沉。林源坐在床沿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摸他的发丝，只觉有些愧疚心疼，若不是要跟着他，这少年本该过着闲散的日子，又怎会如此疲惫。
　　他抚着少年发丝的手下滑到脸颊，勾画着眉眼的线条……瘦了些……但却勾人，指尖微触到唇边，陈昭绾已睡过去，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林源的眸色一下深了……
　　“客官，可是这间房里要了热水？”
　　这时门外的小二过来了。
　　林源一怔，略清醒了些。他确是要了热水，为了不吵醒床上的人，忙自己出去端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他坐在桌边，撑头斜看着那人，却是怎么也不想移开眼了。

　　陈昭绾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林源本坐在桌前，看见他醒来了，便说：“可要用些粥吗？这里倒还有些开胃小菜，我刚用了些个。”陈昭绾晃晃脑袋，还未全醒过来，迷迷糊糊中问：“你一直没歇着会儿？是了，我却是将你的床占去了……那可怎么是好……”
　　他眼神迷蒙带着水汽的样子，颇惹人怜爱，林源见了笑道：“我之前也是常常不睡的，无妨。”他叫了小二，让送些吃食上来，待到吃食送到，陈昭绾仍迷糊地坐在床沿。
　　林源皱眉，叹道：“这样可不行……行走江湖怎能如此毫无防备？你若是一直这般，却要小心了，万一遇到了贼人，或是居心不轨的店家，你这样的，只怕被不知不觉地卖了也有可能。”边叹道，边想着从此时起，便该让他学着警醒些。
　　陈昭绾无论他说什么，都一律应是，只差没在脸上写着“你很烦”这几个大字。
　　他此时方清醒了些，便说：“不是还有你在，还能出得了什么变故了，林大公子什么时候会被人算计，那才叫稀奇。”
　　林源微眯着眼盯着他：“……我刚与你相熟时，你便骗了我……”
　　陈昭绾搬起块大石头，砸在了自己脚上，一时被砸得哑口无言。

　　两人都用了些吃食，便寻思着要出门走走。
　　那追魂香引在盒子中抖动不停，却是离那黄衣人越发的近了，两人走在街边，甚是惬意。这城乃是临湖而建，是这一带有名的风景秀丽，湖中央停着几艘画舫，若待到夜里，湖面上都衬着灯火一片浮光，可算是美绝。即使当下尚是白日，无甚灯火，且天气甚是寒冷，也有不少人出来，在桥上岸边走走逛逛。
　　两人这时也行到了岸边，听着湖上画舫中隐约传来笛声，甚是委婉动听，都不由心旷神怡。
　　便在这如画的景致中，却突然插入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滚开！”这声音嘶哑难听，铿锵如金铁相撞。
　　陈昭绾和林源对望一眼，目中尽是了然，这却是那蒙面怪客的声音了，这一来，只怕那黄衣人便也在其侧才是。
　　只听这一声后便再无别的话语传出，也或许是有的，却被压低了声音，离得远了便听不太清。林源提一口气，声音悠长的传了出去：“船上的兄台，可是前日里在福明阁有过一面之缘？在下今日携伴同游，不知兄台愿否赏光一见？”这几句却是以深厚内力而发，传到那画舫上仍是清晰无比，正是林源故意而为之的。

　　那黄衣人正是在那画舫上，对那怪客软硬兼施，只望能问得“那人”的下落，却不成想在这里，竟又遇见了先前那两人。他一听林源发话，便是一惊，只觉此人内力竟深厚无比，再看一眼身边那怪客，这一日来，他每隔一时辰，便给那怪客服食一次七里飘香，生怕他功力恢复，便脱了自己掌控。此时却正是逼问到关键时刻，正是不想见那些不相干的人，可林源这话说得极客气，若是不加理睬，未免不合江湖规矩。
　　如此一来，黄衣人只得硬着头皮出了画舫，让那船家将船划向了岸边，他立于船舷上，说道：“在下也正有此意，两位好兴致，能得两位同游实是在下之幸。”他却没有林源那么高明的内力，只得等船离岸边近些了，再说了这话，这一来，顿时便落了下乘。

　　陈昭绾和林源对视一下，心中更有了把握，就算那人使毒功夫稍厉害些，他们二人也不致不敌，更何况林源自己便也是用药的行家。
　　陈昭绾得了林源首肯，也不等那画舫靠了岸，劈手折下身边一根树枝，足下一点，一跃便到了湖上，此时湖心无处可借力，他手中那小小树枝便有了去处，只见他将那手一放，树枝便飘在了湖面上，待陈昭绾落下时，足下轻轻借力一踏，树枝晃了两晃，沉入湖中，波澜不惊。两步之间，便跃到了那画舫上。

　　这一手一露，顿时将那黄衣人给震住了。那传说中踏雪无痕，落波无漾的轻功，本就是并不能当真的，最多能做到进跃之间，只微借外力。
　　而这人竟只凭一根小小树枝，便能借力一跃而上……黄衣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那传说中的功夫，竟被这人练成了七八分，委实让人惊叹不已！
　　再看那人，一身黑衣，更衬得他白皙如玉，棱角稚嫩，看来竟是个少年，一举手一投足，却带出异样的风情来，黄衣人不由看得有些入神了，一时竟无话。

　　那边林源却是心中得意，他本是教授陈昭绾轻功的人，如今那人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那一跃举重若轻，潇洒飘逸，直如仙人一般。但见那黄衣人目瞪口呆，带着点心动神摇地看着陈昭绾，林源却又不乐意了，扬声说道：“绾绾淘气了，兄台莫怪。”
　　他却没法如陈昭绾般，只凭一根树枝便跃了过去，却也不愿再让那黄衣人和陈昭绾独处。他看了看，附近也只有那树，便将那树当作是黄衣人，咬牙狠狠扒了块皮下来，如法炮制着跃到了画舫上，似无意地扫了那黄衣人一眼，那人莫名地只觉一阵寒意。

　　三人这一番，已惹来多人围观，陈昭绾和林源现的那两下身手，一时也招来无数侧目，三人都不愿这般显眼，忙都进了画舫中。
　　陈昭绾本是小试牛刀，想看看自己轻功到底如何，若是没跃过去，倒也罢了，没想竟一下成功，他不想引人注目，此时不由后悔不已，想到林源说不可放肆行事，只觉自己已做了件错事，自在那里沉默着。而林源本就对那黄衣人全无好感，又见他对陈昭绾露出垂诞之色，心中更是怒极，一时只想杀之而后快，竟连面子功夫也有些懒得做了。
　　这主动要上船的两人都不言语，黄衣人不由微觉尴尬。
　　只听一声冷哼，却是一边的怪客发出的。
　　那两人这才想起初衷，都回过神来。林源皱眉，故作无奈地对那怪客道：“你既已亏欠别人，自该虔心悔过，现今看来，你竟仍是满腔愤恨，唉……其实这位兄台待你已算仁至义尽，你又何必如此不识好歹？”
　　那怪客只是鄙夷地看了那黄衣人一眼，却不说话。既不为自己辩驳，也不去拆穿黄衣人的谎话。那边的黄衣人却有些害怕被他当众揭穿，忙笑着带过了话题道：“兄台不必为了这等人废什么心思，到时家师自会与他正面对质，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这几句场面话却是说的真诚无比，若不是两人亲眼见他施诡计骗了那许多人，恐怕真是不能相信，说出这般正直言辞的，竟是个卑鄙且心思诡诈之人。

　　黄衣人又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宜字，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林源道：“林源，源头之源。”他心中却想，枉你名字如此雅致，竟是个诡诈粗鄙之人，真正可笑。其实这上官宜诡诈是确实，倒也不至于粗鄙，却是林源因他垂诞陈昭绾，心中不忿，遂给他加了许多条罪状。
　　陈昭绾见上官宜带着丝期待看着自己，灵机一动，便斜躺在一边，一手撑头，说：“我可不喜欢那些俗礼，就叫你上官吧。我叫陈昭绾，你叫我绾绾就行。”他这副样子，慵懒中带着魅惑，竟是连林源也没有看过的，上官宜更是心中痒痒，一时那两人都愣住了不发一言。
　　陈昭绾是晓得自己什么样子，最是能惑人的，隐隐记得有人对他说过，你三分慵懒，三分不屑，三分肆意，一分灵动，便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