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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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林源方言罢，便朝着那边去了。
陈昭绾微眯着眼看了看那处火光，却看不真切，便也只得等着林源回来。
冯渠长叹一声，就地坐下揉了揉腿脚，道：“好久未曾走山路，竟有些蠢笨了，记得上回是师兄带着我去给山里一户人家看诊，那时我才八岁，师兄也就十来岁，我们二人竟也这么爬了一晚上的山路。那路可比这路难走得多了，到处是泥泞坑地……到了后来，我走不动了，是我师兄背着我，一步步上了山的……”
冯渠呢喃般地说着，忽的不再言语了。陈昭绾一愣，转头看他，却见冯渠低着头，左手紧紧握拳，猛的一拳捶在了地上。陈昭绾忙过去，一把拉住了道：“你这是做什么？还没找着那伙氐凉的呢，你怎么这么作践自己？关大夫要是知道了，定要说你不晓事！”
冯渠沉声哽咽着道：“从小便只师兄待我好，师兄什么都会，可我却总是不中用，这回也是……若不是我拖累师兄，他本是早能跑了的，又怎会……”
陈昭绾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若当真有心，便该想想怎么救关大夫，再者我二人也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还怕什么。”
况且这不止是助你，也是给我自己找的一条生路，陈昭绾暗暗地想到，握了握拳。
两人沉默之时，林源已悄无声息地回转了来，方站定便沉声道：“这回真是冤家路窄，那一伙人正是先前我所见的氐凉人，须得从长计议。”
陈昭绾闻言，疑道：“可他们比我们先走好些时候，且我三人还不曾骑马，怎么竟未比我们快上多少？这么些时候才走到这，不会是有诈吧？”
林源正色道：“我见他们也未曾骑马，故此才这般慢，却不知为何。”他说着，忽的转头对冯渠道：“且不论这些，关大夫倒是看来无妨。”
冯渠一时松了口气，道：“我师兄虽是行医，却也擅使毒，寻常人不得近身，平日自有防身之法，那些蛮夷便是能擒住他，也奈何他不得。”
林源笑道：“那便是了，我瞧那些蛮夷只是看守甚紧，却无人敢有丝毫冒犯。”
陈昭绾顿了顿，来回踱了几步，对冯渠道：“冯兄，你便在这处等着吧。”
冯渠闻言，知晓自己武艺低微，只怕去了也帮不上忙，然心中焦急，不由坐立难安。
林源对他点了下头，遂与陈昭绾两人隐于夜色中。
他二人轻功俱是高明，一路行来竟无一丝声响，仿若融进山林中一般，直至火光亮起处，陈昭绾方缓下了脚步，轻轻拉住林源，以口型道：莫急。
林源点点头，两人轻轻靠近那处，待离得更近些，只见那火堆边围坐着十数人，正自拿皮革袋饮着酒水，分食面前烤肉，竟不使碗筷，只以手抓食，吃得不亦乐乎。然纵是吃食，那些人也不曾摘下纱笠，看来甚是谨慎，唯有其中一人，却是毫无动作，对面前烤肉无动于衷，也不与别人言语。林源指了指那人，陈昭绾便已会意，那人正是关清。
此时只听那处一人忽道：“中土的饭食真是气死老子了，怎么都不比我们氐凉的！”
另一人闻言，也不由笑道：“你用不来那筷子，总夹不起东西，当然不好吃了。”
先前那人不屑道：“用什么筷子，中土人就是麻烦！”
周遭一众人俱是哈哈大笑，那人也毫不在意，只徒手撕扯着面前肉块，道：“中土人，太麻烦！那样吃法还有什么意思，要这么吃，才叫吃！”
这时关清却忽的冷哼一声，轻声道：“实乃蛮夷。”
只见他伸手撕下一边衣角，以之包裹面前肉块，转而扔向先前说话那人，笑道：“来，乖乖吃吧，想来你却是吃不惯中土菜，只喜欢这般吃法。”
他这做法竟是如喂狗一般，林源两人远远瞧见不由大惊。那关清如今身在敌手，却仍是如此倨傲，只怕要吃苦头，他二人担忧那些氐凉人一怒之下便下了杀手，一时林源便急得要跳起，陈昭绾忙一把拉住，只觉两人掌心俱是冷汗一片。
果不其然，只见那火堆边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先前那人见状一愣，跟着便勃然大怒，跳起指着关清道：“你什么意思？！”
周遭众人俱是看着关清，却见其中一黑衣人站起，扯下头上纱笠丢在地上，只见却是个秃子，眼窝深邃，棱角分明。那人上前两步，一把拉住跳起那人，斜了关清一眼，缓缓地道：“中土人诡计多，你别被他骗了。”
那跳起之人闻言，瞪视着关清，手中一时握拳，一时放开，终是冷哼一声，退后一步，一把摘下纱笠摔在边上，啐了一口，恨恨地道：“中土杂碎。”
只见这人竟戴了一副精致的耳饰，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甚是奇异，只是这人皮肤黝黑，五官紧皱，看不清眉眼，与这耳饰两相对照，竟是越发丑陋了。
另有数人见这两人摘下纱笠，便也有样学样，齐齐道：“这玩意可闷死人了。”
直至此时，林源方长出口气，抬手一摸，额上竟已冷汗潸潸而下。陈昭绾也是心中一松，忙拉着林源蹲下，瞪了林源一眼，在他手心里写道：你今日沉不住气。
林源笑了笑，却不答他话，只默默地蹲在一边。
陈昭绾见状，又写道：关心则乱。
林源身子一僵，微顿了顿，叹了口气，在他手心写道：身不由己。
陈昭绾看了他一眼，只摇了摇头，却已不再多言。他又哪里会不知道林源所想，先前不曾奢望能找到关清，可如今近在眼前，又哪能再这般错过？于他而言，关清自是一道保命符，若是这么被杀了，日后他的病症又不知该着落在何处。林源心系陈昭绾，将他的病症看做自己的一般，较之陈昭绾自己，他竟是更急了些，只恨不能立时便将关清救出。
此时却见那秃子对关清皱眉道：“中土人，你说你不骑马，我们就徒步，你说你要吃中土菜，我们就陪你吃，你说你要一路看风景，我们也尽量满足你……”
他顿了顿，又道：“王说过，你的医术超过大巫，可不代表这无可替代，如果你不愿意把你的医术献给王，王一样会杀了你，我们还会去别的地方找更好，更强大的大巫……不要因为我们善待你而觉得自己是唯一的，那只会让你死去。”
关清闻言，也不言语，只冷哼一声。
那戴了耳饰之人面露厌恶，道：“这样的人，才不会为王效力，还不如早早杀了。”
那秃子拉着他在火堆边坐下，低声道：“那是王决定的事，与我们无关。”
一众人遂不再管那关清作何言语，只自去取食烤肉，饮酒作乐。
陈昭绾看了看火堆处那几人，在林源手心写道：秃子是高手。
林源也写道：有五六人难对付，功力深厚，须得逐一击破。
陈昭绾沉吟了会儿，写道：我去引。
林源看他一眼，只皱眉不语，陈昭绾忙接着写道：无妨。他写完后，也不待林源回话，只一个纵身便已窜入了一边的长草中，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林源一时大惊，却已不及拉住，不由跺足不已。那边陈昭绾却怕林源关心则乱，到时要被人抓了把柄，便觉着还是自己去引敌为好。林源见状，虽是无奈，却也只得由他去了，复又蹲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火堆处。
待过了会儿，忽的自一边的树丛中射出一道乌芒，瞬间击在火堆中心！
林源心中一紧，脚下暗暗蓄力，他知晓陈昭绾已出手，只待一会儿便要从旁相助。
那边火堆处众人不由大惊，他们于这处歇息多时，竟直至此刻方察觉边上有人，不由俱是齐齐站起。那戴耳饰之人已怒吼道：“什么东西！”
那秃子却默默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便在这时，又是一道乌芒射出，猛地击中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顿时一声惨呼，抱住手腕，众人惊怒之下望去，却见他手腕已软软垂下，竟是已被击断了！那戴耳环之人一下跃出，拾起地上那乌黑物事，只见却是一枚松果。
一众人立时便惊骇交加，这松果如此之小，一掷之下竟能断人手腕，可见发力之人内劲实是非同小可。那边陈昭绾一击得手不再停留，立时便跃至另一处，那松果遍地可寻，加之以“绵里藏针”的劲力，倒是成了件利器。他脚下不停，手中将松果以劲力弹出，不断掷于火堆周遭，迫得一众人只得不停闪避，一时竟狼狈不已。
这时忽的有人一声轻哼，竟是关清似笑非笑地道：“氐凉的勇士们，你们不是好厉害的吗？怎么这时候反倒成了一盘散沙？”
那戴耳饰之人闻言勃然大怒，猛的自腰间抽出一对双刀，一把架在关清脖颈边，喝道：“你这狗东西，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杀了你一样能找别人！”
那秃子见状不由厉声道：“雅博果尔！不要中了他的计，他是故意这么说！先把那个藏着的人找出来，不要和这个人生气！”他言语间，陈昭绾手中的松果又打伤了好几名氐凉人，他却是看准了那些功力并不深厚的出手，一打一个准。
那秃子深吸口气，猛的喝道：“大家围成圈——”
那一众氐凉人闻言俱是一振，忙背靠着，缓缓围做个大圆，陈昭绾手中松果毕竟不是利器，只能一时惊住他们，此时这一众人围圈而立，自是将周遭看得清楚，不致如先前那般慌乱，陈昭绾再弹出松果，其中便多半被击落，一时不能再克敌。
那秃子边四下环视着，边转头对身后一白衣人道：“亚库甫，找到了吗？”
只见那白衣人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别急，我已经听见了。”
倏忽间，众人尚未见他如何动作，便自那衣袖里飞出一道白光——
陈昭绾正自微奇，见状不由暗道不好！只见那白光竟是直直向着这处飞来，眼见便要击中他，他猛地一吸气，足下极快地一点，“一鹤冲天”平地而起，堪堪避过那道白光！
这一下虽是避过，却再难掩藏身形，火光照耀下，众人立时便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陈昭绾身后树上赫然正插着一把亮闪闪的小刀，正是方才白衣人所发！
陈昭绾暗骂一声好险，好在他本也要引敌，便索性不再闪躲，直直朝着那一众人而去，出手如电，立时便擒住了最近的那名黑衣人！陈昭绾只略一犹疑，思及今夜凶险，便一掌按上那人天灵盖，只唯一用力，便只听那人惨呼一声，没了气息。
他这一串举动兔起鹘落，众人发觉时那黑衣人已是毙命，不由俱是大惊失色！陈昭绾却忽的轻笑一声，一下跃起，道：“氐凉的兵士，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本是着了白衣，在火光照耀下甚是显眼，加之他屡次出手俱是震慑人心，这一下猛的跃起，竟有好几人愣愣地看着，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那雅博果尔却喝道：“你又是什么东西？！看老子不毙了你！”
他说着，执着双刀跟着陈昭绾跃起，随着这一声，立时便有不少人也跃了出去，陈昭绾暗暗握拳，脚下不断闪避，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六……共有六人跟了来！
他身形一顿，不由地焦急，毕竟只有六人……
此时他若能多引开一些，林源一会儿便多一份把握，只是这般看来，氐凉人却非不懂谋略的蛮夷，那秃子和先前那发飞刀的白衣人俱是老神在在，只默默地立于关清身侧。
陈昭绾心中一禀，一咬牙，猛的纵身“飞燕穿柳”，竟是自一众人中横穿而过，猛的伸手捏住一白衣人脖颈，“绵里藏针”的劲力再不保留，那白衣人眼珠立时暴突而出，七窍流血，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咽了气！
这一下乃是他全力而发，自是奇快无比，世所罕见，氐凉一众人俱是惊骇不已。
那秃子见状，不由略皱眉，对身边那使飞刀的白衣人道：“亚库甫，那个人很厉害，雅博果尔不是他的对手，你也去……去把他的头提回来，献给王！”
亚库甫笑了声，道：“不用你来告诉我，阿长巴尔。”他说着，已转身飞快地离去。
待到那几人离去后，阿长巴尔便一把提起关清，沉声道：“中土人，别对我耍那些小手段，我见过千万种毒物，如果发现不对劲，我会马上杀了你。”
关清闻言一禀，只得放下手心中暗扣着的小包。他知晓这人所言属实，阿长巴尔不同于先前几人，是个真正杀伐果断的人物，若是被发现下毒，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长巴尔提着关清，对身后四名黑衣人道：“留下记号给他们，我们往前走。”
其中一名黑衣人闻言，便自腰间取出个皮革袋来，正自其中取出物事，却忽的只觉身边一凉，众人齐齐一惊，只见那火堆猛的一跳，众人身侧忽的多出了一人！
那人蓝衫带笑，正是林源，只见他脚下一个“秋风扫落叶”，立时将一名黑衣人打翻在地，跟着便一脚踩在他胸口，这一脚下去乃是十成十的劲力，那黑衣人耳鼻俱是溢出血来，不一会儿便不动弹了。林源扫一眼众人，身形一动便往前了数步——
阿长巴尔见状，后跃数步，提着关清对身边一高大黑衣人道：“敕术克，拦住他！”
敕术克闻言，大喝一声，提步横跨于林源身前，猛的一拳击去！
林源忙闪身避过这一拳，只觉那劲风贴着身侧而过竟是犀利如刀，不由大惊。
那敕术克见一拳不中，立时又抬臂挥来，那股股劲风直刮的林源面颊生疼，他无奈之下只得纵身退开数步，游走于其拳势之外，不与其硬碰。
按理这敕术克修习的外家硬功，虽是□□无比强劲，然内劲却并不如何深厚，加之身材巨大，必会行动迟滞，本是极易对付，然这敕术克却与那寻常外家功法修炼者全然不同，不仅内功精湛，更甚者变招甚快，实是匪夷所思！林源与其过了十数招，竟未占到丝毫便宜，不由对那氐凉的功法暗暗心惊，再不敢小觑，此时他百忙中瞥见阿长巴尔已提着关清，带着身后两名黑衣人远去，不由焦急不已，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敌。
他这番全神贯注之下，便自然而然使出了“鹧鸪缕衣”的身法，一进一退俱是行云流水般，那敕术克一时为他飘逸身法所惑，竟怔楞了会儿，喝道：“中土人的妖法！”
林源闻言也不理睬，只猛的一足蹬地，一个“翻身上卷袖”，另一足已朝着敕术克腰间要穴而去！这一下既快且准，敕术克虽说变招极速，却也未能闪避开，只得硬生生挨了这一脚。林源一招得手不禁微喜，谁知只一瞬，那敕术克便大喝着挥拳迎了上来——
林源见状一愣，待那拳到了眼前方回过神来，忙一个“倒挂珠帘”朝后飘了数步，惊疑不定地扫视那敕术克，须知他方才那一脚使了八成力，又是踢在要穴上，常人此时早已不能动弹，哪里还能打出这般虎虎生风的一拳？他正自不解，却见那敕术克却已喘着粗气跪倒在地，额上冷汗潸潸而下，显是已为强弩之末，林源至此方松了口气。
他细看了一会儿，便待上前去追赶关清，谁知那人却强撑着站起，一振衣袍，露出精壮双臂来，怒喝道：“中土人，你要过去就要杀了我敕术克！”
林源闻言，不由赞道：“人道氐凉勇士勇猛善战，不畏生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思及清翎兵士，不由暗暗摇头。清翎兵士虽多过氐凉，然大多是平日里浑水摸鱼之辈，上了沙场也只不过多了几分血气，哪里及得上氐凉兵士进退自如？难怪这两年战况不断，却未曾听闻氐凉败退，反倒是清翎吃了不少亏。细想来，若论氐凉武士悍勇之姿，怕也只当日所见“铁血骠骑”方能与之一拼，然“铁血骠骑”人数不多，且是专为皇家而设，又怎会去沙场拼杀？
他这般一想，不由扼腕不已。眼见这敕术克拼死一战，心里也微有些佩服，只默默上前去一指点在他肋下，将他打昏了事，长叹一声，道：“便饶你一命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第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