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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陌上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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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个时辰前的荼蘼还从未想过要远嫁大泱。
遭了父皇的责打和辱骂,荼蘼满心委屈瘫坐在地,整个人恍惚不知所措。这时,一扇裙摆荡到她眼前,那人慢慢俯下身去,正是水月阁的掌事宫女。
她看着荼蘼落魄的样子嘴角却是一扬,轻言道:“公主莫要难过,陛下发脾气也是应当的。”
一句话勾得荼蘼火冒三丈,斥责道:“你是什么东西?滚出去自己掌嘴!”
那宫女却在原处没动,而是继续道:“公主就不想知道陛下为何生气吗?”
荼蘼这才有所警觉,于是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跟公主说一个秘密。”那宫女说话时眼神显出一丝狰狞,让荼蘼只觉得后背寒气直冒。
“知道您的母妃是怎么去世的吗?当年,殿下的母妃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姬妾。但是,陛下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却甘心让她去服侍先皇。据说,那晚,陛下就站在窗外,而殿下的母妃就像您刚才一样……”
“混账!”荼蘼气得从地上站起来,怒骂道:“贱婢,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那宫女却不慌不忙,“公主方才也说了,奴婢是卑贱之人,哪里有胆量无中生有,又有什么理由编排那些不堪之事?
奴婢只是一时不忍看公主那般模样,才斗胆提醒公主,凡事当收敛一些。
陛下如今对公主的宠爱完全来自对皇妃的愧疚,若有一日生了变数也未可知,要知道,那件事过去不久皇妃就莫名薨逝了。对于这件事,当年江北芮王府的许多老人都知道。”
“你敢发誓所言非虚?用你自己的性命发誓!”
那宫女见状便跪在地上,举起三根手指真就指天发了誓。
“既然发了誓,那就起来帮我梳妆整理!”荼蘼说着披上衣服朝梳妆台走去。
待妆容整理妥当,荼蘼起身来到门前,高声喝道:“来人!大胆宫女忤逆主子,拖下去缢死!”
处置了那婢女,荼蘼便起身去寻父皇。
这一路上她也没有十分想好,究竟要不要跟父皇挑明询问个究竟。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听到了大泱来使的消息。某一刹那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反正这座皇宫她早待腻了,何不趁此回趟江北?
如果和亲公主半路失踪,那么护送之人必是重罪。正好,顺便连那一箭之仇也报了。如此,荼蘼便打定了主意。
大殿之上当众应婚,齐瑞再没了转圜的余地,只能允下婚事。
殿后,他拉住荼蘼追问她为何意气用事?不想荼蘼却说:“女儿并非意气,更非赌气。而是认真想过,当真愿意嫁。
其一,那大宇王长得确实可以,还号称是北方的大英雄。既然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这样的人做一国的主母,想来不会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吧?
其二,身为公主,从小被子民们锦衣玉食地供养,能用一己之身为国家做点事情,也算是值得。所以,我想通了,这桩婚事我乐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荼蘼的回答竟让齐瑞有些惊喜,他忙问:“什么条件?”
“嫁妆、随行宫人乃至送亲的人选都要我自己来定。”
这个要求并不出格,齐瑞几乎不假思索便一口应下。荼蘼谢过皇恩,满意而去。
再说化羽,方才他追着那妖气跑出去很远,眼看着已经到了冷宫居处,那妖息也在此停了下来。
化羽止步巡望四周,目光定格在一棵老树枝头,那上面落着一只乌鸦,一对黄眼球闪闪发亮。
“原来是你啊!”化羽笑道,“一只将成未成的小妖,难怪还无法自如控制妖息。虽然你现在还兴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我可警告你啊,日后不管修行到什么境界,都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小爷我就第一个不饶你!”
那乌鸦张了张翅膀,似乎是听进去了。
化羽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刚一离开,从大树后面走出一人,月白色衣衫上描着墨色花纹,那张脸棱角分明,一对剑眉好生俊朗。他看着化羽渐行渐远的背影,那眼神里藏着一股深沉。
化羽想起公主的邀约赶忙往水月阁赶,刚到门外,就见两个内侍拖着一个宫女正往外走,那宫女口鼻流血俨然已经没了半丝气息,仔细辨认那不是方才接待自己的掌事宫女吗?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成了具尸体?
化羽不解赶忙就近拉了个人打探,才知是不明缘由地就被公主下令勒死了。
化羽心中一惊,对荼蘼公主的感觉由厌烦到了憎恶。如此狠毒妇人,真是白瞎了上天给的一副好皮囊!
想到这里,化羽也不怕皇上怪罪,直接掉头就走,他发誓这辈子能离荼蘼多远就多远!
那日,化羽奉诏随辛芒入宫。辛芒便同他说起了两国联姻的事情。
“皇上已经下旨册封荼蘼公主为大熵定国安北公主,联姻大泱,很快就要诏告天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化羽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下。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大宇王也挺倒霉的。”
“这又是哪里话?”
“常听人说娶妻娶贤。要是娶了个冷酷性格,狠毒心肠,还不知礼数的媳妇儿,换了我肯定要跑祖坟上哭个三天三夜。”
听此言,辛芒赶紧四下看了看,见无他人才说道:“你就这么看待荼蘼公主?她哪里开罪你了?”
“她?”化羽不屑道,“她倒是惹得着我吗?”
“那你这样说话可就太过刻薄了。”
化羽却是一脸的不在乎。
辛芒看他那副表情不由叹了口气,“公主的性子是古怪了些,可这也是有原因的。公主幼年丧母,一直养在芮王府的别院,由下人们照料,身旁连个一起玩耍的兄弟姊妹都没有,才造就了些许孤僻冷漠的性格,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为什么不能和兄弟姊妹玩耍?皇室的孩子都是一人一个小院圈起来养的吗?”
辛芒刚想解释,突然前方走来一队人,前簇后拥着一辆华丽的车驾。辛芒见状赶紧拉化羽闪到一旁,待车驾经过便躬身施礼。
化羽好奇抬起头朝车中看了一眼,正巧帘幔晃动一张熟悉的面庞闯入他的眼底。
化羽的目光追随那车驾渐行渐远,辛芒拉了拉他,“那是东陵王。”
“东陵王?这东陵王是谁啊?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东陵王的母亲是先皇的同胞姊妹,在诸位公主中位份最高。先皇特赐他皇家姓氏,算是格外优待了。后来他拥立陛下继位有功被封为东陵王,封地富庶但远离皇城。
这一次,听说是因两国联姻,陛下诏他回来统办相关事宜。以亲王之尊统办联姻事宜,大泱可不能说我朝不重视了。”
化羽望着车驾远去的背影,东陵王——凤鸣师兄?
早先在四羽阁的时候,化羽就听说凤鸣师兄有皇室血统。没错,当时夭蕊说过,他姓齐,大熵的皇姓就是齐。竟然这么巧。
化羽倒也没什么攀附之心,毕竟在四羽阁时就鲜少来往。只是,一旦在朝堂相遇,不就意味着自己的妖族身份无法隐藏?
是不是应该在被发现之前离开?他却清楚地听到内心的不舍,他舍不得辛芒,舍不得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更舍不得受人敬仰,被百姓以英雄之名相待的荣耀感,而这些是他年少时想都不敢想的。原来,这就是人类的欲望。
虽然每个人的所求都不尽相同,但所谓欲望就是这般于无声无息中滋生,并在不知不觉间成长成大树,以致无可撼动。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化羽不由打了个冷战。
……
“东陵王?”新蕊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这不是你的奏疏吗?怎么只写了这三个字?还有这东陵王是谁?”
“没什么,一个亲王。都是些公务罢了。”化羽随口便敷衍了过去。
这天,新蕊从外面回来,不知从哪个酒楼打包了不少好吃的,满满地张罗了一桌。然后,她看着化羽,眨巴眨巴眼睛,“想不想听点八卦?”
化羽满脸疑惑,新蕊却来了兴致,“《诗经》有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想必这描述的公子定是姿容俊朗,仪表不凡。”
化羽呵呵一乐,“还《诗经》云,又跑哪儿听书去了吧?”
“才不是呢。我说的可是真人真事,你听完一准感兴趣。”新蕊继续道,“咱么圣都就有这样一位人称陌上公子的美郎君。重要的是他的出身可不一般。他的母亲是大熵安国如意公主。”
“安国公主?”化羽这才放下筷子抬起头,仅排在定国之后的安国封号在公主中是极高的尊荣,他突然意识到新蕊口中的这位美公子是谁了。
“所以呢,先皇亲赐他皇家姓氏,齐丛就是他的名字。”
“他的母亲既然是公主,他姓皇家姓氏就等于驸马入赘,并不新奇。”化羽故意说道。
“可是——据说他可是在公主寡居一年之后出生的。”
“胡说,哪里有人怀胎一年的?”
“哦——原来人类产子用不了一年啊?”
“嘱咐你多少次了,即便在家里也要注意言语。”
“知道知道。怀胎十月,呱唧生个大胖小子,早听说书的讲过了。所以啊,这齐丛的身世就很可疑。有一种传言说,他的生父其实是公主府的一个伶人。若真如此,他这高贵出身反倒变成了一桩丑闻。”
“你都从哪里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包打听啊!”
“什么?包打听?”
新蕊微微一笑,“亏你还是将军呢,连这圣都中的事都不清不楚。包打听是圣都城中有名的酒楼,汇集了南来北往各路客商,消息自然多。甚至还出现了不少以贩卖消息为生的中间人,只要价钱合适,没什么是打听不到的。”
一听这个,化羽急道:“喂——我的俸禄可没几个,你到底——”
“急什么?就这些八卦故事,也就是这一桌酒菜而已,看把你心疼的。”
化羽摸着小心脏,“那你快说说还打听到了什么?”
“你不打岔我不就继续说了嘛!关于齐丛身世的故事早年间曾在圣都传过一阵子。大概是皇家听到了风闻,于是,齐丛在年少时突然离京去向不明,大家几乎都要把这位陌上公子给忘记了。
可多年前他却突然回到圣都,正赶上诸王夺嫡。在这场混战中,齐丛成为芮王的佣立者,后来芮王登基成了当今皇上,齐丛因拥立之功被封为东陵王,先是郡王后擢升为亲王,也算是极致荣耀了。”
“你为什么想起打听这些?”
“还不是因为你?那天看你望着“东陵王”几个字出神,想着定是对你重要的人,就了解一下此人的底细喽。”
化羽笑笑,他轻轻拍了下新蕊的额头,“这回你可真是想多了!好了,赶紧吃饭吧,这么贵的酒菜可得统统吃光!”
化羽心里其实有着另一番盘算,不管他是凤鸣师兄,齐丛还是东陵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都有着不想为外人道的秘密。与其他日在朝堂之上相遇,倒不如主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