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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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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延伸的肢节似乎察觉了她的目的,更加肆虐地企图追上她,明霜烛左弯右拐一套蛇皮走位,抓到了一脸懵的凡人老板娘,再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胁持老板娘挡在她身前。
念浊的长肢像蜘蛛腿,却比之还要复杂得多,顶端长了口野蛮生长的獠牙,老板娘被抓住,一嘴狗牙龇跟着就蹿上明霜烛脸前,但凡她躲得慢了,这口牙少说也能把她的鼻子揪掉。
咬不到她,肢节长了眼睛似的恼羞成怒,顶端的疯狗嘴里吼出一阵震天响的怒号。
嚯,好大的脚气!
谁知道这嘴里吐出的脚气有没有毒,明霜烛五官皱成一团,及时屏息,拿武力值为零却很管用的老板娘把自己遮好。
她更高些,老板娘挡在身前,正好能在老板娘头顶露个视线。
鲛人看起来身娇体软,实则极善战,论起真牙的尖利程度,不比地面的顶尖掠食者差,足够咬紧活物的咽喉使其窒息。
明霜烛偏头,化出鲛人相的真牙,与有着念浊意志的肢节对峙:“放我和那与你对打的仙族离开,否则我咬断她喉咙。”
万荒界某王与凡人结合的八卦她是听过的,来到誓节之地她就想到了,老板娘应就是那个八卦里的凡人,她的印象里,凡人确实爱搞些奇技淫巧、见所未见的生意挣钱。
肢节顿在距她三寸外,狗嘴里呼出阵阵鱼塘似的烘臭气,似乎在犹豫,就在它将要退去时,老板娘英勇就义般悲怆开口:“夫君,莫管我!这些人强行将你从睡梦中叫醒,害你修炼前功尽弃,你不能放过他们!”
明霜烛心生了点愧疚,但不多。
将念浊弄醒是她对不起,不过做生意多少都得承担风险,凭乐安天女那个疯劲儿,若进去那梦境的不是她,而是别的倒霉蛋,说不定就被吞噬了。
帝脉持续十世的执念可不是开玩笑的,必是要靠吸收外部的力量维持自身存在,恐怕此前就借寄生念浊吞噬了不少生灵为继。
明霜烛嘴角挨近老板娘脖颈的大动脉,威胁听夫人的话,跃跃欲试要向她进攻的念浊肢节:“魔头,不放过我们,那便试试,到底是鲛族的牙好,还是你夫人的命硬。”
她口中的“魔头”还有两个,正在竹林外目睹擎羊上将与念浊魔王的战局,以及念浊与天太子妃的僵局。
扶着身前顶着重伤的魔君刚赶到现场的儒魔东姜左看看念浊王本体与天界守将,右看看念浊王延肢与天太子妃,一拍脑袋,心说糟糕。
擎羊上将貌似打不过念浊王,万一折在这里,万荒界和天界势必会起冲突。
更糟糕的是,念浊王及其夫人都不认识天太子妃,要是念浊王不小心伤了她,或者天太子妃不小心伤了念浊王夫人,得多坏他们万荒界的上下级关系。
东姜朝魔君躬身请示:“君上,眼下三方纠缠不妥,臣愿前往调停。”
将明霜烛在念浊梦境做的事摸了个大概的魔君沉眸乜东姜一眼,语调淡漠:“她自讨苦吃,何必你多管闲事。”
不是很会避着他做大事?唤醒念浊的后果合该由她自作自受。至于擎羊,助她胡为,死在障深手下不可惜。
东姜蔫了气,还是不死心,期望魔君稍许顾及顾及万荒的君臣和睦,提醒道:“君上,念浊王夫人无辜。”
念浊王夫人到底是个凡人,羸弱得狠,一磕一碰都可能叫她没了半条命。
当然,他的意思不是天太子妃的安危不重要,恰恰相反,在他心里,这位来自海国的天太子妃不光重要,还极其危险。
众所周知,宓妃不是善茬,她名扬天界内外的事迹里有一条,东姜记得尤为清楚。当年青阙宫里有灵奴嚼舌根子,被宓妃发现后,连审问的环节都省了,直接下令拔了他们舌头。
从此,青阙宫成了整个天界消息捂得最紧、灵奴们最守规矩的地方,要不是“碰巧”经过的天后在青阙宫外听到了行刑时灵奴们的哭嚎,大约连拔舌头这事本身都传不出去。
这事儿做得师出有名,理由足够,下妄议上,别说除舌,赐死都是可以,就是她做得太彪悍了些,配着那脸极富视觉冲击力,勾魂摄魄的美貌,又让六界多了个针砭花瓶的理由。
东姜远远望着念浊王夫人,祈祷凶名在外的天太子妃能留情些,把凡人捏在手里做人质足矣,千万莫撕票。
魔君蹙眉:“谁让障深招惹她,本君寻常都惹不起。”
这话冷漠,却给东姜听出些偏袒意味,叫他感觉似条好端端走在路上的狗,无故被人踢了一脚。
君上,您得支棱起来啊,我们万荒的君主,怎么能耙耳朵呢?!
这类恨铁不成钢的话,作为下属,魔丞大人自是不敢说出口的。
明霜烛拿捏着老板娘做人质,暂时还算安全,她甚至有闲余的精力分神注意凌傲的战况,他的出血量有点大,情况越来越不利他们。
念浊此魔听老婆话,不肯放她走,又担心妻子真被她所害,节肢倔强地与她对峙着不撤退。
明霜烛一边盯着念浊的节肢,防它偷袭,一边问老板娘:“凡人,你很爱你的夫君?”
老板娘昂首挺胸:“是,我爱他胜过我自己,你不要想利用我威胁夫君,没用的!”
明霜烛咋舌,真是感人又卑微的爱。
凡人的面相最容易看,身世与经历都显示得直白。
明霜烛看她并非孤星之相,利用这点,确定道:“你没有入魔,所以在你长大的地方,那里一定还有除了你夫君外,你爱的,在乎的,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随他来到万荒。现在,你的夫君对你而言最重要,可你命悬一线之时,他在干什么?”
她放慢了语速,开始偷换因果,迷惑老板娘,“你们人间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万荒界同有君臣父子,他在为他的君上奋不顾身地对战闯入此境的天界上将还有我这个仙族,却连救你都要犹豫。”
老板娘激力反驳:“是我让他不要管我!”
明霜烛笑:“你让他不救是你的事,他真不救,就是他的不是了。他心中若将你放在头一位,怎会说不救就不救?不觉得不公平吗,你最在乎他,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他却没那么在意你。”
明霜烛看不到老板娘的神情,但能从她逐渐颓靡的身形看出,她动摇了。
明霜烛趁热打铁,迫使老板娘抬头看凌傲和念浊的战局:“看,待杀了那五品灵仙,他便立下大功,魔君定会好好封赏她,美人美酒金银珠宝,区区丧妻之痛又算什么,很快就乐不思蜀了呀。”
这事儿其实和魔君没什么关系,但自古忠义两难全,把魔君拉出来做老板娘感情里的假想敌总没错。
怀里的人质抖起来,看样子是绷不住了:“我不能死……”
老板娘当然不能死,她的面相告诉明霜烛,她和念浊魔有两个孩子。
“对啊,你不能死,你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明霜烛深表赞同地附和,“你一走,必有别的女子入主魔王府邸,有后娘就有后爹,除了你,再不会有谁对生着一半凡人血脉的孩子上心。”
“孩子,我的孩子……”
老板娘喃喃两句,乍然叫喊起来,“夫君!放了他们!你救救我!!”
明霜烛耗费口舌的一番利弊分析,终究让她想通。
念浊听话,夫人一喊便收了对凌傲的攻击。
就在明霜烛以为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大魔往她与老板娘所在的方向行来,又是一片竹子遭了殃,嘴里念念:“夫人……夫人……”
靠,为什么本体过来了?!
弄不懂魔族的脑回路,明霜烛拿着人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跟魔王分肢交涉,再次重复:“放我们离开,便不伤你的夫人。”
“呲——!!!”
节肢末端突然又是一吼,念浊魔王山一样高耸的本体嘶哑地回应她:“弱者没有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明霜烛懂了,念浊是既要救他夫人,又要不放过她和凌傲。未免太自信了,他老婆还拿捏在她手上呢。
她叹了口气,对老板娘遗憾道:“好遗憾哦,看来你的夫君,没有准备保全你。”
实在不行她只能挟持老板娘,顶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打开通往凡界的通道逃命了,希望她这一闹能给凌傲争取到离开誓节之地的时间,至于念浊,等着追到人间跪搓衣板让老板娘消气吧。
“住手!”
明霜烛开启两界通道的咒术刚起,就听上空传来一声喝止。
竹林里的魔气顿时浓郁了两倍不止,来者是比五浊魔王更高阶的魔族。
明霜烛嗅到一丝让她不禁咬牙切齿的熟悉。
是那日在锦绣庄刺杀她的凶手,更是害她不得不在誓节之地遭遇一系列倒霉事迹的罪魁祸首!
念浊魔王听话地停了手,差点就要动真格的明霜烛困着老板娘,也望向突然出现的魔族。
飞悬半空的魔族头戴纶巾,一副文质彬彬张弛有度的书生模样,若非身上魔气昭然,怎么都不会让人觉得他出身万荒。
“某乃魔丞东姜。”
大魔自来熟地自我介绍,调解纠纷,“万荒素与天界交好,断不会生出性命相搏的冲突,诸位之间是否生了些误会?”
魔君四辅,其一官称大丞,魔丞说白了就是万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君第一等心腹,而魔丞东姜还以“儒”闻名。
誓节之地距万荒中心的千岁老都少说十万八千里远,能把魔丞引来出面,还真是给她面子。
以魔丞的从容之态,想来被她刺了一道的魔君也无大碍。
她的地位在擎羊上将之上,东姜说话,凌傲便不能接,等她开口。
“我管你什么莫沉莫浮,更不管万荒是不是同天界交好。”
仙族不可能同魔族交好,顶多就是矛盾没有爆发,互相粉饰太平罢了。不过魔丞到来说明此事就结束了,她和凌傲都安全了。
明霜烛继续装糊涂地狐假虎威:“念浊敢追杀我不放,待我回了青阙宫,就一定向殿下哥哥告状,告你们魔族居心不轨,意图反天!”
海国大公主好话不会说,胡搅蛮缠有一套,且一张嘴就是殿下哥哥长,殿下哥哥短,要无上天的帝储给她出气。
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东姜赶紧落地,放低给她赔笑脸:“天太子妃误会了,魔族向来安分,绝无反天之心。不过是念浊王他方从睡梦中惊醒,脑子颇有些迷糊,没认出您来,这才生了嫌隙。”
东姜走过去侧脚一踢念浊王,让他赶紧服个软。
一听倒霉催的自己追着打的就是天太子妃,念浊王魂自觉惹了祸,歉意道:“小魔耳昏目浅,此前不知尊驾身份,请天太子妃恕罪……”
再看一眼他正生闷气的夫人,苦着脸道,“小魔所犯之事与万荒及小魔的夫人无关,天界若追究,所有罪责小魔一力承担,请您先放了小魔的夫人。”
“夫君……”
一听追究和担责,老板娘哪里还生气得起来,满脸心疼。
明霜烛:“……”
心疼男人倒大霉。
“你没有资格同本公主谈条件。”
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放开了老板娘,挟持一个凡人,确实有失格调。
随即,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巧宝葫芦里倒出粒红丸,传给念浊魔王。
“本公主同情达理,既然你说愿意一力担责,便将这颗穿肠毒药吃下好了,你吃下它,本公主就既往不咎。”
明霜烛也不想这事真闹大,干脆行个虚假的私罚了结后续的麻烦,瞎扯道,“以后,每月新月之时你都会肠穿肚烂,而对于你这种大魔,需一个月来恢复伤口,是故你每月旧伤康复之日,就是复增新伤之时。”
“不能吃啊夫君!”
老板娘哭喊着要奔赴上前阻止,被明霜烛揪住,她还没让她走呢,等念浊吃了她的“药丸”再说。
念浊不假思索,红丸接到手就要反手往嘴里塞,被东姜拦下。
君上,您这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心肝宝贝真真好狠。
东姜脸上有些绷不住,护短地问道:“请问天太子妃,这红丸可有药效期限?”
若一辈子月复一月皆如此,念浊王算彻底废了。
“没有期限。”
明霜烛环手在胸前,傲慢不已,仿佛她这般已是施下莫大恩典,“不想吃就拿命赎罪,或者……”
她手上又倒出一颗红丸,瞥一眼想悄悄摸摸从她身旁逃走的老板娘,“让你的夫人替你尝尝它的味道。”
“小魔吃!”
念浊王对魔丞一点头,在老板娘呼唤夫君的高喊中将红丸吞入腹中。
“甚好,此事本公主不追究了,回天之后,还请擎羊上将如实汇报。”
远远的,听见她这么说,凌傲同她行了个礼,表示遵从。
天帝未醒,这事上报最多报给帝储,之前才和阿修罗族一战,誓节之地的事情既然她自己解决了,闻人观赦是不会没事找事再与魔族查办的。
明霜烛也不多话,回了送她来的鹿车。
鹿车雕云纹的玉门拉开,她猝不及防,与车轿里的人打了个罩面。
车内的人凤目深邃而凛冽,车壁阴影的遮挡使他神情模糊,深衣长衫,肃然危坐,流泻着清寒的冷峻:“太子妃玩得可开心?”
一问的语气敲金击石,但凡在场有别人,早两股战战跪下知错求饶,偏偏方喂了魔王一颗穿肠毒药的漂亮公主读不懂气氛般笑逐颜开,没皮没脸地独自灿烂,娇声唤道:“殿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