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一点似伤心》一点江心是伤心

15、第 15 章

　　“我循着姻缘石上的三世情缘找到你，满心满意想找个夫君。”红莲道，“记得化作白虎初溜上天庭之时，是你从其他仙兽手下将我救下。当时我站起身走到你的跟前，用我的额头轻轻蹭了两蹭你的手，满心欢喜地想这就是我以后的夫君。”
　　红莲花与他们脚下的白莲挨上，红莲抬首看向温河。
　　温河伸过手，顿了顿，轻轻落在她的发上，似温柔，似怜惜。
　　卿星看着温河伸去摸她头发的手，心里好像有数根小小的针在扎。
　　红莲继续说：“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奉命征讨妖族，回来之时伤痕累累，我偷来魔族的治愈神丹，陪在你身边一日一夜，你总算清醒了过来。”
　　温河淡淡道：“记得。”
　　红莲笑了，笑容明艳夺目：“当时天界公主来为你治伤，表白爱意。因她不喜欢我所以你拒绝了她。”
　　“嗯。”
　　“后来我们一起在天界瑶池里偷偷抓鱼烤来吃，我还记得，那时头顶上便是闪亮银河星辉。”
　　“嗯。”
　　“原来我们也有很好的时候。”红莲伸手拉住了温河的手，看向他。
　　温河垂眸：“这些，我都还记得。”
　　“那时我卧在你的床上，你枕在我的腰间，一页页翻动借来的典籍，一头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倾泻，你说：‘这样便是最好。不过，雪儿——你若是个女子，那就更好了。’”红莲语音微微一顿，“可是为何等我真的变成一个女子，你却杀了我？”
　　温河看着她，目光顿住。
　　“你在九重天界用涅云□□中我的时候，濒临飞灰湮灭，我还想着，要多看你一眼。彼时涅云枪出现了一丝裂缝，记得么？”
　　温河仿佛被靥着一般，目光渐沉入深深黑暗。
　　红莲伸手，轻抚温河的脸：“我的最后一丝元神附着在一滴血上，滴进了涅云枪中，时至今日到了这个幻境才有力气出来。”
　　温河目光微转，看向她。
　　红莲一双眼中细碎流光，笑意悲凉：“这是我最后一丝元神了，你还想，再杀我一次么？”
　　温河眼中浓黑渐盛，手一松，长枪落于莲心，悲鸣一声，仿佛珠玉之声纷纷碎裂于天地。他的周身，无数黑雾围绕，几乎要把他吞没。
　　卿星想开口警告，却发现自己已然不能动弹。想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完了，卿星想，她神思恍惚间被施了禁术，温河眼看就要沉入心魔了，她得想想办法。
　　红莲上前一步，水袖轻环住他：“你还要，再离开红莲么？”
　　温河没动。
　　红莲的眼神，温柔且悲哀。看那勒在温河衣袍上的折痕，便知道红莲抱得有多紧。
　　卿星想起了自己常用的藤蔓，也是那样紧紧地勒入树里，仿佛是要融入骨血与其一体，实则是要杀了那棵树。
　　“师父——！”
　　卿星强行破除禁术，吐出数口鲜血。
　　白莲座上，一朵白莲瓣忽然纷飞开去，温河眼神一瞬清明。
　　“我对你是不一样的，若我们有更多的时间，若。。。。。。”他静静看着她的双眸，轻轻苦笑了一下：“可惜，你已被我杀了。你说你的元神附在一滴血里，滴进了涅云枪，涅云枪是上古补天遗留的原石做成，莫说一滴血了，就是一丝微小的风，也渗不进去。”
　　长枪没入她的胸口。
　　他将枪从她胸口拔了出来，红莲的身躯自脚开始片片化成火红曼珠沙华，漫天飞散。
　　卿星看向温河。他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仿佛人在高处望下尘寰，飘然渺然。离得太高，太远。而他的所欲所求更是这世间人事物无法满足，一种空洞的孤寒，一种无解的寂寞。
　　他的眼神很清醒。
　　卿星看着他，他的脸看起来那么清冷而不近人情。
　　红莲微笑，宛如叹息：“流云千丈，花月千山。温河，你终究是个没有感情的神仙，我好恨。”
　　红莲指甲忽然暴涨，伸进温河背后。
　　鲜血浸润出来。
　　温河一手将“戟雪涅云枪”一握，“戟雪涅云枪”伸长，将红莲挑离他身畔，高高串于剑尖。
　　她仍试图伸手去触温河的脸。她飘落的泪珠逐渐变得透明。
　　火红花瓣同样在温河眼中翻飞。
　　红莲中枪处飞出几滴血，其中一滴靠近温河颈边，延伸幻化出一根细线，而那滴血，化作了温河颈间一滴血红色的泪珠红宝玉。
　　红莲身躯逐渐变得虚幻，随风飘走，衣袖拂过卿星脸颊边，不知为何卿星伸手一抓，好像下意识想留住些什么。
　　红莲回头微张檀口咬了卿星手背一口。
　　卿星：？？？你咬我？？？
　　红莲已消失殆尽，温河疾步上前握住她刚被咬过的手。
　　“师傅？”卿星看向温河。
　　“被恶气所伤不及时除去会伤及心脉。”温河一手点在她静脉上，围绕在她手上源源不断的黑气消散了。
　　卿星来不及多想，因为天际“咔擦——”一声，裂开了一道黑口，几片天空碎片掉落下来。
　　温河拂了拂袖袍，仙鹤长啸一声，顺着裂口飞出天际。
　　卿星看着下方一片，云烟缥缈之下，远方喷发的火山和赤红火海亦真亦幻。
　　碧空如洗。
　　琵琶“铮——”一声响，琵琶弦尽断。
　　女子一个踉跄，男子接住她，叹息一声：“原想借圣灵神君和红莲的残魄让他们困在幻境之中，但——我们终是失败了。”
　　轮回列车缓缓驶入投胎门。
　　车身掠过，温河携着卿星，稳稳立于云端。
　　温河道：“天庭对你们下的是绝杀令，倘若与我一同回去，尚有一线生机。”
　　女子看向男子，泪眼盈盈：“我宁愿灰飞烟灭也再不愿回去。”
　　男子一咬牙，将身边鼓与琵琶一道掷向温河。自己抱着女子往几欲关闭的投胎门飞跃而去。
　　修罗幻境已破，这两个乐器也不过是普通的乐器而已了。
　　温河轻轻一挥袖，两个乐器便被他轻而易举拂开。
　　两人即将跨入投胎门，他们手上的红线熠熠生辉。
　　一道冰蓝光束从卿星跟前划过，恍如幻觉。
　　卿星抬眼望去，投胎门轰然锁上。
　　涅云枪，又或者说“戟雪涅云枪”，同时一前一后刺入了两人腹中。
　　卿星见识过，“戟雪涅云枪”噬妖，噬魔，没想到，竟然也能杀神。
　　两人的身躯渐渐化为碎片，留在卿星的脑中的最后印象，是女子随风飞扬的发，和两人慢慢贴近的唇。
　　温河收了戟雪涅云枪，垂眸看向卿星。
　　“回去吧。”
　　卿星低着头，令人看不清表情。
　　片刻沉默，她轻轻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抬眼看向温河：“爱恨，真的那么无足轻重吗师父。”
　　“做神仙，自然要脱离六道轮回，爱恨嗔痴，不然你算个什么神仙呢。”
　　卿星只觉手上一凉，这才发觉，原来直到刚刚，温河都还握着她的手。
　　卿星想，大抵是怕她再笨到从灵兽上跌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