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绿洲》长河落日流野

5、局中人（5）

　　三个人打了个车去了附近的商场。

　　窦榆觉得自己有点低估江白渚的颜值了，一路上，司机师傅没干别的，一有空闲便透过后视镜往后瞄，幸亏这一路十字路口比较多，他尚且可以得空分心，要不然，照司机师傅这心不在焉的架势，窦榆觉得他们不出点车祸都说不过去了。

　　反而是江白渚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大概是受人眉眼的滋味没有坐在一个四个轱辘突突转、跑得飞快的出租车上，以及车窗外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更让他感到新奇。

　　窦榆道：“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停吧师傅。”

　　司机师傅沉醉在江白渚女娲炫技般的容颜里，一时没听见窦榆在说话，车窗外的红灯正在进行最后的倒计时。

　　“师傅！？还挣不挣钱了？”

　　“啊啊，你们到底是哪个艺人公司里的大明星啊，我好久没有在荧幕上见过这般周正的人了。”
　　司机师傅回过神道，一面手打方向盘，在绿灯亮起之际驶向窦榆要求的方向。

　　“你是说他么？”

　　林洛坐在副驾驶位，伸过来一只手指了指窦榆，司机师傅的目光划过后视镜落在窦榆身上，笑道：“不光是他，还有另外一位，都是很好看的小男孩。”

　　小男孩？
　　窦榆瞄向身旁的江白渚，不知这位陛下被庶民称作“好看的小男孩”，内心会作何感受。

　　然而，江白渚正沉浸在车窗外，商场前的那个闹哄哄、光闪闪的路演节目上，架子鼓手一顿噼里啪啦的操作，伴随着炫目的灯光show确实更吸引这位封建冷血帝王的兴趣。

　　“哈哈哈，但是我们不是艺人公司的哦~”
　　林洛面带遗憾地对司机道，指挥着司机停在了商场前的一处具体位置，“我们只是这万千世界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好看的人，罢了！”

　　说罢，招呼着扫码付款完成的窦榆以及江白渚下了车。

　　“什么傻逼经纪人这是？”
　　司机师傅听着，“收款15元”的提示音后，得出此番结论，挂挡开车，又道：“真是可惜了两个美人胚子……”

　　*

　　“你犯得着找一个出租车司机抬杠？”
　　进了商场，电梯里，窦榆挨着林洛小声道。

　　林洛道：“切，我是看他被这位陛下的神颜勾得鬼迷三道的，挺有意思，就逗他一逗，反正是他先说错了职业，我只是借题发挥，又有何不可？”

　　窦榆哭笑不得，轻轻给了他一手肘，笑道：“你啊，有我一番风采，会玩儿。”

　　林洛用食指勾勾脸颊：“嘿嘿。”

　　男装在商场三楼，四楼是影厅，陆续有不少手夹电影票的乘客拥进了电梯，霎时间，电梯门再打开时，人怎么往里塞也挤不进一个了，门口的人群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电梯门合上，等着下一班的降临。

　　然后，江白渚就被推挤到窦榆的跟前，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
　　江白渚个子高挑，衣着又朴素，坐电梯时很多人都是天生的社恐，不时低头划啦手机，就是盯着楼层数发长呆，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位陛下的走位。

　　所以，窦榆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逼到了角落的直角区，被江白渚堵死在了这里。

　　窦榆:“那个……你要不……转过去？”
　　被一个大高个儿从上往下环伺的感觉可不怎么让人舒服，窦榆紧紧的贴紧电梯，感觉后背的衣服有点潮湿……

　　“……为什么？”
　　江白渚轻轻地说，脑袋微歪，好像觉得他的不自在来的很奇怪，没有丝毫要听他意见的架势。

　　陛下出门只换了现代服饰，并没有束发，乌黑如墨的长发只用了一根松紧带轻轻地绑起，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被他用一指勾起，塞进扎起的头发里，放下手时，手背磕在了窦榆的手肘上。

　　“我看不见楼层了。”
　　窦榆促起眉毛，把手背在身后，扣起。

　　“你不需要看，我听见声音，有人也去三楼，可以一起。”

　　窦榆:“…………”

　　*
　　他俩在人群簇拥中下了电梯。
　　“哎，这里怎么还有招聘会！”林洛率先一个跑出去，指着一个立牌，大声道：“招聘都招聘到衣服店了？这公司得是有多缺劳动力啊！”

　　窦榆趁机甩开了江白渚，凑过去瞧，只见一个两米多高的立牌上画着一个狮不狮、鹿不鹿的生物，在它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考究、胸前系着红色小领结、梳着油光瓦亮背头的男人，男人向窦榆伸出了一只手，盛情邀请，并配文曰：“非人图书馆，欢迎你的加入。”

　　“图书馆？！这天底下图书馆竟然还能缺帮手？”林洛不可思议道：“现在还有看纸质书的人么？刷热热闹闹、乐乐呵呵的短视频不香么？”

　　一旁的窦榆缩回脑袋，深深地觑了林洛一眼。
　　大哥，你爸爸我就爱看纸质书呢。
　　虽然是狗血爽文居多，但这并不妨碍我从字里行间找乐子呢。

　　林洛双手合十，两目虔诚地眯起，默念：“爸爸我错了。”

　　立牌后的桌子上窝着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正在一本正经地从竹编小簸箕里捏起一张雪花纸，胖圆的手不大，但很结实地握住一把大剪刀，咔咔地剪着，两片大大的刀片夹出精致的小角度，转圈、翻折，一只栩栩如生的雨梁燕便剪好了。

　　林洛抱着手看的很是出神。
　　燕子的最后一片花纹剪成、收刀时，林洛感觉自己的下巴正在随着大叔慢腾腾的动作同幅度张大，接着就被窦榆一句话生生扣回去了。

　　“剪纸？为什么要展示这个？意思是，你们图书馆的书是可以随便撕着玩的吗？”

　　“当然不是啦~”
　　这时，一阵魅惑的女声从窦榆身后传来，紧接着，还没等他们朝声音的来源转过身去，好似有几道黑影闪过，再定神，他们人手捧着一张立牌同款油头男的宣传单。

　　———非人图书馆，欢迎你的加入。

　　窦榆：“……………”

　　“红素姐姐~这三个小帅哥都是我先看见的呢~你可不能抢我的业绩哦~~~”

　　一阵娇俏的女声从相反的地方传来，闻声望去，只见是一个黑卷发齐肩，个头不高，带着一只黑兔耳发箍的女生，见他们看过来，向每一人投了一记飞吻。

　　说罢，以更快的速度走进，一只手优雅地搭在林洛的肩头，对他和窦榆道：“秋心是我们店的特聘的员工，别看他又秃又老，背书可溜了呢~”

　　窦榆：“背书？”
　　怎么做图书管理员的，还需要背书么？

　　“米月。”
　　一旁声音魅惑的性感女人制止了可爱女孩，兔耳发箍应景地垂下来，女孩子扁起嘴，蹦跳着过去挽过女人的手臂，道：“第一次出来拉人，经验不足，红素姐姐sorry啦~”

　　“哼。”

　　性感女人冷酷地扒拉开兔耳女孩的手，一步上前，站在了江白渚的面前，她的右手一直盘着一个东西，此刻伸出左手来，朝他微笑道：“帅哥，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江白渚：“…………”
　　陛下看着那只涂满鲜红指甲油的红酥手静默了半晌，然后，一脸平静的朝窦榆投来殷切的目光，窦榆从这种眼神里读出了异次元大佬投身三次元的落寞、还读出了一种与时代脱节的老大爷第一次玩上VR般的窘迫和手足无措，他感觉江白渚乌黑无光的眸子里，此刻恍然泪光闪闪、可怜至极。

　　“小姐，他没有兴趣呢。”
　　窦榆一步上前，握住了女人的手，二人交握的手沉下去，两人礼貌地笑脸相迎。

　　林洛在一旁激动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剪纸男差点哐当一声丢了剪刀。
　　窦啊窦，你可总算开窍了，学会护老公了，可喜可贺。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兴趣呢？他也许就是比较内敛，内敛的人和书籍最有缘分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来试试吧，我们部门福利很丰厚的呢。”

　　兔耳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竖起拇指摸摸嘴巴，挨着女人道。

　　窦榆：“…………”

　　“不要，不行，我们没这个想法。”
　　窦榆有点后悔这么早就带江白渚出门了，什么现代文明的知识都没有跟他普及，他在为他量身定制的爽文里无所不能、无往不胜，在现实社会，就是个谁都可以骗的漂亮“傻大个”，那些诱人上当的营销话术，真的很拿捏人，尤其是“个性鲜明”的大傻蛋。

　　谁能想到，他们一出门就遇到了疑似的传销组织呢？
　　还“非人图书馆”，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哎呀，这位帅哥，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呀~你想来，我们就带你去，保领保送，绝对是很好的副业，想做主业也行。”
　　两个女人对头不知互相串通了什么话术，兔耳女生接着道。

　　好啊，学会“擒贼先擒王”了。
　　窦榆不说话了，默默等着江白渚出声，心道：大不了一会拽着江白渚跑就得了，不信还能被扣下不成。

　　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搓了搓食指，冷不盯地被一只体温很低的大手握住。

　　“我不去，我听阿鱼的。”
　　窦榆听见耳后的江白渚平静地道，手心却被那人实实地一按。

　　“哦————”
　　兔耳女看着他两扣紧的手不由惊呼，被女人斜了一眼才惨惨作罢。

　　女人遗憾地叹气，拿过剪纸男手里新做的一只雨梁燕塞在江白渚手里，道：“那好吧，可惜了，祝你们生活愉快，耽误您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