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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0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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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字。
两声名字,一个语气助词。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却看得江里心中猛烈颤抖。仿佛无端从这几个字里,品读到了千言万语,与难以言尽的痛楚。
江里甚至觉得,盛千陵在打出这五个字时,应该是在哭的。
凌乱间抬头,仓皇朝他望去,只见盛千陵已经平静地收了手机,正默默侧耳倾听旁人说话。
江里收回目光,用力把嘴里所剩不多的糖球咬碎,抽了张纸巾擦净糖棍上的水渍。
又将糖棍和手机一起塞回兜里,没有回复盛千陵的消息。
点的菜陆续被端上桌。
腊鸭焖藕和公安鱼杂做得色泽纯正香味扑鼻,清炒菜薹紫白相间新鲜水嫩。江里抬眸看一眼,没有伸筷子。
卓云峰起身给大家一一倒酒。
盛千陵用手盖了盖杯口,歉意地笑笑,表示自己不饮酒。
卓云峰猜测这是职业选手的自我要求,没有客套,给他倒了杯饮料。
这几个会员在一起玩的时间挺长了,卓云峰知道他们的喜好,于是很快给他们倒好白酒,又给江里倒了一杯啤酒。
江里从兜里摸出一颗新的棒棒糖,撕了糖纸,将糖扔进玻璃酒杯里,发出一声脆响。
啤酒中的泡泡升腾,那颗橘红色的糖被淡黄的酒一泡,愈发显得诱人。
卓云峰讲了几句场面话,感谢大家的捧场,又带头干了一杯白酒,气氛登时更加热烈起来。
成年男人在一起聚餐,又被酒精一刺激,免不了要插科打诨吹吹牛皮。
多是在吹嘘自己斯诺克球史上最辉煌的一杆,因讲到一半发现职业球手在场仿佛踢到了铁板,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引到了江里身上,姓徐的会员说着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小江,哎,那个……有个女孩,我听说都,跟了你两年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话音刚落,江里立即感受到从盛千陵那边递来的厚重目光。
好像春雷乍起,前一秒还万里无云,这一秒已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江里喝了几杯啤酒,不至于喝醉。
他本想认真解释一下姚婷结婚多年小孩都已经上了幼儿园,她本人也只是在自己店里打工,但瞥见盛千陵这神色,感觉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说:“没有的事。”
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不知道是没有结婚的事,还是没有女孩跟着他。
其余人并没有感觉到盛千陵与江里之间的风起云涌。
只是盛千陵突然对卓云峰说:“你们喝的,是这边的稻花香酒?闻起来不错,给我倒一杯试试吧。”
江里:“……”
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
盛千陵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间或吃几口菜,然后来者不拒地同人碰杯,但不再加入谈话。
他看起来清清冷冷,好像被一层风雪覆盖,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连卓云峰都感觉到了他渐低的气场,以为他是舟车劳顿又打了几场球疲惫不堪,急着回去休息,也就没再拉着会员们东侃西扯,快速结束饭局,然后叫车过来送盛千陵去酒店。
江里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
他吃得不多,酒灌了几瓶,意识还算清醒。
见到其他人要么找代驾,要么等司机过来,他抓了一把卓云峰的手臂,说:“卓哥,我自己坐个三蹦子回去了。”
卓云峰的全部心思都在盛千陵身上,没太注意江里的情绪,闻言也只是点头说好。
于是江里冲余下的六人挥一次手,挥完就走,就当统一打了招呼。
江里在街边搭了个晚上还在偷偷运营的小三轮儿,报了地址,然后闭上眼睛。
今晚这聚餐,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却让他觉得像一年那么长。
所幸三轮开得还挺快,没花多少时间,江里就到了家。
他付了钱,从院子走进去。路灯将他的身影拉成一条极长的影子,那影子像蛰伏于夜晚与他形影不离的鬼魅。
大门没关,江里也懒得管。他直接走进房间,换上拖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一条内裤和一条沙滩裤,到浴室去洗澡。
今天一天,过得如梦似幻。
好像见到了盛千陵,又好像深陷在连绵不绝的梦境里。
是不是梦啊,江里想。
如果是梦,那盛千陵怎么没有拍他的屁股,没说里里的臀部最圆最挺最好看?
从浴室出来,江里关掉了堂屋的灯。
正准备去关大门时,却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汽车摔门声,紧接着,响起笃笃的脚步声。
是皮鞋踩在水泥地面的声音。
江里有些好奇,睁着迷蒙的眼睛往大门走几步,想去看看情况。刚走到门边,却见一道高大修长的影子快速朝他覆过来。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出声,江里被那人一推,重重地被按到了墙上。
可即便被如此粗暴地对待,那人却还垫了一只手在江里的后脑勺,隔在他的头与白色墙壁之间。
江里一颗心揪着,好像被人用力从左心室里一扯,那心脏像要脱离所有血管破膛而出。
他窒息又疼痛,抬眼去看面前高了他一截的人。
盛千陵浑身酒气,一张脸已经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只隔几厘米。
这时,盛千陵哑着嗓子开口:“里里,谁跟你了两年?你有女人了?”
两个人实在隔得太近,是微微一动,就能亲上的距离。
因为盛千陵伸着手,江里就像被他环在怀里,却没有推开。
盛千陵脸上的酒气与热气尽数扑向江里。
借着卧室的灯光,江里能看到盛千陵那双在黑夜里闪烁的眼睛。
他还是晚上那身衣服,白衬衣配黑长裤。
可白衬衣不再熨帖,黑长裤多了褶皱。许是回了酒店后,趁卓云峰离开才匆忙打车过来的。
江里感觉今晚的酒后劲有些足了,不然眼前这场景,为何如此逼真。
做梦都没有的触感,眼下却全有了。
江里发了许久呆,盛千陵终于不耐烦,压着火又逼近一点儿,几近失控地说:“江里!回答我!”
江里这才反应过来,脑子从混沌中渐渐走出。
他胸腔起伏,贪婪地感受着盛千陵的温度,不肯挪开看他的目光,却依然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女人。”
盛千陵按着江里肩膀的手轻微一松,但又低沉地追问:“那男人呢?”
江里说:“也没有男人。”
盛千陵仿佛满意了。
可他还这么压着江里,膝盖抵在江里腿上,保持着这个危险的距离。
眼对眼,唇对唇,没有挪开。
黑夜像魔鬼一样在江里耳边鼓躁,让他神智不清。
江里感觉盛千陵再不放开,他可能会和梦里一样,起一些丢脸的反应。
想了想,决定采用迂回战术:“盛千陵,我好冷。”
春天日夜温差大,白天短袖穿得出去,夜晚就扛不住冻。
江里看到盛千陵顿了一下,慢慢松开他,然后抬步往开着灯的房间走。
江里突然想到什么,惊慌失措去拉盛千陵的手臂,说:“你不要进来,我要换衣服!”
盛千陵那点儿酒后疯劲在刚才强压住江里时已耗尽,此刻竟缓慢地停下脚步,认真思考江里换衣服,他要不要退出去。
想到一半,他抬起迷茫的眼神,问:“里里,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为什么换衣服要让我出去。”
十足的不解,十足的委屈。
江里这时几乎已经肯定盛千陵喝醉了酒。
他从少年时期起就滴酒不沾,又因长年训练需要保持清醒,从不曾碰过酒精。
今日破戒喝醉,也只是因为听人说江里有了女人。
江里心里顿时酸软得一踏糊涂。
他不明白盛千陵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伤害。遇见一回还不够,还要在这中部省份腹地重逢一次。
对待一个醉鬼,倒不必那样防备。
江里稍微松口气,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好挡住身上这件黑色T恤胸前的花纹。
盛千陵却眼尖地看见了,脑子转了好几圈后才问:“里里,这是不是……我以前穿过的衣服?”
江里迅速背过身去,从柜子里拖了件白色的短袖来,双手抓住黑色T恤的衣摆,往上一扯,很快换掉了上衣。
盛千陵站在门边,目不转睛注视着江里瘦薄的背部,还有那极窄的腰身。
时隔六年,他都还记得那里的触感。
江里怕痒,却又总是故意把球打偏,让他去拍他的臀,去掐他的腰,然后从后面抱着他,靠着斯诺克球台相互撞击表达爱意。
江里把衣服换好,总算冷静了一些。
他回头看到盛千陵还傻傻地站着,脸上顶着两团因酒精带来的酡红,有点于心不忍,想赶他走,又舍不得,只好说:“你先坐吧。”
于是盛千陵乖乖坐下来。
江里爬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看一眼坐在衣柜旁的男人,问:“你不回酒店睡觉?”
盛千陵不答反问:“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没头没尾,江里却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珍惜与盛千陵说话的机会,又指望盛千陵宿醉后能忘光这一晚的事情,所以并不像白天那样拒他于千里之外。
江里说:“我开了个男装店,那个人是我店里的员工,在我这儿工作了两年多。”
“哦。”盛千陵睫毛轻颤,努力理解江里的话。
可还没能理解透彻,他又提问:“为什么又开始吃糖?牙疼还犯过吗?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点的菜?为什么不挑食了?为什么不喝白酒了?为什么要把糖放进啤酒里?为什么又开始打野球?为什么说没有师父?为什么不用我教你的杆法了?”
盛千陵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一口气提了无数个问题,都给江里听笑了。
江里摆了个舒服的靠床姿势,借着白炽灯的光线盯着盛千陵,笑道:“哪有人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的。不行,你只能问一个。”
江里并不是在和醉鬼讲道理,可醉鬼的思维反应慢,只能循着对方的话努力思索。
想了片刻,好像确定了自己想问什么,于是又抬起令人无法忽视的那张俊脸,无比认真地问:“为什么要扎苹果头,是不是要勾引我?”
江里:“……”
当年在武汉那间球房里,江里有次懒得去剪头发,可头发太长遮住了瞄点视线,就找收银员要了根皮筋,把额上的头发竖着扎了起来。
当时扎完,江里问盛千陵:“你看我像不像一颗大苹果?”
盛千陵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冷静自持地回答:“我看你像在勾引我。”
此时此刻,江里深深忏悔不应该在云峰俱乐部里绑苹果头。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引火烧身,烧得被子都快盖不住了。
偏偏醉鬼还没有自知之明,站起身朝他走过来,边走边笃定地说:“里里,不用勾引。你想要,我就给。”
“……”
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