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27、莫

　　郑希恩得到“于舒亦”这个角色时，只觉得雾散云开，倏忽间晴空万里，他灰暗无望的人生终于可见一丝光亮。他第一时间给昱希打电话报喜，昱希却在那头哭得伤心。

　　“你怎么了？”郑希恩忽而间心乱如麻。

　　“有什么事吗？”昱希含混道。

　　“你在哪儿，要不我过去找你。”这是郑希恩人生中第一次主动。

　　昱希却拒绝了他：“不用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郑希恩怔怔地放下握着手机的手，极尽失落地看了眼手机，片刻后不由苦笑，看来命运对他的捉弄仍未停止。

　　同一时刻，昱希正躲在房间里抱头痛哭，她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还是伤心的不能自已。

　　这算是她自找的么？

　　两个小时前她还沉浸在最平淡的幸福之中，她坐在季昀祎的车上，和他一起听着他最常听的歌，在手机上浏览他们即将抵达的餐厅图册，与他商量着今晚的菜色。

　　只因为洛灵惜一个电话，所有的一切就都被打破。季昀祎靠边停车要求她下车时，昱希忽然觉得自己以为拥有的幸福实则都是假象。

　　昱希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竟然要半路丢下我？”

　　季昀祎几乎急不可待道：“医院那边有紧急情况，我必须立刻赶去。”

　　昱希的声音不自觉放大：“为什么？”

　　季昀祎越过她打开车门：“回头再向你解释，你先下车。”

　　昱希心潮起伏：“就算你非去不可，难道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

　　季昀祎竟低吼道：“人命关天，你别闹了好不好？”

　　昱希心神一震，仓皇地下了车，季昀祎瞧见后视镜里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时眼里到底浮现出一丝不忍，可他不多犹豫地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昱希心中的委屈无处言说，只能边走边掉泪，天际的灰终究没落，成了全然的黑，街灯璀璨晃眼，她不时抬手抹泪，她仿佛听见了镜面碎裂的声响，心痛就似裂缝不断蔓延，令她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痛。

　　昱希不知道自己这么丢人现眼地走了多久，只是在某一个瞬间无法支撑下去，便索性蹲在路边，呜呜地哭了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自行用衣袖擦干眼泪，缓解了一下双腿的麻痹与酸软，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地铁站，继而按导航规划的路线行走。

　　打车的费用太高昂，现如今的她即使承担得起，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只好一路丢人到底了。

　　回到家仿佛已历经千帆，可幸陆晓枫在家，客厅虽未全明，却亮着一盏灯，让昱希心里得以好过些许。她径自去到房间里趴在床上，不久便接到郑希恩打来的电话，可在拿起手机之前，她还以为是季昀祎打来的。

　　昱希泪如泉涌，谁也不想见。

　　第二天她顶着一双肿眼皮去上班，公司全员基本都知道她与季昀祎交往的事，眼见她这般郁郁寡欢，形象全无，季昀祎又一整天都没露面，大概也猜到他们之间闹了不愉快，或是已经分手。

　　周妍借关怀之名打听她和季昀祎的感情状况，昱希一味敷衍了之，却并非是她口风紧，而是她有苦难言。

　　季昀祎一连几天都没来上班，一条讯息也没给昱希发，昱希自觉这个女朋友当的，委实没半点价值。

　　洛灵惜丈夫抢救无效，已经死在了病床上的消息，还是她从陆晓枫口中得知的。

　　彼时陆晓枫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昱希不假思索地摇头，陆晓枫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如果去了，你肯定会看到最无法忍受的画面，却又不能怪他。不去也好，反正也没必要去。”

　　昱希完全想象得到这几天季昀祎是如何陪在洛灵惜身边安慰她照顾她的，当下唯有苦笑而无言以对。

　　约摸过了小半个月，季昀祎才终于现身于读白工作室，昱希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像个木头人一样没半点反应。

　　季昀祎在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如果不是他强制要求昱希加班，昱希绝不会等到他出来为止。

　　他像过去很多回那样身躯笔直地站在昱希所在的格子间外，昱希抬头看他，依然无波无澜。

　　昱希道：“我可以走了吗？”

　　季昀祎眸光深沉：“能不能教教我，我该怎么挽回？”

　　昱希平静道：“你要挽回什么？我们之间可有可无的感情吗？或者是你和洛灵惜之间从未断绝的感情。”

　　季昀祎隐忍道：“从我们在一起开始，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为什么你总要以为我旧情难忘？”

　　昱希缓缓站了起来，尽管仍要仰望他的脸，但总好过坐着：“我知道你最不愿提及你和洛灵惜之间的事，甚至连从别人嘴里听到洛灵惜这三个字你都无比厌烦。她就像是你的逆鳞，是你生命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即使她带给你的，唯有痛苦。就算我相信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你都没有出轨，可我要怎么容忍，容忍在你心里，永远存在着一个比我更重要的女人。”

　　季昀祎极难得地愣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从容：“如果你不能理解我，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昱希忽然就笑了：“我还不够理解你吗？我只是无法接受。”

　　迟钝和笨是两码事，很多事情她不是想不明白，她只是没那么快想明白，所幸季昀祎给足了她思考时间。

　　季昀祎道：“你可以下班了。”

　　昱希没再多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