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影舞》末*

3、第二章

　　翌日。

　　风乐苑。

　　花好，月圆。

　　莫七依旧一身青衣，看似朴实无华，却又精雅别致，一柄墨色折扇在纤长的指间翻转，眯眼看着满苑群芳，自语道：“这洛阳的花楼还真是不少，天香楼自是有其绝妙之处，这风乐苑也分外香艳呐。还是美人儿枕边好安睡，今天就……”边说着，手中折扇“哗”地一展，抬步向苑内行去。

　　未到门口，便有龟奴上来接应，想是见他身上衣料华贵，又一派风流，直接引他进了二楼雅阁。

　　莫七一连点了七八道精致小菜，搁下一锭银子：“爷今夜头次来，不熟你这儿的姑娘，把花名册给爷看看。”

　　龟奴见了银子，眼儿都亮了几分，躬身哈腰地递上份花名册。

　　莫七也不细看，手指一划，勾了首页的十个姑娘，便开始斟酒自饮。

　　但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却不见一个姑娘进门，莫七不禁有些不耐了，正想着喊人上来问问，先前那个龟奴敲了门进来了。

　　“这位爷，真是抱歉，您点的那些姑娘都已经接了客，您看是否可以换几个？”那龟奴抹了抹额头虚汗，一脸谄媚的笑。

　　莫七微微挑眉，又饮了一杯，也不在意，只道：“那就叫花名册上接下来的十个。”

　　“这……”没想，那龟奴那是一脸为难。

　　“怎么，也都在接客？”莫七也有些讶异了。

　　“这位爷，实不相瞒，花名册前三页上今夜本有闲的姑娘都被郁公子叫去行酒令了……”

　　“哦？”莫七半眯起眼来，“这郁公子是你们这儿的常客？”

　　“是的，郁公子这两年来几乎每月都要来上三五次，他潇洒多金，又善解人意，楼里的姑娘都喜欢的紧，今日不巧……所以，对不起了，这位爷。”龟奴再三鞠躬道歉。

　　莫七身子半仰，眯起眼，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扣杯口，似在想着什么，又似在回味什么。

　　半晌，他睁眼看向龟奴：“这样，你带我去那个郁公子的雅阁看看，如此风流人物，我莫七怎能不好好结识下呢？”

　　那位郁公子所在的雅阁正巧在莫七的对门，但中间隔了个长廊，两道镂空花栏遥相对着，雕花檀木门紧闭，将里头的莺歌燕舞隔了开来，在外头模模糊糊听不分明。

　　莫七抬手叩门，不多时，一位身着鹅黄锦衣的姑娘来开了门。

　　莫七目光一扫，见一身着白锦华服的年轻男子坐在正中，周围十几个姑娘围桌而坐，面前有几道下酒小菜，香酒却有好几十壶。

　　他飒然一笑，抱拳礼道：“在下莫七，在对面小阁里独自饮酒，好不孤单，今闻兄台在此摆下行酒令，想来凑趣，特来拜会、拜会。”

　　对面白衣青年缓缓起身，也是抱拳一礼，笑答：“来者是客，请。”

　　那青年样貌平平，看去似是廿又一二的摸样，一身白衣干净朴实，无甚暗纹绣图，整个人并不显突出，只一双眼亮如寒星，光华流转间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正疑惑间，却瞥见那人抱拳放下的手，他猛然一怔，嘴角不经意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请坐。”白衣青年似没有察觉到莫七的神色，亲自为他腾了座。

　　莫七也不推辞，随之入座。

　　刚坐好，那为莫七开门的黄衣姑娘轻笑着对白衣青年道：“郁公子，方才一轮酒令是你输了，可不要赖了赌哦。”

　　“哎，潇潇姑娘，公子我倒是想赖呀，可那么多美人儿盯着，我怎赖得了？”白衣的郁公子微显无奈的摇头，“今次，就为潇潇姑娘写首小曲吧，唱的不好，可别见怪。”

　　闻言，嬉笑着的姑娘们都安静了下来，连莫七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出声。

　　只见郁公子沉吟了会儿，抬手执筷，轻敲杯口，漫声吟唱：

　　“雾鬓风鬟，弦舞轻昙，香唇含似摄魂丹。玲珑解意，浅笑惊澜。酝千秋景，千秋情，千秋兴。

　　寥落红颜，风流相怨，薄世沉浮斜影倦。尘出酒烈，我醉欲眠。吟一时曲，一时趣，一时屈。”

　　郁公子清唱了三遍，声音由清越转为低哑，歌声里多出了几分倦怠，几分惆怅。

　　脸上本笑意盈盈的姑娘们也渐渐敛了颜色，有些叹息，有些摇头，纷纷举杯饮尽，眉眼间都多了分微不可查的倦意。

　　连风流无双的莫七公子也轻轻叹了口气，一双明目对了郁公子的脸定定看去，却未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来，还是那一脸淡淡的笑意。

　　过了半晌，郁公子清咳一声，拉回众人飘飞的思绪，淡淡道：“好了，这曲我也唱了，潇潇姑娘可还满意？”

　　“非常满意。”潇潇美目盈盈，站起身敛襟一礼，“潇潇谢过公子了。”

　　“那就好。”郁公子一笑，转而看向莫七，“现在莫公子来了，我们是接着行酒令，还是做些别的好呢？”

　　“莫七是客，客随主便，就听郁公子安排吧。”莫七微笑回道，一双明目始终对着郁公子看。

　　郁公子见他目不转睛地对着自己看，也不在意，只笑说：“看起来莫公子有兴致的不是行酒令，而是郁某啊？”

　　“的确如此。”莫七微微开扇，风流一笑，颇有些暧昧地低问：“我在想，我今日仍穿的青衫，你是否还会要脱我衣衫？”这一问，声音很轻，只有坐于身侧的郁公子听见。

　　郁公子眼眸晶亮，眯眼一笑，也低声回道：“只要你愿为我而脱衣。”

　　莫七飒然一笑，手中墨边折扇全开，扇面上竟是空白，不着一色。

　　他摇扇笑道：“我与兄台今日在此相遇，也是缘分，想请郁公子为在下这折扇提上几字，兄台可愿意？”

　　“求之不得。”郁公子一笑，起身拈笔挥墨，也不沉吟，拿过扇子一挥而就。

　　等他写完，莫七拿起一看，却是正面一个“月”字，反面一个“兑”，字体潇洒。

　　看毕，莫七不禁失笑，颇有些无奈地摇头。这两字合起来不正是一个“脱”字？她还真是有些恶趣味，题字也不忘调戏他一把。

　　待他转头，却见郁公子温雅一笑，一派认真地问：“莫公子可还满意？”

　　“自是……”莫七合上折扇，微微一笑，“……满意的紧。”

　　房内姑娘见两人神神秘秘，颇有些好奇，却被郁公子三言两语引开了。

　　接下来，众人接着行酒令，嘻哈笑闹，玩了一个多时辰，在这期间，两人颇有默契没再私下交谈。待到临走时，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却都多了几分了然。

　　在风乐苑门口，两人相对抱拳告辞，郁公子先行离去。

　　莫七看着那颇有几分随性洒然之态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唇角，手中题了字的墨边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掌心。

　　“千影，郁公子……再见面，你还会以怎样的面目出现呢？”

作者有话说

　　各种捉虫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