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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整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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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殷听力一向好,别说是门外压低的声音,就是一楼的声响她也能听到一二。
此时门外,那真是热闹非凡、字字不离她。
也算“承蒙厚爱”。
陆玖茫然地点点头。
池殷见她呆愣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没听到。
“算了,让豆芽传话没气势。”
菩萨时间结束,体验一般,下次不当了。
她嫌弃地睨陆玖一眼:“怎么还不走?”
一动不敢动还被取了外号的陆玖:“…….”
嫂嫂今天心情真好啊。
*
门外,几名女仆早就等得不耐烦。
“真能墨迹,我们都等了十多分钟了!”
“陆小姐刚才跑出来那表情…又被挑刺了吧。”
“要不是她父亲对陆家有点恩,先生哪里容得下她?。”
“小点声,可千万别被她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了?我们可是先生亲自招的,她还能赶我们走?”
管家刚跟厨房交代完,一上楼就看到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福态的脸顿时一冷:“都回到自己岗位上。”
韩语语脸色一僵,一言不发走到队伍最末。
这时,正中央的木雕镂花房门被缓缓推开。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池殷垂着眼,面无表情看着身前排成两队的几人。
身着正装的管家位于队首,距她两步远,视线低垂,朝她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躬。
“夫人,早餐已经准备好,当前六点五十整,七点准时摆桌。”
池殷视若无睹地越过他。
她环视一圈,支着腰闲闲倚在红木格窗边,随手把玩着一支沉香木簪。
不过一分钟,管家发顶就出了一圈冷汗。
无他,这位太太向来阴晴不定,睡眠时间多了少了,觉得哪位仆从打扮不顺眼不干净了,都会肆意发泄怒火。
仆从们私底下怨声载道,抱怨的人太多他也管不来。
今天不知又是要找什么理由发难。
他偷偷侧过脸,恰好与池殷对上视线。
如藻般微卷长发把她的脸衬得极小,雪白的颈子又细又长,她身上有种气质无法描述,虽然人看起来脆弱极了,但却像受过蔚蓝深海加冕,很是尊贵。
…太太是不是更美了?
还有这个气质…
他浑身一凛连忙看回地面,这位哪儿是他能直视的身份。
而且那气场也太压人了。
突然很想跪下磕头。
陆宅此时像是被冷空气罩住,谁都不敢说话。
终于,池殷弯了弯眸,淡声道:“你们几个,谁听到我在屋里说的话了?”
数分钟前,她在屋里叫人。
六位女仆,只有陆玖进了屋,还是误打误撞。
半分钟后,有两名女仆承受不住压力,扑通两下齐齐跪到地上:“夫、夫人,我我们听到了。”
“还有么?”池殷扫视一圈,确定没人还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后,说:“你们两个去楼下候着。”
“剩下四个去拿工钱。”
她话音一顿,对着身侧的格窗把木簪别在耳后,“我这儿不招聋子。”
她像是说着极微不足道的事,不及她装扮重要万一,但气氛却瞬间凝固。
管家愣了足足半分钟,才面带犹豫直起身,硬着头皮道:“夫人,这些都是在陆家干过半年以上的佣人,需不需要问问先生意见?”
管家的话像是凭空给了那几人勇气,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我们等先生回来。”
“对对,况且我们是真没听见,先生一定理解的!”
池殷通过窗子打量着几人,根据声音判断,都是刚才编排过她的。
她似笑非笑地侧过脸:“问他意见?”
她从不问人意见。
池殷捻了捻手指,径直走向队伍最末。
“韩语语。”她吐出一个名字。
韩语语抖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池殷会第一个找她。
她紧盯着地面,大脑飞速转动,电光火石间,突然有了决定。
她颤抖着抬起头,握紧拳头像是为自己加油打气:“如果您觉得这样就能把我吓跑,那就要失望了,我只相信公理,如果陆先生觉得您的决定正确,我才会离开。”
韩语语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传来几声附和。她在应和声下昂首挺胸,像一朵狂风暴雨下兀自绽放的小白花。
池殷挑眉,扫了眼这个站的最末、话却不少的人。
——还挺能给自己加戏。
“你在看什么?”韩语语被池殷云淡风轻的态度折辱到,那眼神简直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她一向看不起池殷,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若是她有这张脸,她能比她好一百倍一千倍!
“站在队末的感觉好吗?”池殷看着她迅速涨红的双颊,淡声问。
“你管我站在哪儿,你别想转移话题!”
池殷懒懒拖长语调:“转移话题?”
韩语语抿唇:“我们是平等的,你随意辞退我们是不对的,但你如果跟我们道歉,我肯定会…”
“别瞎想,费你脑。”池殷发现她说不出新意了,有些失望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韩语语被噎的一顿,神色当即阴沉下来。
池殷从小就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君妃。
这种看似正义凛然实则最会煽风点火的人设…也就见过十几二十个吧。
其中佼佼者就是她父妃。
池殷意兴阑珊:“你是不是每日私下都要如此慷慨激昂一番,再躲到队末?”
“管家,这个站位是固定的么?”
管家赶忙回:“不是的夫人。因为轮班原因,除了我,其他人每日站位都不固定。”
池殷意味深长地啧了声,殷红嘴唇上露出一点轻嘲笑意。
韩语语脸色顿时大变。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我不是,别听她瞎说。”
池殷没管她变幻的神色,看向另几位女仆:“我每次起床直面的都是前两排齐心协力令人厌烦的目光呢。”
“不过这人惯常在最末,倒也没她什么事。”
一位短发女仆张了张嘴,倏地指向韩语语:“你——”
她就说、她就说!
韩语语明明受到的责骂最少,怎么每天都要挑头吐槽池殷。
本来没脾气都能被她激出脾气。
原来她们都被她当枪使了!
又能抒发戾气又能全身而退,怎么好事都让韩语语占了?!
池殷不再说话。
她无意为原主洗白,原主的无脑行为她根本看不起。
不过韩语语的行径的确占了那么一点责任,她只是合理加工夸张了一下罢了。
池殷侧了侧身,避开短发女子扑向韩语语的脚步。
在一阵推搡过后,韩语语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她踉跄着摔倒在地,哭泣着奋力避开抓挠,死死捂着自己的脸。
池殷看着接连怒极抓向韩语语的几名女仆,招手让保镖上前,而后对管家道:“起来吧。”
她说话时嘴角惯常是微微上翘的。
但她若不是真心笑,嘴角眉梢虽是弯的,眼神却极冷,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管家不敢起身。
“按照你们陆宅的规矩,打架者如何处置?”
“打架斗殴者一律辞退。”管家吞咽了一口唾沫,赶紧补救:“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这也是您的家。”
池殷故作惊讶地挑眉:“我的家?”
“当然。”
“那我有资格辞退她们了?”
“夫人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他考虑欠周,先生与夫人都是主子,有一个对他不满他都干不下去。
而且…辞退不敬者本就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给你五分钟。”池殷见管家终于思想正确,转身下楼。
*
池殷吃早饭时,陆墒已经离开。
原主有自己一套对菜品的要求,所以两人一向分食而居。
池殷也乐得自在,托腮打量着桌上的菜品。
而后,唇角的弧度渐渐拉平。
她真心觉得这个世界挺不可思议的。
不可思议就不可思议在——
除了敢在背后议论雇主的佣人,还会有炸樱桃炖山楂和烤榴莲。
池殷闭了闭眼,而后微笑地朝主厨招了招手。
一头棕色小卷毛的主厨呆了呆,小碎步上前。
“夫人,您有哪里不满意吗?”
池殷不高兴的时候 ,一向非常乐意分享自己的情绪。
她见主厨汗涔涔的模样,弯了弯唇角:“你觉得呢?”
“嗯……”蒋栋飞速扫过餐品,说实话,这些东西都不符合他的味蕾美学,但他也不能说啊。
池殷笑得艶丽:“别紧张,我很好说话,你说说对这顿饭的理解吧。”
蒋栋:“……”
蒋栋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玩了一节课消消乐,结果临下课被教授叫起来——
“这位同学,你说说对本节课的理解,我很好说话的。”答的不好就给你59分哦。
不是?怎么就?这是他能理解的吗?
他不理解!
他也想问问夫人,水果到底犯了什么错顿顿都要经历“煎炸烤煮炖熏拌”,还不许重样?
——为什么?啊???
但雇主永远不会出错。
蒋栋磕磕绊绊:“那个,就是,华国文化博大精深,菜系丰富多样,而水果富含多种营养元素,美丽博学如您,嗯,自然应该一桌看遍水果气象!”
前言不搭后语,但他知道该怎么反省总结:“夫人,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现在就改进!或者,您还要添什么菜式吗?”
池殷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他紧张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你们那个陆先生,他早上吃的什么?”
蒋栋擦了把虚汗:“配菜是刚从北美运来的深海鳕鱼,主食搭的树莓松饼,饮品是柏图斯酒庄每年都会送我们的红酒。”
“听起来不错。”
“吃起来也非常不错!”蒋栋是国际top1厨师学院的高材生,刚来陆宅不久,在学校养成的解说习惯还没被彻底蹉跎掉,一时叭叭起来:
“如今季节鳕鱼肉最为健康鲜美,用雪梨肉冰镇好再浇上一点点醋汁简直就是鲜上加鲜,而树莓松饼甜中带酸,可以很好调和鱼肉的鲜味,更不用提举世闻名的柏图斯红酒酒庄,千金难购,醇厚与清郁并存,香气匪人,口味一流。”
说罢,蒋栋向上吹了吹小卷毛,一脸自豪地看向池殷。
池殷回视:“你挺得意的嘛。”
世界安静。
“……”蒋栋的微笑慢慢消失,一头小卷毛重新垂到胸前。
池殷把脸撇到一边。
她才不要管这些是不是原主的责任,现在吃的不好的可是她。
她的不满情绪必须再找个人发泄。
管家警告过了,主厨刚吓唬完,侍从欺负起来没意思。
池殷想了半天,忽然露出一个极为罕见的、堪称温柔的笑来。
正偷瞄的蒋栋下意识放轻呼吸。
“都撤掉,”舌尖舔过上牙槽,池殷的笑容却愈发撩人,她抬手示意侍从过来,“留给陆墒当晚餐。”
“昨晚他哭着求…”
“又跪着要……”
“算了,不便细说。”
在蒋栋望眼欲穿求知若渴的深切目光中,池殷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早饭重新做,好吃基础上,越贵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