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会》藏青粟

3、第三章

　　这周严惜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到了周五，严惜临下班时余经理还特意过来叮嘱，让她明天千万不能出错。

　　严惜低着头答应，就算余经理不说，她也会把事情做到最好。

　　回家简单吃了点后，严惜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挂着的零星的几件短袖，头一次为自己衣服少苦恼。

　　严惜上班都穿店里统一的服装，平时也不会把钱花在衣服上。

　　每个季节就那么两套衣服换着穿，夏天热，衣服也不贵，短袖就多买了些。为了图方便，裙子更是一件没有。

　　现在去买？

　　可是已经很晚了，能去哪里买呢？商场肯定不行，她住得偏，附近也没什么像样的商场。

　　倒是楼下夜市会有摆摊的，但要她穿着地摊上买的衣服去见苏照影，严惜实在不好意思。

　　长到22岁，严惜第一次为衣服发愁。

　　如果奶奶还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严惜泄了气地坐在床上，看着破旧的衣柜发呆。

　　呆坐了会儿，严惜又起身，在为数不多的衣服里仔细挑了挑，最后矮子里拔高个，拿出了一件纯色短袖。

　　没有图案，至少能让她看起来成熟点。

　　选好明天要穿的衣服，严惜的心弦总算松了些。

　　但紧接着，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她不会化妆啊！

　　严惜愁眉苦脸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揉了揉自己削瘦的脸颊，镜子里的人也同步揉自己的脸。

　　洗漱台上除了一瓶洗面奶，就是牙膏和牙刷。护肤品是最便宜的那种，严惜除了擦脸，还用来擦手。

　　她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少女，唯一的优点只剩皮肤白了。

　　都说一白遮百丑，可她怎么看都对自己不满意。

　　严惜重重叹了口气，原来要见苏照影一面，对自己来说竟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

　　严惜既苦恼又期待，激动中又夹着紧张和不安。

　　太多情绪堆在一起，严惜这晚又没睡好。

　　严惜很早就醒了，在浴室里鼓捣了将近一个钟头，才一步三回头地出来。

　　鞋换到一半，她不放心又进了浴室，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认自己没有哪里不对后，这才出了门。

　　在地铁上，严惜看着导航上面的目的地，失神了两秒。

　　临海大学，是国内多少学子梦想的大学，更是严惜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在她高二时，奶奶染了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严惜没办法，只好找到各自有了新家庭的亲生父母。

　　那时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愿意给严惜基本的生活费，一人四百，一个月总共给严惜八百。

　　可八百块在临海市怎么够？严惜不愿意再向和陌生人无异的父母开口，更不想动奶奶留下的两万块，那是奶奶在临终前特意叮嘱过的，专门给她上大学的费用。

　　为了赚钱，严惜开始一边学习一边找兼职。她的成绩原本勉强维持在中等，未来考一个普通本科没有问题。但兼职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高考在意料之中失败了。

　　严惜去了所专门学校学习厨艺，她很努力，不到一年时间就毕业了，之后就是找工作。在现实的压迫下，奶奶留下的那两万块，没有变成她上大学的费用，而是交了一年的房租。

　　“临海大学站，到了……”

　　地铁广播的声音唤回了严惜拉远的思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融入人群，往地铁出口方向走。

　　约定的地点在临海大学对面的一间咖啡店，装修简单，咖啡的味道也很好闻。

　　店里人不多，基本都是学生来光顾，里面几个位置上还有人摆着笔记本，不知是在学习还是工作，十分安静。

　　严惜拘谨地点了一杯拿铁，28块，其他都要30往上了。除了工作，她几乎不来这些地方，也甚少在外面喝东西，实在口渴就买一瓶矿泉水。为了省钱，不必要的开支她都断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对面临海大学的校门口。远远的，一道纤薄的人影穿过斑马线，朝咖啡店这边走来。

　　她穿着湖绿色的裙子，像一块深邃又清冷的翡翠。耀眼到炫目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热气仿佛都蒸发掉了，泛出一阵波浪似的冷色，像是走在忽而清晰忽而朦胧的雨雾中。

　　她的皮肤很白，不同于自己的冷白，而是像珍珠散发的奶白光泽，很有生机。

　　严惜移不开眼，只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风景。

　　“严小姐，你好。”

　　严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苏照影已经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实在不好意思，要你多跑这一趟。”

　　苏照影的瞳色是浓郁的黑色，干净到像面镜子，轻易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被这样温和地注视着，严惜生出一种自己是什么贵重的人一般。

　　但严惜知道不是，苏照影的眼睛天生就带着深情，无论是什么，只要落在她的眼里都是珍贵的存在。

　　严惜胡乱地把视线定在拿铁咖啡上，脑袋里一片空白，连基础的礼貌寒暄都忘记了。

　　苏照影温柔地笑了笑，对面的女孩儿似乎特别紧张，和上周见面时差不多。

　　这时服务生过来，恰好解救了慌乱的严惜。

　　苏照影点好咖啡后，主动把话题聊到菜品上。

　　说到正事，严惜放松了不少，开始认真地和苏照影讨论菜式。

　　哪种菜是什么味道、做出来是什么样子，需要什么材料，严惜谈起来十分顺畅，只是偶尔对上苏照影柔和的眼神会微微卡壳。

　　两人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等苏照影终于确定好菜品后，早已过了饭点的时间。

　　“抱歉，竟然都这个点了，我没注意到时间。”苏照影工作起来就不会在意时间，这已经成了她的职业习惯。

　　“没、没关系。”

　　“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今天特意过来。”

　　严惜脸颊充血，心慌意乱地说：“不、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我的工作。”

　　她说话语速本就慢，一紧张就情不自禁地加快语速，舌头跟被打结似的，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严惜猛得捂住自己的肚子，头埋得更低了。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苏照影语气里带了笑意。不是一开始那客套的笑容，而是真的笑了。

　　“去吧，我也饿了。”

　　严惜红着脸，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人刚起身，苏照影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其实在商量菜品的两个钟头里，苏照影手机响过两三次，但她都没有接。

　　严惜默默去拿包，余光忍不住追随苏照影的动作。

　　她接了电话，秀丽的眉轻轻蹙起，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严惜听到苏照影用没办法的口吻说：“这样啊，那好吧……我在校门口等你。”

　　“不好意思，严小姐，我突然有些事要处理，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没关系，那我先回去了。”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严惜很快压下失落的感觉，她不允许自己奢求太多：“关于菜品……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苏照影轻轻点头，看着女孩儿抱着双肩包，笨拙地道了别，近乎跌撞地快步走出咖啡店。

　　我有那么可怕吗？

　　苏照影哑然失笑，不再把这道插曲放在心上。

　　……

　　“我记得严小姐好像很容易紧张。”等红灯的间隙，林承佑聊到了严惜：“你和她沟通菜品，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林承佑从后视镜里瞟了眼惜字如金的苏照影，女人水墨画般的眉眼在夕阳橙黄的光照下，漂亮得不真实。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直到被提醒绿灯亮了，才笑着打趣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尽顾着看我的未来太太了。”

　　苏照影无意接他的玩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是淡淡说了句：“开车吧。”

　　林承佑是父母介绍的对象，家里是做生意的，他本人是留学归来的精英，从家世到他个人，实在挑不出问题。

　　既然父母中意，她也的确到了该走入婚姻的年纪，不妨接触看看。

　　上大学后她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研究上，几乎不怎么接触异性，也没对谁心动过。

　　工作以后，她更没有时间去认识新的异性。对感情，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全权交给父母安排了。

　　林承佑，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的合适的人。理解她的工作，也不会抱怨两人相处的时间少。她不愿意做亲密的互动，林承佑也不会勉强。相处这么久，两人始终客客气气的。

　　苏照影很满意这样的状态，不过要论喜欢，她也的确没有。

　　但婚姻，又不是靠喜不喜欢，只看合不适合，至少苏照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并不排斥和林承佑接触，继而确定男女朋友关系。

　　哪怕走到要结婚这一步了，苏照影心里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

　　对于婚姻安排、菜品选择，她更多的是一种既然做了，就要做好的心态。换成别的任何事，她都是这般精益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