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枪观苍穹》山顶拾叁

2、将琴代语兮，情缘难诉

　　“你是谁？为何刺杀本皇？”面前那个皇帝一头月白色的长发披散着，只穿了一件内衬，十分随意的坐在龙椅上，可就是这样随意的一坐，他那种气质却硬生生的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他并没有看着我，只是一直在把玩手里的一柄纯银的匕首，如果不是他问了我问题，我差点都要以为他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
　　“我乐意！”跟这种人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我虽然与他交涉并不是很深，哦不，是根本没有见过面，但是他的态度让我非常不爽，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两支箭矢没入了膝盖部位，刺骨的疼痛一下子蔓延了全身，腿一下就软了，真的站不起来了，眼前黑了一下，只剩下了钻心的疼，皇帝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跟我随意的聊家常一样“你再说一遍。”
　　“什么见鬼的皇帝，老子想杀就杀！”当时的我实在太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想着什么就说什么，遇到这种人，我自然是恨不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太意气用事了。
　　再何况，我TM在本国皇帝面前都没有跪过，如今来到异国，又岂会给他下跪？
　　而如今，我对于他的印象则又是往下大跌了一个台阶。
　　皇帝走了下来，捏住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来，他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他明明笑的十分和善，但我就是感觉他这样笑着看着我，给了我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看穿了一般“那你现在可能得被反杀了。”我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了，根本就说不出话，再加上抬起头实在是脖子酸，难受的要死。
　　皇帝的头低的更低了，几乎快碰上我的鼻子，我特别不喜欢与别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我有一瞬间的反胃，但都被我强行压下来了，现在可并不是反胃的最好时候，皇帝跟我说话是语气亲和，倒不像在质问我，反倒就想是在问我“今天有没有感冒”啦之类的那种无足轻重的话语时的语气“说，是谁指使你的？”
　　“我呸，没有！”我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脏话了，但是面对这个不停的在触碰我的底线的人，我是真的忍不住了，而且我想着反正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所以心里也没有半点的负罪感，但是低头却看到了已经没入腹间的匕首，脑子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回来之后心说这皇帝刺的还真是位置，既不会致死，但却绝对会让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位置，曾经，受过伤，这样，很疼，很难受……
　　我只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沉，特别沉，昏昏沉沉的，几乎都快无法运作了，眼皮也重得，仿佛有万钧之沉，现在的我只想闭住眼睛，好好休息一下，不再去理会他了。
　　“把他带出去，但不许动他！”皇帝好像是这样说的吧，我头疼的也没很听清楚“还有，狩猎时间延迟，三天后回宫！”这命令倒也是真的怪里怪气的，但是我也没有多想，可能就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吧……
　　我受的伤不算重，也不算轻，反正到了第三天跟着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能站起来自己走路了。
　　在这三天之中，皇帝没有看过我，如果不是每天都会有人来找我问我一些涉及到隐私的事情，我都要以为他已经忘记我了。
　　……
　　“快起来，走！”还在睡梦中的我就被几个人推推搡搡的拖了起来，心里生出了一瞬间的反感，就有一种想破口大骂的想法，幸好不论我睡得多死，脑子里面都是有理智的，于是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们的做法真的很让人心烦呀。
　　“哎，等等等着我自己走。”我和他们拉开距离表明自己的态度，开玩笑，被几个人推着走，哪里有自己走着舒服。
　　“你认识路吗？”其中一个人抱起胳膊满脸审视的问我，仿佛是不相信我能够自己走出去似的。
　　“不认识啊，你们带路啊。”我笑的善良无害，但其实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如果在我上次昏迷之前听到的话是真的的话，那有皇帝的命令压着，他们是不敢随便动我的，那我就不怕了呀，反正老子又死不了。
　　于是我就莫名其妙的走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有点像是关野兽的那种笼子，反正我的心里是十分抗拒这玩意儿的，可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这不进去还不行。
　　然后队伍启程，突然间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游街！示众！
　　太黑了吧！
　　好吧，是我先动的手。
　　“原来他就是那个刺杀皇帝陛下的！”
　　“长得还不错呢。”
　　“不自量力！”
　　“这种人死上几千次都不够！”
　　……
　　于是自然是无数的菜叶儿西红柿鸡蛋来迎接我，眼睛早就已经被呼成白白的一片，啥都看不清了。
　　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一片白纸一般，只知道接任务杀人，并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任何的交涉，又如何会受得了这种言语上的身体上的辱骂，我感觉心里有一团邪恶的火苗在不停的燃烧。
　　我其实并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说实话，在心底里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是对的。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出去的办法，如果我要是用暗器把我四周的几个人杀了，那外围的群众一定会冲上来，把我一顿胖揍。
　　如果我要是现在解释的话，鬼信呢。
　　如果……
　　一阵琴音打断了我的思路，起初美妙灵动的琴声从风中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好像在欣赏美景，紧接着，速度逐渐变快，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有那三分同情在里面，再后来琴音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如同那狂风暴雨下，因为大醉的诗人在不停吟唱，响彻天空，奔放豪迈，但又是那般悲凉。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我不自觉的就说出了这段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很突然的脑子里面浮现了这。
　　我所知道的是，流年的影子，晨风的歌声，玫瑰的优雅，絮语千言，道不尽，断了的琴弦，铺满指心的血，定格的年轮，琴声回响萧瑟处。
　　巫师念！我一生的劫难！
　　该来的总会来的！
　　之后我就被顺顺利利地关进了大牢里，还脱光了我的衣服，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了，在后来的两天时间里挨的打，比我前半生挨过的打加起来都要多几倍，全身上下几乎都已经疼得麻木了。
　　在这其中皇帝曾经找过我很多次，向我表示的意思就是：如果我帮他干活，那么他就放过我。
　　我心里一直冷笑着，我这人性格上最大的缺陷就在于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对我狠，我只会对你越恨，可是你的两三句好话，我可能就会全身心的帮助你。
　　所以他的一番话对我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的作用，甚至让我对他的印象再次大跌了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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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狠了下来，无论他们怎么问，我咬住一句话，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关键是本来就他tm没有人指使我啊！你们再问我也编造不出来人啊！
　　“哎，你说这都两天了你怎么还是不说呢，你背后主子到底是谁呀？说出来不就完了吗？”连对我动刑的人都累了，他坐椅子上，将手里的长鞭放到桌子上，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问我。
　　我笑了一下，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肌肉，伤口又裂开了“嘶……”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没有就是没有，你再怎么问也只有这个答案。”我的语气十分平静，简直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知道多少岁，有的时候可能只有让自己真的独立起来，才会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有多么幼稚，多么可笑，也只有独立，只有自己走过路，才知道路有多难走，才知道生命有多苦，才会长大吧。
　　“行吧，你不想说的话那就先不说记住，只是先不说。”那个人拿起旁边的铁烙慢慢的向我走来。
　　一瞬间，我感觉我浑身的汗毛都要倒竖了起来，哎哟我去，这也太狠了吧，那玩意儿烧的通红通红的，烙下去就是一个印儿，一辈子都去不了的那种，还疼的要死。
　　我看着那玩意儿离我越来越近两寸，一寸，半寸，几乎已经能感觉到了他灼热的气息，我闭着眼睛，安慰着自己反正也就疼那么几天，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身上不留疤的，但却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等等。”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了一下走来的人，这人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年轻，衣着华丽，一身及地的长袍，在袖口处和末端绣着水波纹，太阳，还有双鱼，这是楼兰的图腾，再看他的脸，比眉清目秀要更加深邃，比面如桃花多几分锋利，眼中有星，唇角带笑，是个神采奕奕的少年模样。
　　“你就是要杀我父皇的人吗？”这小子比我矮一个头，还得抬头看我。
　　“是。”这句话应该是句实话吧，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但我想了想，跟一个小孩子交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又不是。”
　　“什么是又不是啊？给我个明确答复啊！”少年抱起胳膊，别过头不再看我，反倒看天，看他的小模样，不像气急败坏，也不像完全没气，我的心绪一下子就被这个可爱的少年给带动了起来，不自觉的就想要去跟他多说一点话。
　　“是我干的。”我能明显的看到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眼里的星星好像暗了一下，所以我又补充了一句“但不是我想干的。”
　　听到这话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睁着大大的眼睛问我“为什么？”
　　“我是杀手，只负责接任务杀人，其他的一律不管，杀人并非我本心。”跟这个少年在一起，莫名的就想把心里的真话说给他听，可能是因为他真的生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吧。
　　“哦，原来如此啊。”少年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是不是我给你钱，你就可以帮我办事？”
　　“呃……关键是现在我也出不去，想干也干不了。”我低着头看他，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少年沉默了一下，竟然真的在认真思索我所说的话，说道“没事啊，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能贴身保护我。”
　　我抬起头，没有再理会他了，只是自顾自的说话“我只负责杀人，不负责保护人，这个任务我不能接，你也不用放我了。”受制于人的日子我过得已经够够的了，我以后都不想要再那样了。
　　然后就听到了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呢，真是把人急死了！算了，你自己想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明天你也不用来了，想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我很缓慢的对他说。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少年转过身去，没有让我看他的脸，声音有些颤抖，我心里一急，这孩子总不能是被我气哭了吧，开玩笑，这下可好了，我总不能又再多一桩罪吧！
　　我就在这里思索着少年已经离开了，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个人已经将我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太子殿下说了，不许再对你用刑，没办法，我们也没辙了……”
　　他自己在那里逼逼着，我并没有听他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这太子为什么要帮我？我认识他？不可能吧！
　　然后再一拍自己的脑壳，哎呀，我竟然忘了问他叫啥了，这脑子呀！
　　第二天果然那个少年如约而至，我听着他步伐轻盈，竟然心情不错。
　　“杀手，你不是说你只负责杀人吗？”少年凑到我的身边，他的鼻子几乎快碰到我的鼻子，把我吓了一跳，是不是他们一家人都喜欢这样靠近别人啊，真的很令人反感的好不好？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等我反应过来，我立刻把他推开，然后说“是。”
　　“那我也可以雇佣你！”少年眼里的星星又亮了起来。
　　“怎么雇用？”我说的毫不在意，仿佛旁边这个少年就像轻飘飘的羽毛一样无足轻重，至少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他真的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碰到了伤口，我疼的龇牙咧嘴的，心里把这个少年默默的滑到了不能让他太激动的行列中“简单，我雇佣你帮我把要杀我的人都杀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天真“要杀你的人多了，而且茫茫人海我上哪里给你找人去啊？”
　　“哎呀，你这人咋怎么就是一根筋呢！”少年被我气得捶胸顿足的“你把来到我身边的人都杀了就行了，来一波你杀一波呗，我一波一波的给你付钱，怎么样？挺合算的！”
　　我思索了半天，这倒是不错的买卖，而且是长期的，最重要的是他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于是我抬起手，他却赶紧捂住了脑袋“你要干什么！”
　　我摇着头笑，把手掌心翻过来看着，跟他说“击掌为誓，只要我不死，就没有人伤得了你！”
　　他放下捂着脑袋的手和我对接一掌，然后就这样抱住了我，我懵的一批啊！虽然想推开他，但奈何他的反应太激动了，我一时半会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耳边只有他激动的无法言喻的声音“我竟然得到了一个杀手的誓言，还雇佣了一个杀手的我的贴身护卫，我好高兴啊！”
　　我不知道在这个尘世中竟然还会有一个人这么容易满足，当时的我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少年会是我唯一亏欠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想起来这事了，这事可不能耽搁。
　　“记好喽，我叫归海流红。”少年装的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莫名好笑。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胤魁，杀手，从今往后，你的生命由我守护。”
　　“嗯，我知道。”流红高兴的都跳了起来。
　　我只能在那里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