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夏阳冬雪

26、第二十六章

　　许琼林此时坐在的房间正是今日萧敬之看书的房间，坐在房间的太师椅上，她的身上已经换下了那一身衣服，只是穿了一件素雅的白色丝绸长衫，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样，看起来更加朴素清雅，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许琼林右手手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拇指正好抵在太阳穴的位置。宽大的衣袖因为这样的动作顺溜了下去一截，露出一小截白皙柔软的手腕。

　　许琼林只感觉有些头疼。与代王爷的相谈很顺利，想必明日上朝之时就可以如愿让程行前往庐阳，只要一切顺利，年前长孙殿下就可以入朝了。但刚刚听司书来报，自己相会代王爷的一幕竟然被长孙殿下亲眼目睹，若是长孙殿下因此猜忌自己......

　　许琼林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要将所有郁结于胸的闷气都抒发出来。猜忌吧，也是自己活该的......
　　许琼林翻看着今日长孙殿下一摞子收拾到案桌上的书册，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将这些书册分门别类地在案桌上摆好。

　　倏地看到之中有本不一样的，许琼林会心一笑，果然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竟然这么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

　　许琼林没有将话本收起来，而是将那话本照样压在书册之下，若是明日上学，看到话本摆在明面上，按长孙殿下的性子，估计又要害羞。脑海之中浮现出萧敬之害羞的模样，许琼林原本冰霜一般的脸上瞬间就如同被融化了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许尚书昨日那么高调地和本王吃饭，晋王兄怕是更要把你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昨日许琼林的示好倒是让萧衿的态度更加亲昵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身子也一下一下地偏向许琼林。

　　许琼林坦然回应道：“琼林七年前就已经是晋王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琼林倒是不介意再多当个一两天。”

　　“哈哈哈，许尚书说话实在，本王很是喜欢啊。”萧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暧昧式地拍了拍许琼林的肩膀，眼角上都挂上了笑意。

　　许琼林虽然心里面厌恶着萧衿的触碰，但是面上不显，还是笑着看着面前的萧衿，此刻两人是盟友，一番恭维下来，两人之间也不像初识见面那么冷淡。

　　“许尚书今年几何？”萧衿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一种狐狸一般的狡猾。

　　“下官今年二十八。”许琼林如实回答。

　　萧衿轻轻笑了一声，看着许琼林的眼睛里面散发着狼一般锐利的眼神，有一丝不善，却被萧衿很好地掩盖了下去。

　　萧衿语气轻松，调笑一般说道：“本王瞧着许尚书还是年轻的很，这脸还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呢。”

　　说完这话，许琼林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原来的明媚也变成了冷若冰霜，冷的萧衿心惊，知道自己说的话的确是太过火了，萧衿只能讪讪地笑。但心里面已经有了主意。

　　还没有到上朝的时辰，许琼林与萧衿并肩而立，眼眸之中没有任何一点的感情，嘴角下垂，手上拿着玉笏，明显刚刚萧衿的话触及了她的底线。冷言道：“还希望代王爷不要忘记昨日的约定。”

　　萧衿也没有对这冷脸生气，一幅笑面虎的样子。萧衿含笑点头，刚结成盟友，自己自然不会先失约。

　　中黄门尖刺的声音响起，众臣依次列好走入大明殿之中。

　　萧裕看着身侧笑的狡猾的萧衿，又用余光扫视了一眼许琼林，她倒是神色正常。但是昨天两个人福悦来密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堂，也不知道密谋了些什么。

　　“臣有本奏，庐阳私开金矿案朝廷尚未派遣专人负责。”萧衿看了一眼萧裕，紧接着说道：“臣觉得工部卓大人特别适合。”

　　卓岭南此人从来没有偏向于晋王或是代王一派，比起那些老狐狸来说，已经算是最适合出任刺史去查明庐阳私开金矿案的了。程行如果有卓岭南的看顾，此行能安全不少。

　　“臣也有一人可荐，翰林院编修程行程大人。”许琼林站了出来。

　　“许尚书莫不是认为一个翰林院的七品小编修可以胜任？”萧东之站出来阴阳怪气的语调直指许琼林。在国子监之中，程行那厮就成日里头跟在萧敬之的身后。自己入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压了程行一直压在翰林院之中，他可不会允许程行高升，助长萧敬之的气焰。

　　“程大人春试中第，侍郎大人怕是不知道，那一年的策论题目是论金。程大人答的出色。”

　　“那又如何，纸上谈兵罢了。”萧东之一脸轻视。

　　建康帝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下面，冕旒上的玉串没有丝毫晃动，略显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那侍郎大人觉得朝中有谁对金矿可有程大人一般的见识？”

　　许琼林的语气渐重，更加凌厉。

　　“卓岭南任庐阳刺史，程行随侍。”

　　高位上的声音传来，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许琼林得了好，嘴角挂上了一点笑意，“臣还有事奏禀，长孙殿下萧敬之行年十五有余，按律......当入朝。”

　　听到这话，萧裕心下一紧，却也不好直接站出来反对，只得使了个眼色。

　　“臣觉得不妥，不妥......不妥......”叫不妥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一些绯色官服的老臣，三品以上的官员一个人都没有。

　　许琼林回头扫视了一眼，记下了所有扬言不妥的人的脸。

　　“晋王怎么看？”建康帝不理会那一片嘈杂争论声，威严的声音直逼萧裕一人。

　　萧裕稳住心神，上前一步，声音平稳道：“儿臣觉得皇子皇孙十五入朝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长孙殿下入朝是应该的......”顿了顿，“但长孙殿下身份贵重，现下还跟着许尚书习书，多读两年书再入朝是最好的了。”

　　萧裕自然不会转了性子，说的模棱两可，但总之一句话就是能拖就拖。

　　许琼林不甘示弱，手持玉笏，秀丽的身子立于朝堂之上散发出一股压迫感。

　　“晋王爷的世子可以十五进吏部，凭什么长孙殿下不行。”

　　满朝哗然，任凭是那些老臣都没有想到这新任的许尚书竟然是敢直接对上晋王爷。

　　“许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本王有私心。”明明是反问，萧裕却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这许琼林与自己叫板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

　　“微臣只是希望陛下与各位大人们能够以平常的眼光来看待长孙殿下，除去长孙殿下的名号，萧敬之也不过是一位普通的皇孙，应该依照祖制。”作为萧敬之的先生，直呼其名倒也不算是不敬。

　　许琼林右手揽开下摆，腰板挺得笔笔直，径直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膝盖碰触地面发出一声咚的闷声。

　　“如晋王殿下所言，读书习字自然是耽误不得。但晋王爷需要清楚书无论何时都得读，并不是说当官之后便不读书了。”

　　“儿臣也觉得如许尚书所言，长孙殿下阖该入朝。”萧衿站了出来，附和了一句。

　　萧裕听到这话，心下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从前在这件事情上与自己一致对外的人，竟然转向了许琼林的阵营，到底这许琼林许了萧衿这笑面虎什么好东西，能让他如此相助......

　　建康帝下了定论，“那就折中一下，萧敬之十六入朝，官职暂不定。”

　　陛下终究是偏向许琼林了......萧裕微低着头，眼神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