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
由于全国性校际钢琴比赛即将拉开帷幕，乐器社的部活一下子多了起来。被视为部门之光的藤岛香海被扣留在琴房完成琴曲练习。当墙壁上的钟表显示六点左右，部长就宣布练习结束。
藤岛香海与其他人告别后，就沿着楼梯向下，一边拨打司机的电话。
“是……我已经完成了练习，等下没有其他安排，直接回家吧。”
行程确认完毕后，她低下头轻轻吐了口气。如果不去想山崎的那副样子，她的心情还算不错。藤岛香海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那些肉团掉在她的身上，她一定会恶心到昏过去吧。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请问，A幢是在这里么？”
藤岛香海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奇怪黑色外衣的刺猬头男生站在楼底，微微抬起头和她对视。对方和她见过的其他男生很不相同，无论从眼神还是从语气来讲。她看了他一会儿，而他也没有说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藤岛香海点了点头。
对方几乎是立刻回道：“谢谢。”微微颔首。
随即男生便要错身往上走，行动非常迅速，在他走到她身边时，却被扯住了衣角。对于藤岛家族的人来说，这是相当僭越的举动。但是藤岛香海却感到了一种奇异的转机感。仿佛隐匿在黑暗中的东西就要显现起本形一般。
而她想要知道这种转机感出现的缘由。
“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藤岛香海指的是他的衣服，“你应该不是学生或者其他校内人士吧？”
“我是东京高专的伏黑惠，具体情况不便透露。”对方简短地说完就要离开。
“是因为这所学校里的反常么？”藤岛香海抛出了第三个问题。话音刚落，对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眼中不掩诧异。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伏黑君，你能够感受得到这里的反常，对吧？”
比如在楼道里闪过的某些怪物。
“是。”伏黑惠点头，冷淡地说道，“这里很危险，快点离开。”说完未等她回应，飞身向上奔去，片刻间便没了身影。
“真是……”藤岛香海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伏黑惠这样说一不二的人。
说是危险什么的，自己却冲了上去。还有，他所说的东京高专……似乎是宗教性高中？以前听父亲谈起过，只不过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友善就是了。
继续朝楼下走的同时，她发现脚下平整的瓷砖开始震荡。一根根犹如人体筋络的长条状物体在地面之下若隐若现。虽然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藤岛香海加快了脚步。
“呃、呃啊……”干涩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身后传来，“香海、香海桑……香海桑……”如果仔细听，还是能够分辨出山崎的声音。
藤岛香海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团看不出人形的接近天花板高度的肉团。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眼睛，此刻那些眼睛正狂热地俯视着她。
“山、崎君？”藤岛香海不可思议地轻呼。
肉团像是呼应般发出赫赫的响声。
那是山崎么？与她白天所见的男生全然不同。眼前的怪物和山崎相比可以说除声音之外，根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肉团底部趁此伸出了一条畸形的手臂，不断向她所在的方向伸长，仿佛要抓住她。
藤岛香海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小心。”身后忽然出现的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是刚刚离开的奇怪男生。
等藤岛香海站稳，对方已经抽刀向那条手臂砍去。她忍不住出声：“等等，伏黑君，这是我的同学山崎——”
伴随着肉团痛苦的嘶鸣，伏黑惠头也不回地快速回答道：“不，只是由人的怨气化成的咒灵而已，而你的同学。”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如你所见，恐怕早已被它吞食干净了。”
藤岛香海愣住了。
“啊啊啊不满足、不满足……”怪物因为被砍了一条手臂而愤怒异常，瞬间长出了更多带血的手臂，齐齐朝他们二人的方向攻击而来。
伏黑惠以更快的速度拉住她的手腕，朝出口方向跑去。
“等我松开手，你就马上离开这里。”男生似乎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奔跑，丝毫没有多余的喘气，甚至还能分神对她交代行动路线。虽然很僭越……但现在不是计较家训的时候了。
藤岛香海反手握住他的手，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一口气说道：“伏黑君所说的咒灵就是吃掉山崎君的那个怪物吧？”
伏黑惠点头。
“和我一起在乐器部加训的同学很可能还滞留在校内，在惊慌之下他们会躲在教室或部门练习室中，如果不被怪物发现的话是否可以保证生命安全？”幸好从小体力就不差，这时说话仅仅是微喘而已，藤岛香海有条不紊的思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正常情况下不存在人类藏匿成功的案例。”伏黑惠直接予以否定。
“不，伏黑君……”还没等她说完，前方的通行道路就被咒灵加粗化的手臂所劈裂，碎石和灰尘飞得到处都是。伏黑惠也顾不上她还没说完的话，迅速说道，“我会尽可能将他们解救出来，你先走。”
“为什么……伏黑君也会陷入危险不是么？”
“因为没有后退的理由。”
从藤岛香海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生的后脖颈，被风吹得十分凌乱的黑发，以及他伸出手挡去了大部分飞过来的石块。肉团不断靠近，同时制造着各种小规模的破坏。伏黑惠随即松开手，双手快速地交叠，似乎在做什么变化的手势。
藤岛香海觉得此时的伏黑惠很像电影里的忍者。
更神奇的是，在他厉声喝道：“玉犬！”之后，一黑一白的两条巨型犬便凭空出现，齐头并进地向咒灵奔去。
“快走！”
这句话是对现场唯一没有战斗力的藤岛香海所说。恐怕她呆在这里也只会拖后腿。于是她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道：“伏黑君！其他同学就交给我吧，我能够把他们藏到怪物找不到的地方！”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转过身飞快地跑起来。
*
每个人都有无法诉说的秘密。
比如曾单恋过同性却最终选择回归异性恋，又比如从心底而发地想要杀死某个人。这些秘密通常藏在心底深处，如果公诸于众就算不上是秘密了。
藤岛香海从小能够看见怪物，而这便是她的秘密。
要做到对着一张随时会冒出来的龇牙咧嘴的怪脸面不改色，从一开始并不容易。在小时候的她看来，一些怪物很可怜，还有一些则很恐怖。在无人注意时，她会悄悄地将目光放在它们身上。
弹钢琴时，练习插花时……
“香海，在看什么呢？”
如果被问到在做什么，她就会自然地收回目光，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按下优美的音符，或者用剪刀剪去残枝，又或者放下书本，朝问话者无辜地摇摇头，附赠可爱的笑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有时候，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总之她就真的藏了起来。在小学五年级的一节国文课后，从老师口中得知母亲死讯的藤岛香海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老师说，家族派来的司机正在路上，马上赶到。
她在老师同情的视线中离开办公处，独自躲到了一个空教室里。
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小小的怪物，它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竖着的嘴巴，不停咂巴着说：“好可怜啊、好可怜啊。”
那一天，她在那个阴暗的教室里藏了很长时间。就连司机、保镖等一众人在这个教室里搜索过，也不曾发现就坐在黑板下、原本一眼就能被发现的她。藤岛家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甚至惊动了藤岛家主，即她的父亲。
在父亲抵达学校对着下属和校方勃然大怒之前，藤岛香海从那个教室里走了出来，门外全副武装的保镖一眼就看见了她，并大喊道。
“家主，小、小姐在这里！”
那是她第一次任性地消失。后来她发现，自己只要在心里默念“不想被看见”就可以实现彻底隐匿于视线之外的愿望，连带着她所触及的玩偶、书等物品也会一并消失。
有趣的是，她从来没有输过捉鬼游戏。
当然，上学途中会朝过路的她时不时吐舌做恶作剧的怪物也会中招，消失中的藤岛香海是连怪物也无法发现的存在。现在，这成为了藤岛香海将自己以及其他人藏起来的最佳保证。
*
一个非同寻常的、全新的世界在她眼前展开。
此前，藤岛香海从未遇到过和她一样能够看到怪物、或者说咒灵的人。伏黑惠是第一个。对此，她感到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当然，如果今天穿的不是皮鞋而是适合跑步的运动鞋就更好了。
她所在的高中无论在设施还是在配置上均属国内顶级，不过繁琐之处就在于弯绕的走廊。在已知范围内，部长以及和她一起练习钢琴的三名同学都是滞留学校的可能人员，他们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机和他们保持通讯。
在无法拨通电话的情况下只能发短信。
“急问，是否在校？如果在校，请告知所在方位。”
部长那边很快回复道：“藤岛桑，我和其他两个成员正在我们之前分别的学校琴房，外面好像有什么杀人犯，我们一直无法与警署取得联系……还有，藤川他被一团黑影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其他三条石沉大海，不过已知藤川遇害。
“请别出去，我马上过来。”
藤岛香海深吸一口气，一刻不停地往那边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