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入君心》阅梵

37、相认（上）

　　翌日，太后体内的毒已经控制住了，只是经此一遭身子亏损严重，寻找解药迫在眉睫。颜兮回霁月殿停歇了片刻，带上川谷和云苓又匆匆出宫去了。

　　展南风前几日才从宫里出来，在百草堂见到颜兮的时候很是惊讶，语气关切急急问道：“师妹，你身子还未好利索，怎么出宫了？”

　　“师兄不用担心，我会注意自己的身子，今日出宫确实有件事需要师兄帮忙？”

　　“什么时候竟然学会跟师兄客气了？说吧，什么事？”展南风边说着边带颜兮进了内院。

　　“我想请师兄回谷一趟，从黎翁老前辈那里打探杳无痕之毒以及依阑国之事。”

　　颜兮见展南风没有回答，以为他觉得此事为难：“师兄？”

　　“不瞒师妹，当初看了你飞鸽传书给师父的信件后我就去找了黎老前辈，但是他似乎不愿多言，还说他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师妹了。”

　　颜兮有些失落，第一次答应父亲做事，结果还没开始就听到这样的答案。“这样啊，本以为他能帮上些忙。”

　　展南风最看不得颜兮皱眉，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有了，或许可以让师父出面去问问黎老前辈。”

　　“他俩不是水火不容吗？”

　　“可能这只是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师兄为何这样说？”

　　“额，我曾经不小心偷听了他们讲话，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年轻时候就认识。”

　　颜兮有些奇怪：“师兄怎么没跟我说过？”

　　展南风有些不好意思，虚咳了两下：“师妹可还记得小时候，有次师父出诊回来带了一本毒经，但是他不给我们看，我很好奇就想去偷来看看，结果就看到师父和黎老前辈在对饮，顺便偷听了几句。”

　　“后来呢？”

　　“后来没过几分钟就被他们发现了，还警告我不准让你知道。”

　　颜兮听后有些好笑，这确实是颜老头的作风，他了解自己是个没有规矩的，要是知道师兄这样做，估计也就有样学样了。“即是如此，那就辛苦师兄跑一趟了。”

　　“放心，我定会把这件事办好。”展南风从没见颜兮对一件事这么上心，正想问缘由，待在前面药铺的云苓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我刚刚看到岑相府的轿子从药铺前面经过，从随行的丫鬟看轿子里坐的应该是岑相夫人，后面有人鬼鬼祟祟尾随。”云苓知道小姐对于岑府的事情比较上心，见此便赶紧进来禀报。

　　“什么？往哪个方向走了？”颜兮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西郊方向！”

　　云苓话落，颜兮已施展轻功离开内院，往西郊方向追去。

　　“小姐……”

　　“师妹……”

　　展南风和云苓吓坏了，颜兮的身子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立马追了过去。

　　颜兮速度实在太快，连展南风都落了一大截。

　　颜兮赶到的时候岑府的随从和护卫正受到一群黑衣人的袭击，而岑相夫人的马车已经完全失控，马儿一路狂奔，车夫中箭滚落在一旁。眼见马车就要撞击到前方的巨石，颜兮提气，一个飞身落在了马车上，一手牢牢抓住缰绳，一手飞出几枚银针将马儿制服。

　　就在颜兮刚要回头查看岑相夫人情况之时，一黑衣蒙面人从巨石背面飞过来，长剑直指颜兮的面门。

　　“小心！”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出声提醒之人正是轿内的岑相夫人，她刚掀开车帘就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

　　听到这个声音后颜兮有一瞬的恍神，但没有影响到她出手的速度，头一偏避开了来人的剑锋，再反手一掌将来人震退数步。黑衣人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握紧手中之剑又冲颜兮扑了过来。

　　颜兮体力不支，只能速战速决，说时迟，那时快，她袖中的银针悉数朝对方射去。黑衣人突然瞳孔睁大，痛苦地哀嚎一声，轰然倒地。

　　颜兮没有将对方一击致命，打算留着活口问讯。然而，等她飞身到黑衣人跟前时，那人已服毒自尽。

　　颜兮扯下黑衣人的面巾，尽然是她？带着疑惑，颜兮两个手指捏开她的嘴巴，果然是将毒药藏在了牙齿里。不对，手感不对，颜兮在她耳侧摸索了一下，竟然易了容。

　　就在这时，展南风赶了过来，方才他处理身后的黑衣人耽误了片刻。

　　展南风蹲了下来，扶着颜兮的肩膀着急道：“师妹，你没事吧？”

　　颜兮不着痕迹地抚平了刚刚揭了一半的人.皮面具，摇摇头。正想站起身来，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展南风的怀里。

　　“师妹……师妹……”

　　“小姐……”

　　岑相夫人见黑衣人已死，克服恐惧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见救命恩人晕倒，很是着急：“壮士，请问这位姑娘怎么样了？”

　　展南风没有时间解释，必须尽快把师妹带回药铺。“夫人，可否借您的马车一用？”

　　“哦，哦，好的，好的，快上车！”岑相夫人手忙脚乱地拉开车帘。

　　展南风抱着颜兮纵身一跃上了马车，云苓将岑相夫人扶上马车后，自己也跳了上去。

　　“回百草堂！快！”

　　“是，少谷主！”

　　云苓抓着缰绳，挥动鞭子驱赶马车往百草堂奔去。

　　“夫人～夫人～”岑府的随从丫鬟们狼狈地跑向马车。

　　“到百草堂接你们夫人～”云苓赶车之际对后面追着的人大声说道。

　　很快，马车消失在城中街角。

　　几个时辰后，颜兮才悠悠转醒。

　　“师妹，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师兄，我……没事。”颜兮挣扎着要起来。“岑相夫人呢？”

　　展南风将颜兮轻轻地按回床躺着：“师妹别着急，岑相夫人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她有没有……”颜兮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问道：“有没有看到我的容貌？”

　　听到这里，再联想起颜兮之前的反常举动，展南风大概猜出了缘由，只是这件事情还是得看师妹如何抉择，展南风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的面纱一直没有取下来。”

　　颜兮回了一个“哦”字，也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

　　展南风见师妹这个样子很不忍心：“她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这下颜兮更加躺不安心了：“她……一直在这儿吗？”

　　“嗯，云苓在陪着她。你要见她吗？”

　　颜兮沉思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见吧！”

　　“你的面纱？”

　　“不戴了，就这样见吧。”想到母亲差点遇害，颜兮不再犹豫，就算有危险，她拼命护着就是了，而且她也相信她的父兄有能力护这个家周全。

　　岑相夫人在马车里面看到颜兮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小姑娘，那个眼神她永远不会忘记。见这个姑娘为了救自己而晕倒，岑相夫人心痛得不行，到了百草堂之后一直颤抖着手诵经祈福，随从也不敢催她回府，只得遣人回府禀报。

　　当展南风出现在岑相夫人面前的时候，她心急地站了起来：“那小姑娘醒了吗？”

　　“夫人放心，师妹醒了，您可唤她颜兮。”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以见一见……颜兮吗？”岑相夫人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深怕被拒绝。

　　“当然可以，师妹请夫人进去！”

　　云苓在听到颜兮醒了的那一刻就跑进了房内，担心得不行，小嘴一直没停下来。

　　“好啦，我没事，扶我起来！”

　　“小姐，您身子虚弱，还是继续躺着吧。”

　　“一会岑相夫人会进来。”

　　“啊？”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应时起，云苓慌忙将颜兮扶起来靠着床背。

　　岑相夫人进门的那一刻颜兮的双眼就忍不住红了，湿漉漉的眼睛直直望着朝她走近的人。

　　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颜兮那张没有任何外物遮挡的小脸呈现在岑相夫人面前。

　　“怎么会……”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现在的颜兮妥妥就是她女儿小时候长开了的样子，尤其是眉眼，几乎没有一点变化。看着这张熟悉得心痛的容颜，岑相夫人内心已掀起了波涛巨浪，不敢再往前一步。

　　岑相夫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宝贝很有可能不在了，但是还是报了一丝丝期待，她无声地张了几次口才颤抖着问出：“你，你是……”

　　颜兮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张口喊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阿娘！”

　　听到这一声阿娘，岑相夫人内心已掀起滔天巨浪，身子颤抖得不行，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好旁边有丫鬟扶着，不至于摔倒。是她的宝贝女儿，只有她的宝贝才会这样唤她。她从小就喜欢跟两个哥哥争宠，哥哥们都叫娘亲，她偏不，嚷嚷着就要跟哥哥们不一样，阿娘只有她能喊。

　　岑相夫人来到床前，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颜兮的脸颊，快要接近的时候又不敢了，怕是镜花水月，哽咽着问：“你真的是我的怡儿？”

　　颜兮牵过岑相夫人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像小时候那样蹭蹭阿娘的手撒娇。

　　两人再也克制不住对对方的思念，一把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站在旁边的几人除了展南风比较淡定，其他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云苓，直拍自己的脑袋，怎么那么傻呢，小姐之前如此反常，她早就应该猜到的。她居然还误会岑二少爷对小姐有意思，难怪小姐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原来是小姐是相府千金。

　　看到抱着的两人，云苓也在一旁喜极而泣。这一趟出谷虽然小姐嘴上不说，但是她知道小姐心里是极渴望能够找到亲人的，之前还因为关心则乱，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差点被骗。

　　展南风见状，便招呼其他人出去，颜兮和岑相夫人想必有很多话要说，需要单独的空间。

　　岑府回去报信的随从急急忙忙赶回去，发现老爷和二少爷都进宫议事去了，大少爷更是事务繁忙不见人影，于是只能到宫门口去候着，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岑明仲和岑凌尘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见到管家和两个随从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定是家里出事了。

　　见到二人，管家立马迎了上去：“老爷，二少爷，夫人出事了！”

　　“怎么回事？夫人出什么事了？”

　　“什么？母亲怎么样了？”

　　岑明仲和岑凌尘同时问道。

　　其中一个随从上前回话：“夫人无碍，但是受了些惊吓。今日夫人说中秋快到了，打算亲自去城外常去的城郭酒家买一些桂花酒，没想到在途中遇到了刺客，幸好得几位侠士出手相救才化险为夷。”

　　“遇刺？报官了吗？”

　　“回少爷，已经报了，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衙门的官差！”

　　堂堂宰相夫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素日里和善可亲的岑相此刻面若冰霜：“回府！”

　　管家喊住了正要回府的老爷：“老爷，夫人不在家，现在还在城西百草堂。”

　　岑相有一瞬诧异，随即对岑凌尘吩咐道：“尘儿，你去官府处理一下刺客的事，为父去接你母亲。”

　　“是，父亲！”

　　岑明仲赶到百草堂的时候，岑相夫人刚从颜兮的房间出来。

　　岑明仲疾步走到夫人面前，双手扶着她的双肩，上下不断打量：“夫人，你没伤着哪里吧？”

　　岑相夫人没说话，只是含泪微笑着看着岑相。

　　“夫人，你说话啊，别吓为夫！”

　　“老爷，上天垂帘，我们的宝贝女儿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