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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曲江游宴 ...

  •   曲江池位于苍澜国首都咸阳城的东郊,那里碧波荡漾,红枫如霞,有杏园、彩霞亭、紫云楼等名胜古迹,极富盛名。

      每轮会试结束之后,新科进士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就都在曲江游宴,欣赏秋色,游冶逐胜,聚饮放怀,并吟诗做对,一展才思。

      今年的曲江游宴更是非比寻常,听闻元龙帝厉衡阳将亲临杏园,与众新科进士同乐,众位才子自然更加心潮踊跃,都拟好在皇帝面前大展才华,以博日后飞黄腾达。

      谁知那天,厉衡阳头顶通天冠,一身墨黑色龙袍坐在正当中,神色肃穆威严,英挺至极的面容中带着天生的尊贵之气,无形中给人极大的压力。

      新科进士摄于他的威严,一时都默然不语,拘谨无措,只有萧迦傲在一边神色坦然,坐在厉衡阳的下首慢慢饮酒。

      既然中了新科状元,自然不能再穿布衣,萧迦傲一身青莲色的薄绸长衫,袖口精致的竹叶花纹若隐若现,一张雪白的脸竟似玉雕成的一般,透着微微的寒意,眉目清爽异常,一双碧眸顾盼神飞,使人不可逼视。

      “新科状元,如此良辰美景,你可有诗兴?”厉衡阳含笑着问她。

      萧迦傲放下手中的海棠蕉叶珐琅杯,淡淡地说道:“陛下,今日举国才子尽集于此,在下可不敢专美。”

      言下之意就是一时并无诗兴,不愿奉召。

      萧迦傲此话说来客气,但是言语之间,傲意隐现,颇有当众削皇帝面子的意思。厉衡阳倒是不宜为忤,只是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四周的新科进士却窃窃私语起来,对萧迦傲的傲慢都不以为然。

      “陛下垂询,这个新科状元怎可如此怠慢?”

      “刚刚封了新科状元,怎么就目中无人起来?”

      “就是,态度也太傲慢了点吧。”

      只有榜眼穆玄德、探花宁远非,在前日的金殿之上见识过萧迦傲的文采性情,当下默然不语,不愿意去淌这趟浑水。

      这时,有人站起来朗声说道:“陛下,此次陛下亲临曲江游宴,与新科进士同乐,乃当朝盛事。若陛下有意出题,在下愿为陛下助兴。”

      说此话之人,就是二甲头一名的新科进士韩旭。

      韩旭英俊年少,自小就有神童之名,此次未入一甲,心下颇有愤愤不平之气。参加曲江游宴,正好想在厉衡阳面前展才,也好给新科状元一个下马威。

      见有人自动请缨,厉衡阳十分喜悦,拍拍手说:“抬上来!”

      两名太监抬了一盆奇花上来。那盆花,栽在羊脂白盆中,白如初冬的轻雪,片片花瓣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美妙绝伦。这就是传说中“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惟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的琼花。更奇的是,这洁白如玉的无双花上面停着一对美蝶,硕大如盘,片片翅膀上好似覆满了黄金,其尾如燕,端是天下奇观。

      厉衡阳指着那对硕大的蝴蝶说:“这对蝴蝶名叫覆金燕尾蝶,据称天下只有三对。这是扬州刺史前日送来,敬贺太后圣诞的。朕今日高兴,从太后宫里借来一用。今日就以蝶为题,请各位新科进士尽情展才吧。”

      这有何难?韩旭心中暗暗得意,片刻之间就拿起笔墨做了一首《纱窗恨》,只见他写道:“双双蝶翅涂铅粉,咂花心。绮窗绣户飞来稳,画堂阴。二三月爱随飘絮,伴落花、来拂衣襟。更剪轻罗片,傅黄金。”

      太监呈上来给厉衡阳一看,他看后不由地暗自点头:看来,刘贤的选人能力到底不错。他推上来的一甲三人,的确比二甲进士要更有才情。

      韩旭不知厉衡阳点头的真正含意,还以为他的词作得到皇帝的欣赏,不由地面露得色。

      厉衡阳知道韩旭误会了他的意思,心内暗暗好笑,很坏心地将韩旭的词作递给萧迦傲。

      “新科状元你看,这首词作比你的可如何呀?”

      萧迦傲低头一看,平平无奇,比之前日的厉衡阳之作还差一大截,便说:“此作,咂字用的尖细,稳字用的妥帖,其他的嘛,通篇看来,并无喜句。”

      萧迦傲其实点评的甚是客气,因为在她看来,韩旭的词作远远及不上厉衡阳的那篇,几无提升的余地,不如省些口舌为妙。

      厉衡阳听后,心内喜意更加浓郁,但是依旧很刁钻地问道:“那么说,新科状元的意思是,此作不如你的?”

      萧迦傲淡淡道:“此作万万及不上前日陛下的那首。”

      连厉衡阳的那首都及不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哈哈……” 厉衡阳朗声一笑,并未点评一言。韩旭一听,脸色却立时沉了下来,萧迦傲说他的词作不如厉衡阳,他不敢反驳,但是这个新科状元,也未免太傲气冲天了吧?说他的词作“通篇看来,并无喜句”,不就是一无是处的意思吗?连她对厉衡阳的态度,都是爱理不理,并不在意的样子,这个新科状元,到底是什么来头?

      “新科状元,听闻你在金殿之上一举夺魁,韩某不才,今日倒要领教一下。”韩旭对着萧迦傲拱拱手,挑衅之味十足。

      萧迦傲此时才抬眼看了看韩旭,只见他一身绯红的绸衣,腰间束了一条翠玉的腰带,面如敷粉,唇红齿白,腰间挂着一个香袋,隔得老远都有隐隐的香气传来,不由地微一皱眉:这人,莫非是流连花丛间的纨绔子弟,有些小才,就傲成这样?

      萧迦傲一时并未应言,厉衡阳却在旁边煽风点火:“既然韩进士如此有兴,新科状元你就勉为其难吧,朕也十分期待你的新作。”

      朕倒要看看,你是否每次都能才思如泉涌?

      “陛下,草民……”

      厉衡阳低声道:“新科状元,你可是朕御笔钦点的,怎么样也要在众人面前给朕一点面子不是?”

      萧迦傲被逼无奈,又看看韩旭那得意风流的样子,就提起笔来,写了一首。

      写毕,萧迦傲将词作给厉衡阳呈上,厉衡阳一看,顿时就乐了,连忙命人给众进士传阅,谁知一路传下去,每看一人,无不捧腹偷笑,一边看,一边还对韩旭指指点点,弄得韩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一首咏蝶词吗?你们看就看了,笑我干什么?

      最后,那首词作传到了韩旭的手里,韩旭一看,顿时白皙的俊脸涨的通红,然后又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甚是好看。那时,他才真正明白,众人为何笑得如此惬意。

      原来,萧迦傲写了一首《望江南》:“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所谓咏物喻人,这“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不就是活生生地比喻韩旭吗?

      韩旭少年风流,家中又有些薄产,到京虽为应试,却也不忘去烟花之地逛逛,“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一句,凡是熟识韩旭之人见了,不无会心一笑。

      陈关河,你太过分了,自恃才高,竟然在陛下和众位同僚面前羞辱于我!

      韩旭气得浑身颤抖,但是厉衡阳面前,又不好发作,此时,萧迦傲举杯道:“韩兄,在陛下面前献词,只为博君一笑,小弟并无恶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厉衡阳连忙接口道:“正是,咏词作乐只为玩笑,切不可伤了和气。”

      厉衡阳这么一说,韩旭自然不能发火,只是勉强喝了一杯,然后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咏词为乐,说的好听,□□的是你,出丑的却是我。陈关河,以后同朝为官,我和你没完!

      经此一闹,宴席上明显热络起来,大家都不拘礼节,纵情饮酒作乐。
      萧迦傲与厉衡阳坐得最近,无奈之下,只好与之对饮。众人眼下千年难遇的美事,她却只是稍稍打起精神应付一下。

      厉衡阳酒过三旬,低声道:“新科状元,你如此才学,实是朕之幸事,朕预备明日封你为翰林编修,为朕编理《元龙大典》,你可愿意?”

      翰林编修为正六品,在翰林院掌批答四方表疏,文章应制等事,有时也会陪着帝王读书,品级虽然不高,倒算是一个清闲的美差。更为重要的是,按缙云国的体制,想要入内阁,必先为翰林。厉衡阳如此安排,算是为萧迦傲铺了一条直上青云之路。

      “多谢陛下厚爱。” 萧迦傲平静无波地谢道,依旧从容淡定。

      “另外,朕还会命你为工部员外郎,你新科登第,少年得意,但是资历毕竟尚浅,好好在部里,和前辈多学习学习吧。”

      工部员外郎就是正五品,厉衡阳不仅要萧迦傲熟悉朝廷典制,还让她尽快掌握朝廷实务,显然是用心良苦。

      “多谢陛下”此时萧迦傲的话语当中,才多出一点诚意,经过两次会面,他知厉衡阳虽外表看上去爽朗,却是一个外刚内柔,外粗内细之人,不由地对他多出几分好感。

      谁知这时候,厉衡阳极为神秘地拿出一卷宣纸,塞在了萧迦傲的手中:“此作是朕昨日所作,爱卿请看,比起朕上次之作,可还有点进步?”

      此时,厉衡阳已经改口唤萧迦傲为爱卿,看来这六品翰林加五品员外郎,是铁板上定钉之事。

      萧迦傲展开一看,只见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道:“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扇过桥东。”

      原来也是咏蝴蝶的,是一曲【仙吕】《醉中天》。

      萧迦傲看过以后,用手遮着额头,在下面偷笑:咏物比兴,咏物比兴,也要含蓄一点为好吧,何必如此夸张呢?不过,此作还真是不错,甚有情调。

      “爱卿别光顾着笑呀,到底怎么样?”从厉衡阳的表情来看,他甚是紧张萧迦傲的评价。

      “陛下,您若是生在民间,也可以一介豪放文人之名流传后世了。” 萧迦傲如此说来,算是甚高的评价。

      厉衡阳颇为高兴:“所谓名师出高徒,徒弟尚且如此,做老师的就怎么会逊色呢?”

      “谁是您的徒弟?”这次萧迦傲反应慢了,没有领会厉衡阳的深意。

      “当然是爱卿你喽。所谓天子门生,难道是白叫的?” 厉衡阳洋洋得意。

      这个人,真是……不要脸!萧迦傲在背地里暗暗磨牙。不过暗骂归暗骂,倒没有什么嫌恶的感觉。谁知此时,厉衡阳又举起杯来:“爱卿,来,再多饮一杯。”

      萧迦傲举起景泰蓝的珐琅杯,与厉衡阳手中的九龙玉杯轻轻一触,顿时指尖好似过电一般酥麻,杯子一滑,掉了下去。

      “爱卿,你怎么了?” 厉衡阳口中问道,伸手抓住了萧迦傲的手腕,刚要翻过来,却好似感觉一阵极韧极柔的内力压来,连忙松开了手。

      原来,厉衡阳记得范廷方的手腕下面有一颗豆大的红痣,特意在与萧迦傲碰杯的时候用内力试探,谁知……

      萧迦傲收回右手,心道:糟了,刚才一时大意,竟然用了内力。

      “陛下,草民刚才实在失礼了。”

      “爱卿不必自责,是朕一时大意,碰翻了爱卿的杯子。”厉衡阳说的轻松,萧迦傲白玉的手腕间滑腻无双的感觉还留在厉衡阳宽阔的手掌间,让他意识到两件事:第一,此人会武,而且不弱,应不是范廷方。第二,此人的肌肤滑腻如脂,好似不是男儿身,而是一个胭脂娇娃。

      一个女儿身,竟然如此才学出众,还竟敢冒名前来应试?厉衡阳在钦佩之余,不免对萧迦傲又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眼见萧迦傲依然清姿皎洁,冷若冰雪的样子,厉衡阳不由地在心里又多了几分兴味:不用急,慢慢来,朕倒要看你,能在朕的面前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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