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暗流汹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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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仓叶王回去之后，先去见了天皇。
在这个阶级社会，旁的人说什么都不管用，不如天皇一句话。
他先把对安倍晴明的那番说辞拿出来，为了保护民众，不得不放弃与宿傩死扛，这番说法无论拿到哪里都说得过去。哪怕是重视血统权利的皇族，也不好说放任民众的性命于不顾。于是这番说辞美化一下，就是邪恶的宿傩以民众为人质，导致麻仓叶王这样的大阴阳师也不得为了保护民众而撤退。
更甚至叶王的这番表现，在君主的心中更亲切了。很多人将麻仓叶王传得犹如同妖魔鬼怪，什么能读心，什么违背他的人神秘死去，现在看来也是一个会失败，会救助他人的普通人嘛！
紧接着叶王话锋一转，点名这个两面宿傩，其实是人类，而且是个咒术师。
这点让年轻的君主惊了。
“咒术师竟然如此厉害，甚至比得上阴阳师？”
一般而言，感觉咒术师只是民间势力，阴阳师可是为天皇服务的，难不成阴阳师竟然还不如咒术师优秀？
叶王解释：“万物有利有弊，陛下，阴阳寮中的阴阳师以国计民生，守护平安京为主。在如何杀伤他人，诅咒他人上，的确不如咒术师。”
听他这么说，天皇心里也明了。那倒没错，如果阴阳师个个擅长诅咒，他也不敢留这帮神仙。这不是在自己枕头跟前放硫酸吗？一不小心碰翻还会把自己毁容。
“所以臣下认为，咒术师的事，应该由咒术师来解决。上次的殿前大比便可看出咒术师威力惊人，想必哪怕两面宿傩这样危害人间的术士，在他们眼里恐怕也不在话下。如果他们到时候还是无法收复宿傩，也不好意思再向陛下讨要官位。”
天皇脑子一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阴阳师已经算官方势力，完全服从皇权，所以没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这些民间的咒术师有着那般强大的力量，就像怀揣着危险的武器在民间行走一样，实在危险。
之前有咒术师在殿前大比，天真可爱的咒术师们，只想展现自己的力量，以便证明自己的确有实力和能力获得天皇的支持，却不想他们做得过了火，尤其在天皇眼前同归于尽的手法，非常让天皇不喜。
一来他们展现的力量太过危险强大，会让天皇怀疑这等武器是否真的能被自己掌握在手里。
就好比最强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至今以来在殿前所展现的最残酷的手法，也只是用一片树叶将青蛙压死这样的程度。
是他无法展示更强的实力吗？当然不是。是大阴阳师对一切生命的怜悯之心，让他不愿随意制造伤亡，而这正好迎合了天皇的想法，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是这般危险，随时能伤及性命的存在。强大而谦和的手下，才是天皇想要的力量，这会让他用起来很有安全感。
所以殿前大比，非但没有招天皇喜爱，反倒让他对咒术师的力量产生了警惕。如此强大，又如此旁若无人，连他们互相之间都会无情残杀，甚至同归于尽，这样的力量自己真的能握在手里吗？说不定给了他们往上爬的机会，反倒是把自己的脑袋送向镰刀的一步。
如今听说连民间传闻极为危险邪恶，就连他的除妖大将都难以击退的两面宿傩，竟然也是个咒术师，让天皇对这个群体的警戒之心提升到了最高。
而麻仓叶王的建议，就非常戳准了他的心思。
让民间的咒术师去对抗宿傩，那么消耗也只是咒术师而已。赢了能去除宿傩这个心头大患，输了也能削弱咒术师方面的力量。而且咒术师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在争取天皇的支持，想要混个一官半职，甚至想像阴阳师一样建立自己在京都的势力。天皇一直压着，没有放给他们更大的权利，就是对这个群体有所担心。
现在的这个安排，如若咒术师在与宿傩的对战上输了，便有理由撤掉了他们争权夺利的机会。
——连民间的术士都无法打败，那你们这些咒术师，天皇又有什么理由重用？
想到这里，天皇忍不住看着叶王笑了起来。
“爱卿，你可真不愧能读懂人心，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天皇相信麻仓叶王有这种想法也是出自他的私心，如果咒术师后来者居上将阴阳师们顶了，那阴阳师生存的空间就变小了很多。在发现自己的武力不及咒术师后，叶王果断想用这种方法让咒术师远离权力的中心。
天皇不讨厌这种为自己打算的私心。应该说这私心反倒证明了叶王是为他服务，想要在他眼前活跃才会排挤竞争者。
天皇的确对咒术师的战斗力有些心动，但是他绝不想让咒术师像阴阳师一样进入权力中心，有权利又有力量的人，太容易造反。应该说这个发展对他来说再好不过，这等同于阳谋，哪怕咒术师起疑心，也只会怀疑他们的竞争对手，而不是天皇本人对他们有所惮忌。
至于两面宿傩，既然已经确信他是个人类，那天皇在心中对宿傩的警戒心也降低了很多。
是人就会受伤，就会死。曾经那么多妖魔鬼怪都被他手下的阴阳师和除妖将军所收复，就连传说在唐国掀起血雨腥风，来到他们国家的妖狐九尾，不也被晴明封印？再说曾经大江山的酒吞童子，民间传的神乎其神，只以为源赖光走了一圈就将其击败。他们哪里知道从源将军开拔讨伐，到彻底剿灭大江山的鬼怪，总共花了多长的时间？
是人就有办法解决，时间长短而已，宿傩只是一个民间的术士，也没有集结什么势力要讨伐天皇，那就不足为惧。
在天皇眼里，显然争权夺利要比民间术士可怕得多。
当然，像麻仓叶王这样的阳谋，他就很喜欢。这种毫不犹豫将自己对权力的渴望以及排挤竞争者的小心思摆在自己眼前的行为，非常讨天皇欢心。
在天皇眼里，所有的臣下都是各种性情不同的狗子，其中一只可爱的狗子想要讨好自己，获得更多赏赐，进而排挤其他的狗子，这样的行为看起来竟然还有点可爱。
于是天皇似是而非的说了几句，但实际则暗示了麻仓叶王：你可以去搞咒术师，我看好你！
得了天皇首肯之后，麻仓叶王行动起来就方便了很多。他回到阴阳寮后暗示其他阴阳师，暂时不要接任何跟宿傩敌对的委托，宫中的那位想看咒术师出手。阴阳师们听到了之后，都认为是咒术师吹了天皇的耳边风，想要借此争功，对竞争对手更加暗恨不已。
消息一传出去，咒术师们也蠢蠢欲动，这可是天皇给他们的大好立功机会，就算知道危险也忍不住想去试一试，他们太需要宫中有人，这样办事才不难。权力的诱惑下，哪怕知道是有毒的饵，很多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火中取栗。
唯有源赖光将军对此产生怀疑，他的反应是直接去见了安倍晴明。
没错，他完全没有把年轻的叶王看在眼里，认为叶王所有的行动都是出自晴明的指示。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安倍晴明的意思。
对外人，晴明自然不会扯叶王的后腿。他直接将叶王当初说服自己的理由转发给了这位将军。
你瞧，不是我不想收拾两面宿傩，实在是这就是个移动Boss，根本无法定点刷，如果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平安京沦陷算谁的？我实在是走不开。
至于希望咒术师出马，当然是因为对方也是咒术师，我们阴阳师真的不是全能的，也不是神。让了解敌人的人去对付敌人，不才是最好的方法吗？
哄走大将军，晴明却是心中一沉。
麻仓叶王这番做法根本没有提前跟他打招呼，算是先斩后奏。源大将军委托咒术师出手，跟天皇属意咒术师出手，两者不是一个档位跟概念。前者咒术师不敌可以罢手不干，后者只要咒术师沾手了就得做到底，否则就是跟自己的仕途过不去。
若是殿前大比之前，咒术师五条跟禅院一族的家主仍在，那他们共同对付宿傩，或许还有一战之力。然而他们两个却在殿前大比同归于尽，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两个家族自然不会合作。
更别提加茂一族，根本就是阴阳师分出去的一个流派，在咒术上恐怕根本不如另外两族。仅靠那个封印系的咒具就能赢吗？咒具也要有人有命去使用。
起先晴明同意放手让咒术师处理，是因他觉得咒术师处理不了，总能撤退，其他人可以再换别的方法去做。可如今叶王的操作，完全斩断咒术师的后路，让他们只进不退，跟送他们去死没什么差别。
如果是其他人，安倍晴明或许会相信此等安排是为了争夺权力这样的说法。但那人是麻仓叶王，在叶王看来，那些愚蠢的普通人的争权夺利，就像蚂蚁争夺方糖一般。
安倍晴明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叶王，难道说——”
麻仓叶王，难道说他跟两面宿傩联合了？
从得利者来看，最终获得最大利益的无疑是两面宿傩，叶王为他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相对于阴阳术，宿傩自然最擅长咒术，让咒术师与之为敌，反过来对宿傩也相当有利。
又或者，叶王本人跟咒术师有私仇，想借此处理掉对方。这也相当有可能，加茂据说跟叶王曾经杀死的师傅有关系。
可惜哪怕是怀疑此事，安倍晴明也无法出手。天皇已经做下了决定，手下的阴阳师自然不可违反。更麻烦的是从天皇的角度来看问题，这个决定也是对的。
不比世代获得利益和权力，并不想有什么大动作的阴阳师，民间的咒术师不仅不可靠，而且野心极大。他们还真的有可能见到尊贵之人后，使出什么可怕的手段。哪怕不要人命，光是操纵对方，也能让世界局势大变。
晴明用扇子敲了敲掌心，最终叹口气，合上双眼。
“我果然还是不擅朝堂之事。算了，就按叶王跟宫中的那个男人的意思来吧。”
只希望叶王不要太过托大，玩火自焚。
就是不知，两面宿傩又是怎样的人物？能说动麻仓叶王，这个男人一定有其独特之处。
偶尔晴明也会生出想要离开平安京的想法。
但很快，这些想法就像雪花融入水中一样，瞬间消失不见。
——是他选择了驻守平安京。不是为了这里的民众，不是为了宫中的那一位，是为了他自己。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一个人类作为自己的人性和良心，自己的量尺与道标，那他必将坚守到底。
他跟叶王其实有着非常类似的童年经历，甚至长大后的遭遇都极为相似，最大的不同，就是他选择了一个人类作为自己的借鉴与对照，只要看着他，自己就仍能记得人类的善良与美好。
——刚开始，只是这样而已。
而现在，那是自己最为珍重的友人。
哪怕与所有人为敌，哪怕更改世间因果循环之理，他也——
“说到底，你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你说对吗，麻仓叶王。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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