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5、暗潮涌动

　　自那晚过后，九爷越发的忙了起来，而我也隐隐觉得气氛一日胜过一日的微妙，我曾见过很多次十三爷行色匆匆的从四爷帐子出来又转身去太子爷的帐子，而阿灵阿和揆叙更加是经常出入九爷的帐子，便是九爷也开始提醒我，少去找四爷和十三爷，我想问个清楚，但终究是没能问出口。
　　起初我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时局对自己不利，双方都有些紧张罢了，但直到十三爷和子夜在一处说话被我偶然撞见时他们俩人略显不安的面色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私下找到十三爷，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和子夜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洒脱一笑：“也没什么，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好归宿，觉得爷这棵高枝儿容易攀。”
　　“只有这些？”
　　“不过她还挺懂事，如果我答应娶她，她就为我留意……”他没说完，但我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所以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她主动送上门，我没有道理拒绝。”
　　“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四爷的意思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过这姑娘对自己真狠心，识大体懂取舍。”
　　“您似乎挺欣赏她！”
　　他笑道：“也仅仅是欣赏罢了，若说喜欢，自是比不上你”
　　“但毕竟你接受了她，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总好过日久生厌。”
　　话虽如此，但蒙上欺骗利用的感情总归让人无法接受，“但是我总觉得子夜的目的并不单纯。”
　　“因而便更加想知道她的目的。”
　　“所以你也觉的她接近你别有目的？既如此您又为何要担这个风险？万一……”
　　“哪里有这么多的万一，我既敢答应她自然也做好了万全之策。”十三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罢了，希望你不要陷进去。”
　　“或许是你我都想多了，说不定人家真觉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十三爷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真是为了找一棵大树，以她的姿色可以去找太子，何时轮得上你。”
　　“许是觉得爷这棵大树更加安全也未可知。”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的确没意思，但是一诺，你不觉得对子夜的敌意太明显吗？”
　　“我若不了解她，又怎会对她有敌意？”
　　“你当真了解她？”
　　我想了想，说道：“罢了。”这样的讨论当真是没意思，至于子夜，他们都不担心我又何必费这口舌，反正这两人对彼此都未必真心，谁也不会被伤害。
　　“我送你回去？”
　　“你又怎知我要走？”
　　“我了解你。”
　　“你当真了解我？”
　　十三爷便不再笑了，我意识到自己说话伤了人，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哥们，自求多福吧。”

　　回九爷大帐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我曾经是否也被朋友的这句“你不了解我”而刺伤，依稀记得当时赌气似的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朋友，而如今正拿着这句话去刺伤别人，实话说，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像欠了别人一般，说者无心，听者未必无意，其实谁也不了解谁吧。

　　我撩开帐子，很难得没见他处理公务，夕姒见我进来正准备为我斟茶，被我甩了个脸色默默退出帐子。
　　九爷看在眼里，笑在脸上，道：“难得见你摆主子的架子。”
　　我坐下道：“她见你的时辰比我都多，我不对她摆架子对谁摆？”
　　“你若想打发了她回老四那里，我自也不介意。”
　　我想了想，说：“罢了，毕竟是跟我出来的，若是回了四哥那儿，指不定背后有多少人嚼舌根。”四爷在九爷身边安排一个夕姒，八爷在十三爷身边安排一个子夜，其实这样也很公平，本想找子夜“聊一聊”，如今也没有这个必要，万一打草惊蛇更加糟糕，也不知这种双方持平的局面会保持多长时间。我突然感到有些倦了，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九爷却抢先说道：“好些日子没见，陪我手谈一局？”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笑道：“您没事儿吧，就我这水平，您可别糟蹋了‘手谈’这词儿。”
　　他却已经将四枚座子摆好，我执黑他执白，黑子先行。刚开始我还有模有样的同他周旋，半个时辰后，我开始不按章法落子，再半个时辰后，我盯着已经被他堵死的棋面，再也做不出眼，有些负气的说道：“你都不让我两子。”
　　他笑着将棋盘上的子一一放回棋盒中，笑道：“你怎知我没有让你两子？”他拨弄着棋子，又道，“这么些年了，你倒是一点没变，还同以前一样急躁求胜心切，若不然我又怎能在一个时辰内胜了你？”
　　我随手将一枚黑子搁在棋盘上，说道：“你棋艺本就在我之上，即便我能耐得住性子，也只是迟些输你罢了。”
　　他亦将一枚白子落在黑子旁，道：“理虽是这个理，但总归面子上好看些。”
　　“总归是输，无非是时间长短罢了。”
　　“以你的性格应当纠缠到底。”
　　我随手一拨，打乱了棋面，抬眼看他，说道：“太累。”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的确有些伤神。”
　　“出去走走？”我将黑白棋子一一归拢到棋盒中。

　　塞外的空气很好，与他走着走着便转到了马场，此时有几个蒙古的贵族在赛马，年龄看上去都不大，因是在塞外，也不讲究宫里的那些规矩只是打了个招呼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各走各路了。
　　我握着九爷的手，说道：“你没有陪我来塞外的那年，我曾在这个马场见过十三爷和太子爷赛马，他仗着自己太子爷的身份处处压制着十三爷，我当时特别不舒服，真想狠狠抽太子爷一鞭子。”
　　九爷说道：“他毕竟是太子，让他一分是应当，倘若十三弟赢了他反倒显得十三弟不懂事。”
　　“这个道理我懂，我原以为像赛马这事儿总归要讲究个公平的。”
　　他道：“这就是皇室的规矩，你比别人位高一等所享受的尊崇自然也比别人多一分。方才与我说话的人中有一位是塔塔尔部落的王子，不知你有没有注意。”
　　我回忆了一下，问道：“是那位看上去很谦和的年轻人吗？”
　　他点了点头，“他的母亲是塔塔尔王爷的大妃，但出生不久母亲便离世，说来倒与太子有几分相似，却远没有太子这般好运，塔塔尔王爷的大妃是一个很温和内敛的女子，完全不同于其他蒙古姑娘，许是觉的自己是小部落的姑娘，即便是大妃也不争不抢无论何事不闻不问，完全不是侧妃的对手，死后也没有为儿子留下后路，而塔塔尔王爷许是觉得王子是不祥之人，便直接交由族中的一位乳母抚养，对他也疏于教导，而他母族的人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此相反，二王子则非常受宠。”他指了指马场上一袭红衣的男子，继续说道，“所以在皇室，实打实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们才会这样拼了命的想得到那个位置？”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的，否则你只能像那个王子。”
　　我看着远处那个一袭灰白蒙古骑装的男子，说道：“但是我觉的那个王子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九爷也面露赞赏之色：“他确实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凭他这次能说服塔塔尔王爷随军塞外也值得人钦佩。”
　　“那你何不拉拢他？”
　　他带我走出马场，“塔塔尔氏固然是大部落但近些年已有没落之势且不在我们的计划内。”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情报？”
　　“因为我有钱。”
　　看着九爷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想了几秒忍不住乐了，嫁了个有钱人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