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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九月一日开学那天,天不亮李一白就醒了。
他叫醒睡在下铺的幺弟李一多,装好录取通知书,带上一千块学杂费,推着山地车便出门了。
圣德学院离出租屋有很远一段路程,坐公交车大概要半个小时,骑自行车需要二十分钟。
为了规避高峰期堵车的特殊情况,李一白选择骑车上下学。
九月的秋老虎丝毫不手软,他没骑几分钟,额头上就出了薄薄的汗。
越靠近圣德学院,车道越宽,然而学院正大门还是被私家车和出租车堵得水泄不通。李一白行驶在非机动车道,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圣德学院的大门是仿欧式建筑修的,五米多高的黑色铁门,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校内禁止骑自行车!”
经保安大叔的提醒,李一白下车,推着墨绿色的山地车,漫步在美丽的校园。
圣德学院管理严格,不是学校里的学生或学生家长,平时很难有窥其全貌的机会。
李一白是头一回来,他东张西望一番,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从正大门进入,一条弯曲的柏油马路,通往左手边的圣德幼儿园和小学部,另一条笔直的路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岔路口的指示牌引导着学生们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
路过初中部门口洁白的喷泉水池,见过了外观科技感十足的体育馆,李一白发自内心地感慨——贵族学校比公立学校的硬件条件好太多了。
除了非机动车,圣德学院同样禁止校外车出入。
开学报道的第一天,绝大部分坐车来的学生都在校门口下了车,徒步到教学楼。
但这其中不乏例外,那些在龙市有头有脸的人家,依旧不受此规定的约束。
正如此时,一辆从学校侧门进入的黑色路虎缓慢行驶在校园里。
害怕路边突然蹦出一个嬉笑打闹的学生,曲义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观察路况,一边将车速控制在20码左右。
坐在副驾驶座的肖常墨腿上放着瘪瘪的书包,他的胳膊肘撑在车门上,隔着贴了防窥视膜的玻璃窗,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
从小学开始,肖常墨就在圣德读书,初三还没毕业,他就通过学校内部的升学考,以领先第二名整整八分的成绩升上了高中部。
六月中旬的全市统考,肖常墨考得马马虎虎,数学附加卷最后一个十二分的大题直接没写。
七月成绩出来,他排名全市第三,和第一名只差了五分。
父亲肖成儒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给他换了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机。
但母亲杨洛并不这么好糊弄,她找熟人一打听,更怀疑肖常墨是故意的。
知子莫若母。
内心叛逆的肖常墨确实是故意而为之。
如果他考了市里的第一名,势必这个暑假会被父母拉去参加各种各样的饭局。
不仅要作为他们炫耀攀比的资本,还要被迫欣赏他俩扮演恩爱夫妻的拙劣演技,配合他们装作一个听话的孩子。
肖常墨只觉得麻烦。
他故意在试卷上留下空白,同时给自己留下喘息的空间。
几乎整个暑假,他都呆在舅舅家。
舅舅杨霍霖是影视公司的老总,平时全球各地飞,在家的时候并不多,但只要肖常墨来做客,杨霍霖对他比对亲儿子杨博文还好。
杨博文小肖常墨三岁,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对学习一点不感兴趣。
小学前后请了四个顶尖的辅导老师,毕业考时数学成绩仍然不及格。
在肖常墨看来,他这个表弟“单蠢”得可爱。
明明舅舅是个聪明人,偏偏儿子傻乎乎的。
搞得他都怀疑老妈和舅舅在他们小时候把他俩调换了。
从性格上来看,他比杨博文更像舅舅的亲生儿子。
事实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因为杨博文的长相简直就是舅舅年轻时的翻版。
杨霍霖并不指望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能有多大出息,很多时候对他都是放养状态,但对肖常墨就是另外一套标准了。
精明能干的人对同样聪明的人,总是抱有更高的期许。
不同于杨洛和肖成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教育模式,杨霍霖在很多事情上手把手地教肖常墨,并且颇为耐心,从不因肖常墨年纪小而敷衍他。
肖常墨脑子转得快,很多事只说一遍他就能懂,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这个暑假对他来说收获颇丰,不仅学会了开游艇,还学了点儿自由搏击术,可怜的杨博文还被他拉来当练习对象……
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家,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只是现在又开学了,他不得不再次回到这里。
肖常墨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个人瘦瘦高高的,有健康的小麦肤色,背着蓝黑色的书包,推着一辆使用了有些年头的山地车,靠近道路最边上行走。
曲义听见他叹气的声音,轻声问:“小常,怎么了?开学不开心吗?”
肖常墨放下手臂,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端坐道:“没什么。”
他这么说,曲义便不再问了。
虽然他没有肖常墨这么大的孩子,但从他三年前开始代替肖校长接送肖常墨起,便知道这孩子心思极深。
他心里有很多事,却很少表露。
做肖校长的司机久了,他私下的人品如何,曲义多少能了解到几分。
一方面他可怜肖常墨出生在这样缺少爱.的家庭,另一方面他觉得肖常墨并不需要他的可怜。
他已经拥有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富裕生活。
父亲是龙市大学的校长,母亲是师范学院舞蹈学院的院长,舅舅是影视公司老总,爷爷是大书法家,外公是北军区退役大校。
这样的家庭背景,放在龙市这座小城,已经超过了99%的同龄人……讽刺的是,肖常墨的起跑线可能是他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终点。
越想越觉得没意思,曲义握紧方向盘,专注在好好开车上。
肖常墨抿了抿唇,看着后视镜里越变越小的人影,空洞的黑色眼眸终于兴起了一点波澜。
没想到,这家伙也读圣德……
——————
李一白按照报名学号找到教室的时候,白绿色相间的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圣德高中部的教室比公立学校的教室足足宽敞了一倍,实行单人单座的小班制,讲台旁有中央空调和电视机,墙上还安装了最新的教学投影仪。
李一白数了数摆放的桌椅,六列七排,刚好四十二个。
相比小学、初中时七十多人一个班的拥挤,在圣德,无疑拥有更多的个人空间。
空余的座位已经不多了,得知不需要按照顺序落座,李一白果断选择了靠窗的中间位置。
初来乍到,李一白的好奇心正盛。他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知道有没有石溪中学的校友啊……
他正这样想着,眼睛快速扫过人群,最终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俊朗男生的脸上。
啊!是他,那个帮了他和妹妹的黑发小哥!
肖常墨和旁边的人聊着天,根本没注意到李一白何时进的教室,更不知道他此刻朝自己挥手。
李一白笑得很开心,露出了洁白的牙。
他向肖常墨挥手示意,对方毫无反应。
两人中间除了四张座椅,还有几个人挡着,没看见倒也正常。
李一白没放在心上,放下手,心里满是期待,打算等围着他的人走了再过去打个招呼。
不过他这看似傻乎乎的行为被旁桌的几个女生看见,惹得她们发出一阵轻笑。
其中一个穿灰色格子裙的长发女生对他说:“喂,你叫什么名字?”
李一白扭头,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回道:“我叫李一白。”
“哦,我叫李圣恩。”穿格子裙的甜美女生继续说,“你认识肖常墨?”
“肖常墨?”李一白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哦,他叫肖常墨啊!”
李圣恩蹙眉,问:“你到底认不认识他啊?”
李一白点点头,说:“认识,不过只有一面之缘那种。”
李圣恩下巴轻点,没说话了。
她前桌烫了梨花头的女生把李一白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说:“我叫朱珠,英文名是Jolie,你有英文名吗?”
李一白摇头道:“没有。”
石溪中学并不太重视文科,从初一开始英语课就经常被其他主科老师占用,英语老师赶进度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心给学生们一一取名。
朱珠小小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轻蔑,说:“你初中不是读的圣德吧?”
李一白坦然道:“嗯,我是石溪中学毕业的,你们初中读的哪个学校?”
“哈,怪不得~”朱珠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对李圣恩说,“看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便宜货,我就猜到他不是圣德的学生了。石溪的差生不要太多~难为他们每年还有一两个学生能考进全市前十哦~”
李圣恩没搭话,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话里的讥讽和刻薄,李一白再怎么迟钝也听出来了。
他承认他们家里条件普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他们讲卫生,知分寸,衣服洗得干净,待人接物有礼貌,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石溪的学生是学生,圣德的学生也是学生。
学生都是人,只要是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奚落,李一白心里憋屈,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脸微红,闷声想了一会儿才说:“听说圣德初中部的学生成绩都很好,但升学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几,难道你们都是考进高中部的吗?”
“当然!”
另一个看热闹的女生神情自然地接话,朱珠骄傲的神色随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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