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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非礼勿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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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从江飞星“嫁”入王府算起,满打满算已经有两个月了。
如今王府里头,除了侧妃郑氏依然不怎么待见他,可以说阖府上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王妃娘娘更是对他又怜又爱。
毕竟江飞星“嫁”进来之后,这小世子也吃得也多了,睡得也好了。长高了,也壮了,虽然比同龄孩子仍然瘦弱许多,至少再不是原来病恹恹的模样了。
过去他每逢春秋换季,都会整夜地咳嗽,咳得整个王府上下人等的心肝都跟着颤。
今年一直到秋末了,都没听见几声咳嗽。王妃招他来问,小家伙竟然说:姐姐身上热乎乎,抱着就不凉了,不咳嗽。
他的童言无忌,顿时惹得大人们笑成一片。
江飞星坐在一旁目瞪口呆,仿佛震惊于他的“不要脸”。
那可爱的表情,惹得王妃笑的更厉害了,忍不住将他拉到面前,摩挲他的肩膀和脑袋,口里不断念着“我的儿。”
说起来这宝儿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婚礼结束,三朝回门那天,王府管家带着整整一车的贺礼跟着世子妃回家探望双亲。
谁知道迎接他们的是空无一人的农舍。江家人早就跑了,就连灶膛都冷了。
管家当下找邻居打听,邻居们也是一脸茫然,说昨天迎亲的队伍走了之后,乡里的都来吃她家的喜宴,大伙喝得醉醺醺的,他们什么离开谁也不知道。
“哎,她爹妈也真狠得下这个心,卖了女儿,得了卖身钱,就彻底消失了。这孩子听完,当时都愣住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可见是伤心到了什么地步……”
等回了王府,管家将一切回禀给王妃的时候,忍不住叹息道。
江飞星闻言小嘴往下一撇,直皱眉头——这还不是你们逼着人家卖儿卖女造下的孽么!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王妃娘娘疼他疼的越发厉害,简直是将他当做亲生闺女来教养——前些日子娘娘还给江飞星请了一个女先生,教他读书写字就算了,还专门教导他《女则》、《女诫》,《列女传》,让他学习前朝节妇们的品格,将来好做一个合格的世子妃。
这一切把江飞星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一个假凤虚凰,下面长把儿的小子,学这东西有什么用?
不过更加让江飞星倍感挫败的是——他花了那么大力气,进入王府,可不就是为了“克”小世子和他全家的么?
怎么半年过去了,这小子每天沐浴在他的“淫|威”之下。非但没被自己强大的“扫把星”体质给“克死”,还越长越胖,越长越高了呢?
这和自己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人小鬼大的江飞星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仅如此,整个王府也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一点被他影响到的意思都没有。
师父不是说的么,“天煞孤星”专克父母家人,他都“嫁”进王府了,难道还算不上摄政王和小世子的“家人”么?
眼看快要过年了,王府里开始披红挂彩,每个人都欢欢喜喜的。据说前几天京城里的皇帝,也就是摄政王的亲弟弟还遣人送了礼物过来,王府上下一片欢腾。
也就是住进了王府,江飞星这才知道,所谓的“摄政王”是他们民间的叫法,按理应该称做“济王”才是。
小世子的父王,也就是济王宋晖,和如今的圣上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听府里的下人说,他们宋家皇朝到了这几代都子嗣不昌,除了一位公主,老皇上一共也就得了三个儿子,而且三个儿子都不是皇后嫡出。
其中,王爷乃是长子。
虽然比当今圣上大了十多岁,但是老皇上驾崩前立下的遗诏,并没有按照“无嫡立长”的做法,而是将皇位直接传给了贵妃所出的二儿子。让当时朝中风头强盛的“长子党”跌了一个大跟头。
按照遗诏,老皇帝将长子宋晖封为“济王”,三子宋阳封为“靖王”。
济王年长两位弟弟十多岁,在皇帝驾崩之前已经成人,当时的二皇子不过十岁。
遗诏中写明了着济王联合八位顾命大臣,一同辅佐新君执政,待新帝成婚后,必须立即还政于帝——如此才有了“摄政王”这个名号。
新帝大婚之后,迫不及待地收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利。
这段往事,江飞星听府里人说的轻松,这之间发生了多少腥风血雨,摄政王、八个顾命大臣还有当今太后为此进行的旷日持久的争斗,都没他们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总之最后,济王便按照祖制离开京城,就藩来到了他的封地山东济南,在此定居下来。
按照本朝惯例,王爷一旦就藩之后,无诏不得入京,否则就是视同谋反。济南虽然离京城不远,算来王爷也已经三十多年不能返回京城了。
只是他当年做摄政王的时候,在南边围剿匪患流民,在北边又击退了妄图再度进犯大夏朝的前朝余孽,声名显赫,积威颇深,所以大夏国上下,乃至周围的一些小国家,提起这位宋王爷,依然称呼他为“摄政王”。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江飞星关心的。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天煞孤星”命格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失灵了呢?
“姐姐,你藏好没有啊?我来抓你了。”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王妃娘娘给江飞星请来的女先生也回被她的兄弟接回家去了,故而小世子终于逮着机会来找他的“漂亮姐姐”在大白天玩闹。
为了过节,府里上下都新作了冬衣。今天的宋锡穿着一身新做的大红织锦团花袄子,披着白色的狐皮小披风,脚蹬粉底绣金蟒皂靴,活脱脱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善财童子。
和同样穿了一身红,头上还用红绳绑了两个小团子的江飞星相映成趣。
“还没。你数到一百没有?”
江飞星说到底也是个孩子,玩躲猫猫他可是很认真的,被宋锡这么一喊,立即开始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灵儿姐姐,你可不准帮他耍滑哦。说好了数到一百才能来抓我。”
江飞星一边转身跑开,一边喊道。
之前几次躲猫猫,这小子都是靠几个丫鬟的帮忙才赢了,可不能让他再作弊了。
站在一棵披满了白色积雪的大树下,小世子将蒙着眼睛的双手放下,一脸为难地看着跟在他身边的婢女灵儿。
灵儿低头捂嘴,冲着宋锡眨了眨眼。
世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面对大树,屁|股高高撅起,奶声奶气地说道,“知道啦,开始吧。”
“一,二,三……”
江飞星在落了一片雪白的花园里转了一圈,沿着走廊往前头走去——反正只要不出二门,不去王爷和侧妃的寝殿,王妃说了,这偌大王府他哪里都是去得的。
走廊尽头便是花厅,平时这里人迹罕至,不过为了应节,还是被搬进了几盆鲜花,又用彩绸扎了门窗,贴了窗花,营造出喜庆的氛围。
整个王府除了柴房和厨房,其他所有房间都是烧地龙的,所以这里即使没有人出入,也是一片暖意融融。
江飞星走入花厅,发现这里果然空无一人。
他眼珠一转,弓下身子,撩起铺在桌子上的大红色桌帔,躲了进去。
“嘿嘿,这下肯定找不到了。”
江飞星盘腿而坐,用胳膊撑着脑袋,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这小世子也太粘人了。学习女德固然讨厌,但是念书的时候起码见不到这个跟屁虫啊。
也不知道躲了多久,就在江飞星觉得都要困得打瞌睡的时候,只听到桌帔外传来一记开门声,接着是脚步踏入的声音。
终于来了!
江飞星狡黠地一笑,双手撑在地上,把身子往外头略微移动了下。
他早就打算好了,等一会儿小世子找过来,掀起桌帔的时候,他就猛地冲出去朝他做鬼脸,吓他一大跳——这小子胆子跟小兔子似得,一点儿都经不住吓。
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克”到他了呢?
江飞星打定主意,将耳朵贴在桌帔旁,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准备伺机而动。
“王爷,你忘记当年是如何答应臣妾的么?五年了,臣妾等了五年了,如今还只是个侧室。”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小世子,而是摄政王和侧妃郑氏。
蹲下地上的江飞星愣了一下,想不通这大节下的,这两个大人没事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王爷不应该很忙才对么。
“王爷,当年臣妾生下天赐的时候,您就答应,等他再大了些,就将臣妾扶正,做正王妃的。到时候,咱们天赐就是正出的嫡子了,难道王爷想要食言不成?”
听着外头咄咄逼人的女声,江飞星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有些听明白了——小世子的亲妈这是想要做“大老婆”呀。
说起这个“婆婆”郑氏,江飞星那是非常地不喜欢。
这郑氏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宋锡的生母,在王府里颐指气使,对大王妃妃娘娘也不怎么客气,更不要说对府里的下人了。
不像大王妃娘娘,每次看到他都会摸他的脑袋,还时不时地赏些果子糕饼给他。郑氏每次都不拿睁眼瞧他不说,背对着人的时候,还会用“小蹄子”、“小婊|子”之类的称呼来喊她。
光长了一个漂亮脸蛋,内里确实粗鄙的很。
周氏生性和善,又敬重她是世子生母,很少责难她。只有偶然实在闹得不成样子的时候,才会摆出主母的派头将她打压下去。
这种王府的后宅阴私,对于从小长在民间的江飞星来说实在是闻所未闻。也就是在王府里住得时间久了,常听奶妈和丫鬟们提起,才略知一二。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郑氏居然心比天高,想要做正牌王妃。
“话虽如此,但是本王与她乃是结发夫妻。更何况周氏她这些年来打理家事,为本王主持中馈,并未犯错。她父亲周宰相虽然已经致仕,但是门生依然遍布天下,本王怎能轻易就休了她?”
外头又传来王爷不耐烦的声音。
“王爷这么说,我的天赐怎么办?做一个庶出的世子,让他今后如何抬得起头呢?”
郑氏不依不挠。
“庶出又如何?本王也是庶出,当今天子也是。”
王爷耐下性子与郑氏解释道,“再说了,周氏她膝下并无所出,对待天赐和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没有任何区别。将来,本王的一切都是天赐的。你作为他的生母,难道王府还会亏待你们不成?不要闹了,这年节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本王去处理,没有功夫跟你瞎闹。”
“说到底,王爷还是嫌弃臣妾是青楼女子出生吧?”
郑氏说着,上前一把拉住摄政王的袖子。
“可臣妾若不是青楼女子,又怎么会答应王爷的‘借种’要求呢?”
一抹诡异的笑容挂在郑氏的面颊上,摄政王猛地回头,反手握住她娇嫩的柔夷,压低声音斥道,“你瞎说什么……”
“臣妾瞎说?王爷既然敢做,还怕臣妾说么?”
郑氏抬头哈哈一笑,纤细的柳眉高高挑了起来,一双和世子有几分相似的凤眼眯起,红唇轻启,缓缓说道。
“王爷难道忘了,当年自己是如何低三下四求臣妾,说您一定要有儿子来继承王位。臣妾包羞忍辱答应之后,您就将那个侍卫带进了臣妾的房里……”
什么青楼?什么侍卫?
江飞星拧着眉毛,一时没有听得很真切。
“这么多年,您娶了那么多房小妾,一个孩子都没有。并不是那些小妾不行,而是王爷您——您压根就不能生孩子!”
郑氏伸出涂上了红色丹蔻的手指,指着王爷,满脸都是癫狂的表情,“堂堂摄政王,居然是一只不能让母鸡孵出小鸡的公鸡!可怜,可笑!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