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齐*

36、三十六、伊藤英明

　　芳贺一马跟我是有着很远亲戚关系的朋友，因为两位母亲的交好，使得我和他也从小就认识，虽然他年长我七岁，可我们之间还是相处得更像朋友而不是兄弟，当然，小时候也得到过他很多照顾。
　　他出国已经很多年了，念完书就留在了国外，我们偶尔还是会通电话，但因为忙，已经很久没见也是事实，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碰上了。
　　他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了，成熟了，也更帅了，不过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家伙，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十几岁身边女孩子就成打成打的，跟我是截然相反的鲜明对比……可也从没见过有谁可以在他身边超过一个月的。
　　非常意外，也有难言的惊喜。
　　可就在我跟他打完招呼，打算介绍他给真田前辈和万斋先生的时候，刚一侧身，就察觉气氛突然变得异常诡异。
　　我发誓，绝不是一向感觉迟钝的我变得敏感多疑了，而是他们本身的转变太惊人！
　　先是真田前辈，几乎是在看清芳贺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打了石膏似的僵硬起来，直勾勾盯着芳贺的眼里是赤裸裸的难以置信。
　　很显然，他认识芳贺。
　　而等我回头再看芳贺时，他一贯的漫不经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紧张，还像是打击，进而又有些激动，却又掩饰不住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意味来。
　　我简直就是惊呆了！
　　芳贺啊！他是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不在乎不专注的芳贺一马呀！
　　这样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见到的！
　　自然而然看向万斋先生，若相比真田前辈跟芳贺，他几乎可以用毫无变化来形容，因为根本就是面无表情！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酒杯上时，我察觉到他唇角噙着一抹笑……
　　这笑，却让我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因为嘲讽，不是因为淡漠，而是这样笑着的他，仿佛突然站到了这个世界之外……
　　真田前辈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万斋先生，似乎生怕眼眸阖上的刹那万斋先生就会消失不见。
　　没有人出声。
　　没有人敢出声。
　　真田前辈和芳贺都像被谁掐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万斋先生似乎没有一点想说话的意思，而我，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完全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我们所在的地方突然成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令人难受得窒闷的氛围。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万斋先生的话语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
　　“抱歉，我得先走了。”
　　不待我们有所反应，他已经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吧。
　　三秒过后，真田前辈冲了出去。
　　没有多想，我立刻也跟了出去，芳贺紧随在后。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知道有事发生，而这事将真田前辈和万斋先生的现状瞬间击得支离破碎，更要命的是，这事的爆炸点，毫无疑问，来自芳贺。
　　匆匆赶到酒吧门外，正巧看见万斋先生坐上计程车绝尘而去，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感情。
　　那一刻，真田前辈脸上凝结的颜色，足以令我终生难忘：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撕裂开的绝望，仿佛就在刹那夺去了他的性命……
　　不过，真田前辈并没有就此罢休，立刻跳上自己的车急跟了上去。
　　偌大的地方，转眼只剩下我和芳贺疾奔而来的喘气声。
　　“怎么回事？！”也许是这诡异到北极的气氛感染了我，冲芳贺问出口的话竟然沾染着一丝火气。
　　然而他压根一点心思都没放在我这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两辆车消失的地方，神色苍茫而凌乱。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我放缓了声音，“你们三个认识？”似乎在大半年前，我也问过另外两个人同样的问题。
　　他慢慢回过神来，可还是有些恍惚的样子，“谁？”
　　“你认识真田前辈和万斋先生？”好吧，我问得更明确些。
　　“……万斋……他不是叫武司吗？”他下意识地反问。
　　这下换我的脸色极其难看了。
　　武司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到是从真田前辈口中，万斋先生出车祸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万斋先生的本名，是他二十八岁袭名前使用的名字。
　　而芳贺，知道他叫武司，却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字。
　　听他的语气，似乎也仅止于知道而已，那他熟识的……是真田前辈？！
　　也许是我的神情愈来愈诡异，芳贺反而渐渐恢复了正常，“你别瞎猜了，我跟他们两个都算不上熟，只不过认识而已。”
　　是么？那为什么他们见了他都像见了鬼一般？
　　顿了顿，芳贺随即又加了一句：“不过，也许他们宁愿从来没认识过我……”
　　我悚然惊魂。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不会那么巧！
　　“你会认识真田我不奇怪，可另外那个……”芳贺看看我，明显语意有所保留。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他越是这样，似乎越证明了我的猜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又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在英国吗？为什么我不能同时认识他们两个？难道你不是同时认识他们的？”我从不知道自己说话还能说得这么顺畅。
　　他吃惊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是啊，在他的记忆里我恐怕永远都是那个嘴笨手拙的家伙吧。
　　之后，他的眼神渐渐幽邃，脸上的表情亦渐渐凝重。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苦笑。
　　“你知道些什么？”好半天，他才问出这么句话，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飞快地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再继续，“一马，我认识你超过二十五年，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