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柚贝

16、第十五章

　　沈嘉运有时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他和乔岁的关系和当下并不算合适的时机，都不是很允许他说这句话，但他还是说了。

　　他低声说：“乔岁，我那天背你回家的时候，你亲了我。”

　　话音刚落，他一转头，目光正好与盯着他看的乔岁相撞。

　　乔岁明显很吃惊，眸光在不自觉中微微躲闪了一下，随即又正色道：“你别骗我成吗？”

　　乔岁的嗓子有些发干，抿了下唇，想咳嗽，咳不出来。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做的梦，又凭借回忆去思索梦境的真实感，猛地叹了口气：“我喝醉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把手机收起来，再没心情去回复宋清航，隐隐约约觉得沈嘉运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但是凭他俩之前水火不容的关系，又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恶作剧。

　　沈嘉运见她脸色都变了，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动，只是看着她说：“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意思？”

　　亲了我，又和别的男生聊天如此亲密。

　　是什么意思？

　　乔岁不是他，不知道他的想法。甚至想他肯定是因为想从自己这里拿到些什么才说这件事。

　　不知不觉中，在他不会开玩笑与他在恶作剧间，她选择了前者。

　　乔岁皱着眉头说：“要不我给你点儿钱吧，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以吗？”

　　沈嘉运直接给气笑了。

　　他说：“不行。”

　　眸里甚至隐隐有怒意。

　　乔岁“哦”了一声，不看他，从秋千上跳下来，望向远处。

　　临市市中心有一处标志性建筑，那处灯火通明，人影濯濯。乔岁看了眼，又低垂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沈嘉运以为她是不知所措，实际她又在背后画圈圈诅咒他。沈嘉运是什么人，无比难缠，锱铢必较，他要是真计较这事儿，那她要赔偿多少？

　　“可是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乔岁抬头，“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沈嘉运愣了一下，说：“之前一直没机会，今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讲了。”

　　时机？什么时机？

　　打架的时机吗？

　　乔岁恨不得一个扫堂腿给他。

　　“你肯定是对我有所图的。”乔岁坚定道，“只是我不太确定是什么。”

　　大抵是一笔巨额零花钱，乔岁自然而然想起他之前打工的劲头儿和住在新建二路时简陋不堪的房间。

　　往常，乔岁和沈嘉运总是一副不太熟悉的姿态，但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两人的情况渐渐破冰。

　　沈清是有所察觉的。

　　可是今天晚上两人一前一后去外面溜食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招呼都不打便各自回卧室。

　　大门紧闭，沈清和沈奶奶吓了一跳。

　　沈奶奶问沈清：“该不是小姑娘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沈清想了想，顿感不快：“妈你别说了，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沈奶奶微叹口气，后妈难当，她怎么能不知道？

　　第二天程深约沈嘉运出来吃饭，沈嘉运跟沈奶奶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估计会很晚回来。

　　沈奶奶问：“那乔岁呢？”

　　沈嘉运一时半会儿没能回答上来。

　　昨晚回家后，他辗转难眠，乔岁那句“你就是对我有所图”一下子说到他心里。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就是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聊天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那种情绪推动着他说出莫名巧妙的话。

　　他沉默好半晌，才道：“她在家。”

　　这时，乔岁突然推开次卧的门，穿着一身非常吸睛又窈窕的白色连衣裙，对沈奶奶道：“奶奶，我跟沈嘉运一起出去吃饭，你晚上不用等我了。”

　　沈奶奶说：“好啊，注意安全。”又嘱咐沈嘉运道，“早点回来，让岁岁早些休息。”

　　沈嘉运其实不太愿意让乔岁参加他和老同学们的聚会，在他看来乔岁的气质和聚会气氛格格不入，无论是吃饭还是聊天，总要沾点儿烟酒，她可能会忍受不了，也可能混入其中，像上次那样。

　　但他没拒绝，乔岁既然主动开口，他再拒绝就是得罪了。

　　他早就把人得罪了。

　　---

　　从这里到吃饭地点并不远，乔岁跟在沈嘉运身后下了楼，几分钟后，程深来了。

　　程深骑着摩托车和另一位男生一起，拐了弯了，就看见两人并肩而站着，少年鹤身而立，挺拔身姿，女孩子稚气未脱，身形妙曼。

　　暮时的风吹着树叶儿，裙摆飘起，画面很是养眼。

　　程深停了车，跟乔岁打招呼：“你好啊，我是程深，沈嘉运的铁哥们儿。”

　　乔岁登时头皮发麻，她怎么能忘记之前假扮沈嘉运女朋友这回事儿了。

　　好尴尬。

　　她绷着假笑同程深招招手：“你好，我叫乔岁。”

　　另外一个男生热情如火：“小嫂子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上次跟你喝酒那个。”说着给乔岁使了个眼色：“我叫陈子成。”

　　乔岁想起来了。

　　陈子成踹停摩托车，下了车，把头盔递给沈嘉运，走向乔岁，看架势是想和乔岁多攀谈。

　　沈嘉运看他一眼：“叫她名字。”

　　陈子成一愣：“啊？”

　　程深说：“叫人家名字，叫什么小嫂子。”

　　乔岁的脸“轰”得一下红了，趁在夜色里，不甚明显：“我叫乔岁，我……还记得你。”

　　简直永世难忘。

　　“乔岁，好名字。”陈子成问，“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这里还挺好的，一会儿带你去——”

　　“走不走？”沈嘉运上了摩托车，冲乔岁喊。

　　乔岁挎着包缓缓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要骑摩托车。陈子成也戴上头盔，上了陈深后排，对她道：“我们先走啦，运哥载你。”

　　乔岁点点头：“好，你们先走吧。”
　　乔岁上一次坐摩托，是几个月前的事儿。宋清航载她去新华书店买学习资料，为了赶时间。她坐上宋清航的后座，因为胆怯和忐忑，她全程抓着电动摩托的后栏杆。

　　这次她会戴头盔了，花了几分钟戴上，发现还是有点儿大，便手掌贴在头盔上方向后一滑，不管了。

　　沈嘉运看着她，扭过头去，唇角勾起弧度。

　　乔岁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想抬腿，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沈嘉运回头的时候，她正踩在摩托车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沈嘉运问她：“不方便？”

　　乔岁叹了口气，嗯了一声。

　　沈嘉运说：“你那样坐，就是女孩子常坐的姿势，两条腿在一个方向。”

　　乔岁心想他还挺细心观察生活的，调整姿势坐下后，又问他：“这样会不会不安全？”

　　沈嘉运笑了声，很轻，说：“不会，只要你别乱折腾。”

　　乔岁心里觉得怪怪的，怎么坐他一次车，好像明里暗里被他调侃了一顿，还是宋清航好，宋清航永远温和耐心，不会厌烦。

　　乔岁坐好后，把手放在摩托车后排的金属栏杆上，抓紧。

　　沈嘉运骑得车比宋清航的大，栏杆也比较粗，好抓紧，她放松了不少。

　　沈嘉运扭动钥匙，点火，久久等不到，问她：“手呢？”

　　乔岁：“啊？”

　　沈嘉运说：“乔岁，我没骗你。”

　　乔岁不懂他意思。

　　沈嘉运低声道：“亲都亲过了，还在意这个。”

　　乔岁问他：“你说什么呢？”

　　沈嘉运只说了一遍，便发动车子，提速上路。

　　那句“手放我腰上。”淹没在乔岁惊慌失措的喊叫中，转瞬即逝。

　　沈嘉运骑车很飚，乔岁坐在后面，手环在他腰上，似乎看到第一次见他时，他身上那股劲儿。

　　一股盛焰青春，不死不休的劲头。

　　她的头盔贴着他的，叫了声他的名字。声音太小他听不到，便放大音量喊他：“沈嘉运！”

　　路灯、树叶拉近距离后飞速向后行驶，强风吹拂着乔岁白色的短裙边缘，泛起微微的抖动。

　　她靠近着，身体贴在他后背，大喊道：“能慢点儿吗？”

　　沈嘉运蹙着眉头：“你说什么？”

　　乔岁几乎用尽毕生力气，无限靠近他的耳朵，告诉他：“你慢点儿，我有点儿怕！”

　　沈嘉运唇角勾起：“抱紧啊。”

　　“已经抱的够紧了！”乔岁心想，她坐在宋清航车后的时候，都没有抱那么紧过，沈嘉运是不是在耍/流/氓？

　　摩托车的速度更快了，风吹在肌肤上，汗毛根根竖立。

　　乔岁没办法了，双手紧紧环在他/腰/腹。

　　车身颠簸不断。

　　乔岁没有过这种经历，真正放开了之后，她发现也挺爽的。只是还忍不住吐槽他：“我看你是想耍/流/氓！”

　　八个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得窜进沈嘉运耳朵里。大脑皮层瞬间经过一道异样感觉。

　　他骑着摩托，风吹着胸膛，乔岁醉酒后眉眼弯弯的模样出现在他脑海里。她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很深，平时看不出什么，但是要醉不醉时，眸子亮的如星星。

　　还有她那张脸，红扑扑的。

　　他喉结轻滚，轻笑一声。

　　耍/流/氓的明明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