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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开始的小村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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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故事从一个小村庄开始。
小村庄依山傍水,风景明媚。从村东口拉到村西,不过几十户人家。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川好山风养出了淳朴民风路不拾遗。
不过村东口大点的孩子也会露着缺耙齿说了:
那是咱村里没啥值钱的东西。
既然没值钱的东西那么等于冈田家与森田家一样,北山家与秋山家一样,死活吃不饱饿不死,没条件私有财产没觉悟共产主义,免去藏着掖着算计着大家一团和气。好在几百年前老祖宗已在这里生根扎土烧瓦建房,不然后世子弟只怕要回归大自然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阿黄就很喜欢这里。
阿黄是一条吃饭前善于摇头摆尾吃饱后惯于颐指气使的狗。
两年前它从后面繁茂的原始森林里跑出来跑到这个小村庄,一来就跟锦户家的鼻涕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于是留下来赖锦户家再也没有走。
锦户家的鼻涕虫四岁了,都能跑能跳喜欢抓泥巴扔人喜欢毒舌寒碜人了。
那天隔壁家的龟梨软趴趴又被锦户家的鼻涕虫给涮哭了,他家妈妈拽着孩子上门找家长理论。
阿黄啃完一根骨头心满意足,称着阳光就地打个滚,舒舒服服眯上眼睡觉。
被妈妈耳提面命的锦户鼻涕虫一脸辞旧迎新痛改前非,表演到投入处,突然看见一道光影从自家敞开的门户前掠过,锦户亮诧指大门口:
“看,妖怪!”
话刚说完就挨老娘一个瓜皮。
阿黄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前胸毛一圈,然后打个滚慵懒合眼,继续睡过去。
樱井医生这天采药回来,路上遇到一只受伤的獐子。
野獐肚皮上不知给什么利器划开一条寸许的口子,将周身唯一好看的那处白毛染成深红。
樱井走过去仔细检查,看獐子拿一对湿漉漉眼睛望着自己,显然痛楚十分难忍,医者仁心大发,翻捣出狗皮胡乱嚼碎几种草药放在一起,然后对准那流血的伤口,啪一下贴上去。
所以说樱井医生在村子里半妖魔半神仙不是没有道理。
说他神,凭着村里唯一一个郎中开药铺的名声,来这里两年他的确医治好很多人。
说他棍,不论是烧伤烫伤刀伤枪伤摔伤扭伤甚至是给气出的内伤,统统一狗皮膏药贴下去,古书里不都说神医应该望闻问切对阵下药吗?他这样来谁贴谁,哪痛贴哪实在是让人吃不准,治好的那些是真才实料,还是歪打正着。
假半仙的樱井翔看到那野獐子痛苦的表情渐渐淡下去,伸出手轻轻顺它背上的皮毛,黏黏的有点扎手,不过这小野兽明显对这种抚慰很受用。
小野兽的耳朵突然竖起来,掌下的身体也明显开始激动,樱井再伸手抚摸它的毛调和它的情绪,然后转过头,一个赤脚的少年颤悠悠立在那里。
少年走路似乎不太稳,不过脚步很坚定。他径直走到樱井面前来,对着他深深一鞠说:
“先生,这是我家的獐子,麻烦您交给我。”
樱井翔看着那獐子被抱进少年怀里,眯了眼睛拿脑袋使劲往少年胸前蹭,少年红着脸再一鞠:
“我是相叶……相叶雅纪,那个……多谢您治疗它!”
然后抱着那獐子跑了。
樱井翔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轻轻地笑,那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说话的表情还一惊一乍,倒是与那小獐子的入出一辙。
应该是只鹿精吧。
这样总结的樱井医生收拾包裹,拍拍屁股回村了。
回村经过锦户鼻涕虫家,见阿黄懒洋洋趴地上正欢快睡觉,于是走过去无比慈爱抚摸阿黄稀疏的狗毛:
“阿黄啊,啧啧,你这身狗皮可真好。”
阿黄抖出一身狗疹子,缩起头来呜呜两声。
锦户家鼻涕虫抓着跟木棍就从里堂冲出来,对着樱井翔一阵挥舞:
“不准打我家阿黄的主意!狗皮膏药的无理!”
樱井翔作出很沉痛表情凝视小锦户一眼,再将目光脉脉转向小孩身后的锦户妈,声音温柔又和煦:
“锦户夫人,你家小孩好有……活力。”
锦户妈沉迷温柔乡里又惊醒,两步走过去揪住小锦户耳朵:
“怪我疏于教导了,先生莫怪。”
对着他柔美一笑,转回头再凶煞煞领儿子进门去。
樱井翔蹲下来继续对着阿黄:
“阿黄啊,听说山里狼醒了,狗的好日子,怕是到头罗。”
只怕是连猫,也好不到哪里去。
村子里人都在说,隔岸那条河昨天夜里死了一河的猫。
景况实在吓人。
樱井也便是坐不住,天没亮就跑到河边捞一遭,又看一遭,坐一遭想一遭,再跑到深山老林挖药挖一遭。
这一来一回几番耽搁,回到小药铺的时候天色已经查黑了。
推开院门,石坎上的血已凝成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
樱井只怕自己回来得不是时候,对方还能不能救,还是干脆死透?
声音从屋子里隔着厚重幕帘虚弱传出来:
“你要是再站一刻,我就死透了。”
樱井翔心中一滞,终于还是冲进房里去。
1-2
樱井翔睡得不太好。
昨天夜里下了整夜的雨,扎窝在药铺外的那两只野猫嚎了整整一夜。
樱井对任何活物都很有办法,唯独对猫异常苦手,对任何动物都充满爱心,又唯独看到猫就觉得碜得慌。
整夜的雷雨加整夜凄惨的猫叫声,让樱井起床后整个人笼罩在低气压里。
那时暴雨已止,空气里散发着泥土清新的味道,樱井翔漂浮着脚步开了门,看到巴掌大的四只小猫缩在那里。
原来前天夜里那野猫生下了一窝子小猫。
一只全身雪白的猫仔回头看樱井一眼,然后撇下缩作一堆的三个兄弟,起身摇摇晃晃向樱井翔走来。
这样的情景如此熟悉,熟悉到樱井不自觉发怵。
小猫仔已经摇到门槛前,伸出它的前爪想攀上去,无奈还没有多少力气,根本爬不动,于是又乖乖收回爪子蹲坐在门槛外,只拿一双琉璃的眼睛望着樱井翔。
……好可爱。樱井翔在想,让人想把它捧在手里。
樱井翔已经蹲下来,那只手向那纯白的小猫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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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很多个伤口,但大都止住血,唯独有一道从右肩划到左肋的长长伤口淋漓着鲜血,怎么也不肯结疤。
松本润抬起头望着他扯起嘴角的笑:
“还没死透,你是不是好失望?”
樱井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拧紧了眉走过去检查那道伤口,只是简单的碰触就让对方痛得抽冷气。
“这并不是利爪抓出来的伤。”
松本润咬着牙回他几个字:
“是玄天刃。”
樱井翔一愣:
“原来他竟然找到了这把神器,那你更不应该冲动,这般扑上去送死。”
松本润张了嘴要说什么,却只是撇过头。
那个人长着清朗的面貌。
以前我只当他笑起来像尊菩萨,却原来是个从地狱里活过来的恶魔。
他抓住扑过去的每一人,只一撕扯,便是血溅五步身首异处。可他却面无表情一边屠戮一边靠近,好像手里捏着的只是应付无聊消遣的生命。假如你关心过我的生死,且去那河岸看看,那儿漂浮的都是我同胞的尸体。
可是太血腥了,终究是不愿樱井听。
那天夜里松本润开始发烧。
上了药的伤口结出浅淡的疤,还没结成整片战线将这个缺口压制住,又被新鲜冒出的血液给击溃。
无比凶险。
樱井翔搬个凳子守在床前,脸色比纸张还白。
最后松本说:
我熬不住了……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放那畜生进来。
樱井握紧拳头猛站起来,可算得上是恨意的目光几乎要将两人之间的地板凿出一块洞。
松本润闭紧眼睛对门外吼一句:
进来!
门外消失了一只猫,门内站着一个体态妖娆的女人。
女人恭谨对樱井做个鞠,然后摆动柳腰往床上躺着的松本走去。
樱井翔摔门而逃。
次日清晨,他远远见着松本在后院里挖土,旁边躺着一只死去的猫,触目惊心的血痕从前爪划过肚皮,一直延伸到后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