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白河夜船》白昼捕梦

19、第十九章

　　“我回来了。”

　　爱理习惯性地说出了这句话，对着空无一人的单身公寓说。

　　她用那只不惯用的手打开了公寓客厅的电灯开关，因为右肩几天前被港口黑手党的“黑犬”用他的异能力贯穿了，现在还缠着绷带。

　　三段记忆在爱理的脑海里汇合后，她有些时候也分不清楚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是在哪一段记忆里培养出来的。

　　但是，“我回来了”这句话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曾经的自己对中原中也会说的。

　　绝大部分时候是她留在公寓里，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爱理就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公寓，和中也住在一起了。

　　中也起床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的，那些清晨都是以他的一句“我出去了”开始的，再附加上一个落在她额头上的吻。

　　往往夜幕降临，天空由鲑鱼片一般透亮的橙一点点被靛蓝色晕染，中也最后才在黛紫色的夜幕下回到公寓。

　　爱理出门的次数远比中也要少，习惯宅在家里的少女的外出范围仅限于附近的生活超市，偶尔会去附近的大型商业中心。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这样的对话在那段恋爱的日子里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但他们从不曾厌倦，也不曾忘记归家后的拥抱。

　　此刻面对着单身公寓的爱理放下便利店买来的速食食品，然后重重地坐到沙发上，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像之前在墓地里那样，三岛爱理发现自己嫉妒了，嫉妒那个曾经被人爱着的自己。

　　好羡慕啊……

　　经常要打打杀杀的港口黑手党自然配备了一队有熟练治疗技术的后勤人员，所以爱理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自己的工作。

　　被黑兽贯穿的右肩在经过处理后，只需要半个月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然而使爱理受伤的罪魁祸首芥川龙之介在这半个月里还时不时地来找爱理，沉默寡言的黑犬不会挑衅，他的出场安静但总是能营造令人恐惧的肃杀气氛，往往二话不说就操纵罗生门朝爱理攻击过来。

　　早年和黑蜥蜴一起执行过许多危险任务的爱理在第一次的失利后，芥川接下来几次的攻击都被她敏锐地察觉到并避开了。

　　然后她就会发动【白河夜船】，所以最近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会发现他们的“不吠的狂犬”在大马路上、在港口黑手党大楼的走廊上、在厕所门口昏睡过去的身影。

　　芥川先生……最近工作太辛苦了吧。

　　不知情人士是那样认为的。

　　“Stop！Stop！”再一次被黑兽攻击，向后一跃堪堪逃过攻击的爱理实在受不了锲而不舍，比青春期追求女生的男子高中生执着数十倍的芥川，决定好好和他沟通一下，“英语不行，我说日语总可以了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快给我停下！”

　　几米外发动着异能的芥川动作顿住了片刻，爱理以为对方总算可以和她坐下来好好聊聊放过彼此的时候，拐着弯攻击过来的黑兽打破了她内心的美好幻想。

　　这个家伙，完全不客气啊！

　　之前都看在大家都是给港口黑手党打工的人的份上，而且拿走原本属于游击部队的工作是她有错在先，所以爱理都只是让芥川陷入沉睡，也没怎么折腾他的梦境，但这一次——

　　她要是没让芥川在梦里噼里啪啦狂爆番茄酱，她就不是人！

　　尽管人造人本来就算不上人类。

　　“你们两个快给我收手啊！要打就去外面打，别在这里挡路。”

　　又一次目睹港|黑成员内部斗殴的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怒吼道，芥川倒是非常听干部的话，把自己的异能收了回去。

　　爱理看着渐渐平息下怒火的中原中也，然后把视线移向一旁被掀翻的报刊架，准备现在就溜走。

　　“爱——三岛，你也给我过来。”

　　中也习惯性地想喊她的名字，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对方绝情的那一句“你就当她死了吧”，于是嘴边的名字又转口变成了生疏的姓氏。

　　突然被叫到的爱理看了看芥川，又看向中也，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迷茫，然后表情又转成了面如死灰的懊恼。

　　该不会要和她讨论对公共财物的赔偿吧……

　　中原中也走在前面，爱理和芥川跟在后面，一路上爱理都可以感受到芥川注视着她的杀人一般的充满敌意的视线。

　　只是擅自抢了几个任务而已，没必要吧，她用一脸无辜地看向芥川。

　　又被瞪了。

　　然而走在前面的中也没有把他们带去赔偿公物，而是径直地走出港口黑手党的办公大楼，向着附近的一家餐厅迈开脚步。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内斗实在是件不像话的事情，身为干部的中原中也这次就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希望这两个家伙能够好好反省然后握手言和。

　　然而内部斗殴的挑起者芥川龙之介来到餐厅坐下后就正襟危坐一言不发，甚至连点餐都不愿意点，一直盯着爱理。

　　而爱理则在点餐后，因为芥川的视线僵直在座位上，然后不落下风地瞪了回去。

　　“只不过是抢了原本属于你的工作，值得那么斤斤计较吗？因为你的缘故我最近走在路上都担惊受怕，害怕下一秒你的黑兽就从角落里钻出来。”

　　爱理首先告状。

　　然而芥川却把握着拳的手放在唇边咳了几声，然后皱着眉头，回答：“在下不是为了那种原因才向你发起挑战。”

　　一旁的中也听着，觉得两人很快就可以缓解紧张的关系了。

　　“那是为什么？”爱理问。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打起来手感很好吗？

　　还是常年被失眠症困扰，所以特地用这种方式挑衅然后期盼爱理用异能把他送入梦乡？

　　“在下前些日子遇到了太宰先生。”顿时间，芥川身上的杀意愈发浓郁了，“为什么太宰先生会特地向在下询问你的情况，凭什么你能得到太宰先生的重视？”

　　“哈？”

　　居然是为了这样的原因，爱理感觉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抽了一下，决定先喝杯水冷静一下。

　　“那条腌渍青花鱼？！从这里叛逃后还要挑拨港口黑手党内部成员的关系！”

　　听了芥川的话后，中也的杀气也瞬间聚集起来，向外辐散。

　　在犹如劝导同学不要打架互相爱护的教导主任的中也的一番劝说后，芥川也暂时停止了攻击爱理的行为。

　　原因是他对中原中也这个强者的尊重，暂时盖过了想通过攻击爱理向太宰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的欲望。

　　有任务在身的芥川只吃了几口食物就先行离开了，留下爱理和中也继续他们的午餐。

　　爱理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这种局面就像是和前任一起吃饭。

　　沉默在餐桌上铺开，宛如洁白的桌布。

　　“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了。”中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话语像是在洁白桌布上倒下的酱料，把洁白的沉默染色。

　　“什么事情？”爱理看着自己面前的蔬菜浓汤，回复道。

　　“我想知道是谁杀死了我的恋人。”

　　【我的恋人】，中原中也没有直接说名字，也不说“是谁杀死了你”，像是在特意把他失去的恋人与现在的爱理区分开来。

　　“凶手来自俄罗斯或者说前苏联，我的异能对他无效，似乎是个机器人。”爱理把那段记忆从脑海中提取了出来，把凶手的资料告诉中也，“想替你的恋人报仇吗？”

　　【你的恋人】，爱理也在提醒自己，中原中也失去的恋人并不是现在的她。

　　“算是吧，而且，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被他拿走了。”

　　一枚戒指，虽然还没有关于结婚的念头，但中原中也还是买了一枚戒指送给他的恋人。

　　款式非常朴素，戒指内环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爱理不习惯把戒指戴在手上，所以用绳子穿过戒指，把它作为项链戴在脖子上。

　　那个夜晚，中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本该出现在他的恋人身上的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