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世界系统》月半显

6、第六章：路遥

　　陶未晞在宫殿里到处乱转，试图去找陆遥和小六，最后还是在厨房的附近找到了正准备去给陆遥烧水洗澡的小六。

　　正好对方好像也在找他，一见面就有些等不及的把手上的木桶和毛巾递了过去，脸上还憋着笑，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搞得陶未晞心头一颤，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小六好不容易忍着笑意，轻咳了两声，装出了一个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未晞大人，三长老让我给你传个话，说你要是想养的话就自己动手。”

　　说完就像是实在是憋不住了一样，别过头去偷笑，整个人的肩膀都是憋笑带来的颤抖，大有一种“原来未晞大人也会有这种时候”的感慨。

　　陶未晞听言嘴角一阵抽搐，小六模仿的绘声绘色，他脑海里甚至还能浮现出三长老说这话的时候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心里暗骂这老三的报复心理可真强。

　　他勉强的一手接过木桶和毛巾，将毛巾挂在拎着木桶的那只手的臂弯上，然后用还空着的那手一手敲在了那看着乐不可支的小六头上，没好气的道：”好小子，还敢偷笑！长本事了，本尊你也敢笑了。”

　　他的威胁显然一点用都没有，只见那小六虽然挨了一下，但却笑的更欢了，本来还能蹦住的表情被打破，彻底是破了功。

　　陶未晞看到这，在听着他毫不掩饰的笑声，心里是更加憋屈了，这一个两个的，还真是都不把他当魔尊看。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该严厉一点了。

　　虽然刚才小六已经带陆遥熟悉了魔宫的环境，但路遥现在正在小六给他安排的房间等着小六去取木桶和毛巾回来，而陶未晞又还不知道他给陆遥安排的住处，于是小六便在陶未晞烧水的间隙，去把陆遥找了过来。

　　结果就导致陆遥一进门，就看见了陶未晞正在给他烧水的场面。

　　只见一个仙人一般立在厨房中间忙碌着，他的衣袖挽起，露出洁白结实的手臂，拾起木柴的手指修长好看。

　　明明是烧水这样一件粗俗的事情，却被他做出了一种出尘的感觉，一套动作下来流畅飘逸，带着些慵懒自如之感，但一举一动又都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虽然由这样一位仙人来干这种粗活怎么看怎么诡异，但偏偏这个人就是将这样的违和感中和的完美，将这样一件事干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从木桶之中蒸腾出的水气如仙雾缭绕，布满了整个房间。

　　在路遥的眼睛里，整个厨房就因为陶未晞的存在，而变得宛如仙境，缭绕的雾气模糊了他五官的线条，将他原本清冷的五官轮廓描摹得柔和了下来。

　　让原本让人畏惧的他，变得不再那么遥远。

　　飘渺但更加生动，更加温润了起来。

　　这个人仿佛做什么，都是完美的如嫡仙一般的存在。

　　然而，这只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现在的陶未晞已经快要面临崩溃了，他这个人哪里干过烧水这种事情啊！ 现在的他手脚僵硬，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不过是碍于陆遥还在，不想失了面子，才只好硬着头皮的上了。

　　他浑身僵硬，手上拿着柴，但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只能凭着印象里，见过别人怎么做的照着来动作。

　　但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实际操作起来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手忙脚乱间脑子里已经如同一滩浆糊乱作一团。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陆遥也不比他好多少。

　　陆遥一进门就看到这个场景，一时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就在刚才，他其实已经从小六的口中得知了陶未晞是魔界之尊的事实，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陶未晞是魔族，也能看出他实力不虚。

　　但毕竟还是小孩子，见过的人也少，也没有什么可对比的概念，所以陶未晞的虚实，在他这里还是没有一个可以判断的依据，现在猛然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是全人类都畏惧的存在，他还是突然的被惊到了一下。

　　而且这样的大人物，现在却在给他准备现在用的热水。

　　陶未晞，魔尊！在给他烧水！

　　给给给给给他烧水！！！

　　这世界要疯。

　　他无法想象这样大人物亲自来干这样的粗活，还是为了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赶紧上前要自己动手，哪有寄人篱下还让人动手的道理，但陶未晞却把人呵退了回去，他想的也简单，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干重活。

　　这让陆遥心里对陶未晞的看法再次一变又变。

　　他在外面流浪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大多都是把他当作牲口和物品来对待，在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有善心的会给他一些施舍。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对他，愿意为他做这种事情。

　　是的，世人大多是怕麻烦的，虽然偶尔会做一些善事，但你要真让他去收留一个活人，他就会开始犹豫了。

　　毕竟这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要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麻烦和质疑。 就算一时冲动带回去了，谁又能保证能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视若亲人，甚至去为他做一些事呢？

　　也许可能当家里面出了一些麻烦，不得不舍弃一些事物的时候，第一个被丢弃掉的就是他吧。 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家人，谁会没有私心呢？

　　而外人始终是外人，这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现在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陶未晞将他带回来了。

　　不止如此，还愿意为他置办新衣，愿意亲自为他烧水洗漱，光是这一些已经够他感激的了。

　　他看着陶未晞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画面，水气弥漫在房间里，朦胧了他的身影。

　　恍惚间，陆遥仿佛通过这个场景，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模糊的身影。

　　曾经何时，也有这样一个人在他面前忙碌着，看见他来了会回过头温柔的对他一笑，会在他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喊他赶紧回去吃饭。

　　像是被温热的水气蒙了眼，让他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一股暖意堵在心头，回忆被唤醒，催的人湿了眼眶，说到底也还是孩子。

　　其实陆遥也不是没有过家，在他四岁之前，他有爱他的父母，也有很多朋友，但从四岁开始他就开始了居无定所的生活。

　　直到现在为止，距离他上一次吃一顿饱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了。

　　对于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而言，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五分之一的时间，占满了大半的时光。

　　陶未晞弄了半天柴，也没搞懂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别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其实上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只是在朦胧的水雾中看不真切罢了，他堂堂魔尊哪里会干这个啊！

　　陶未晞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在小朋友面前还是故作一派娴熟的样子。 但实际上，炉灶里面的情况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了。

　　他想，老三和小六可真放心他，也不怕他把厨房给炸了。

　　不过此事可稍后再议，现在的关键是……他余光一瞥。

　　果然，小孩还在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动作，真是让人无处遁形，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小六就是专门带小孩来看他笑话的。

　　好在他的外貌极具有迷惑性，八风不动的面部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窘迫。 但哪里快来个人救救他吧，他快要装不下去了啊！

　　陶未晞好多年没被这样盯过了，还真是各种的不习惯。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僵直的指节，掌心里已经冒出了一层虚汗，他在心底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窘迫。

　　堂堂一界魔尊被一个小孩子盯得慌了神，这要是传了出去，自己的面子可以不要要了。

　　许是刚才这么一个小打岔，陶未晞的心神放松了些，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半天，才恍然想到自己可以用魔力来烧火。

　　陶未晞一拍脑门，再次给自己气乐了，今日怎得回返如此简单的失误。

　　陶未晞赶紧用魔力烧好了水，正转身准备招呼身后的陆遥去洗漱，却发现小孩的情绪有些不对。 陆遥的眼睛红彤彤的，脸上的灰也被抹得乱七八糟。

　　顶着一张可怜兮兮的大花脸，虽然他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这个表现明显就是刚刚哭过。 陶未晞看见他这个样子，瞬间就慌了神。

　　他也不明白，他就烧个水的功夫，小孩怎么就哭了，他也没做什么会吓到人家的事啊？关键是他也不会哄孩子啊。

　　我们情商几乎为负数的陶未晞大人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经过一番思考后，便开始责怪自己，认为是自己做了错了什么事情，把孩子给惹哭了。

　　陶未晞将装着热水的木桶放在一旁，蹲下身让自己的视角与陆遥的视线相平，伸出手帮陆遥去擦眼角的泪渍。

　　热腾腾的雾气烘的陆遥的小脸红扑扑的，陶未晞的指尖还残留着火焰的温度，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脸颊，炙热的烫人。

　　陆遥只觉得那指尖轻飘飘的在面颊上撩过，像拨在了心脏上，有点痒，还滚烫的吓人。

　　又一滴泪不自主的滚落下来，然后又是一滴，一滴接着一滴，像开了阀门的水一样，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陶未晞见状更慌了，他也想不通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小孩哭的更凶了。

　　他手足无措的看着陆遥，再也不敢轻易上手了，只好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安慰道：“乖啊，别哭了。”

　　陶未晞的声音天生有些冷，但是现在这份冷里添了些许柔和，清平的声音如清澈的泉水流入心脾，仿佛有镇定人心的奇妙效果。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他曾经见过的人类母亲安慰自己孩子场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宝儿？”

　　“你别哭了。”

　　谁知道这一声”宝儿“像是触及到陆遥的什么开关了一样，眼泪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掉的更凶了。

　　这一次不再是隐忍的抽泣，而是实实在在的嚎啕大哭了。 陶未晞见他这样更慌了，心里就像一团乱麻，乱糟糟的。

　　小孩那样子可怜极了，眼泪糊了一脸，想用手去抹，但手上有还有没洗，脏兮兮的，都是泥污，越抹小脸越花。

　　陶未晞怕他把灰抹到眼睛里，连忙伸手帮他去擦，去被陆遥一把抱住。

　　陆遥常年流浪在外，营养不良，长得不比同龄孩子，陶未晞就是蹲着，他也只能锵锵的够到陶未晞的胸口。

　　陶未晞一愣后，回抱了回去，没有感受到小孩子应该有的柔软，陆遥太瘦了，陶未晞感觉怀里空空的，像抱着一个小骨架子，这个小骨头还在微微颤抖着，脆弱的让陶未晞觉得，只要他稍微抱得紧一点就会把他碰碎，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陶未晞的衣襟被陆遥的眼泪浸湿了大半，他也不恼，将就着小孩的高度，将人圈在怀里。

　　他笨拙的轻抚着他的背，整个动作有点僵硬和生涩，默默地安抚着这受伤的小兽。

　　陆遥哭的累了，声音也慢慢地小了下来，只是整个人还在一抽一抽的。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智又清明了几分，他赶紧直起身子，离开了陶未晞的怀抱，在陶未晞疑惑的眼神里看向他的衣服。

　　果然，上面被他蹭满了泥垢，这件衣服看样子是不能要了。

　　明白了他意思的陶未晞，看着他自责的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等回过味来又是满满的无奈和心酸。

　　他把陆遥的身子扶正，待确认他站稳后，示意他乖乖站好，起身又去取了一个稍大些的木桶，将烧好的热水倒了进去。

　　他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以后，便示意陆遥道：“今天破例允许你在这里洗，不过只此一次，下次还是要回你的房间。“”

　　看着陆遥还是有些茫然的样子，他只好亲自帮陆遥褪好了衣服放进水里。

　　陆遥哭的累了，神态迷迷糊糊的，也没有抗拒，乖乖的任由陶未晞摆弄，听话的不行。 他把小脸埋进水里，只露出小小的鼻子用来呼吸，整个人被烘得暖洋洋的。

　　陶未晞帮他舀水洗头，因为总是不得要领而显得小心翼翼。

　　陆遥时不时的吐出两个泡泡，时间好像变得平静了下来，相比于之前的慌乱好像变得更加安详，竟无端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静的久了，陶未晞突然就听到陆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他小声说道：“是真名……”

　　陶未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遥的意思，便轻声问道：“什么。”陆遥咕哝道：“陆遥是真名。”

　　陶未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之前质疑过他。 陶未晞从不在意这些琐事，这件事也同样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

　　只是没有想到陆遥一直把这件事记到了现在。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陶未晞却已经摸清了一些陆遥的脾性。

　　这孩子倔得很，你不问他便不说，你即使是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但是经历过的事情却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敏感的不行。

　　听着陆遥软软糯糯的声音，多半是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将睡前的呓语。

　　也是，小孩那么小的年纪，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想必肯定是累坏了。

　　听着陆遥语调里难得窥见的一丝委屈，陶未晞不禁感叹，陆遥现在这个样子，跟白日里那死倔的德性相比简直可爱多了。

　　陶未晞想着陆遥又执着又固执的委屈摸样，直觉的好笑，心想这小孩真是别扭的可爱。

　　陆遥还在模模糊糊的解释着：“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出生开始他们就叫我祸患……”

　　“我的爹娘也不愿意让我听的，他们为我挡了很多，但我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孩子都这么说，连我的外公都这么说，那天他们以为我睡着了，但我听到了——我的外公和娘亲吵了一架，就是因为我……”

　　陆遥越说声音就越低落，渐渐地甚至带上了一些哽咽。

　　陶未晞听得一顿，他也不知道小孩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心里有点不好受，但他也知道这是小孩渐渐敞开心扉的表现，便也没有打断他。

　　只听小孩接着道：“我也不太懂为什么阿娘要给我取这个名字，但娘亲跟我说过，这是因为我的前路还很长，我还可以有很长一段可以去走，我不太懂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要走什么路，但这是阿娘说的……”

　　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说出来的话大多不太清楚，语意也很重复，但陶未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但一直都在强调“这是阿娘告诉他的。”

　　他说：“这个名字是阿娘留给我的，它是个好名字，我很喜欢，不是说谎，我就叫陆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