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鹿岛千彰的场合 ...
-
现在，鹿岛千彰坐在局子里，被关在倒霉的监禁会面室，看着玻璃对面满脸困倦无聊的你，开始回忆倒霉的一天。
今天他就不该出家门。鹿岛千彰手掩着脸，由内而外的，深深叹了口气。
……另外，为什么这个城市的警局里会有隔着玻璃和气孔的会面室啊！那不是监狱才有的东西吗！？
“放我出去！！！”
***
早晨出门前往学校，锁住门栓，再次检查了下自己修补好的校服，鹿岛千彰心情愉快地路过了小区前那家杂货店。
他一年前才来到这个海滨城市，背倚大海，它比想象中平凡，也比想象中美丽。
白天，这个城市在潮湿的海风里醒来，比不上大都市，它的生活好像比其他城市都慢一点，迟钝一点，也更老旧一点，是别于美国北部港口城市的繁华。大海赋予它来自海洋的礼物，也赋予它宽广的胸怀。晚上，这座城市会在海浪的簇拥下缓缓睡倒，而涛声依旧。
他不想让五十铃先生担心，也不想麻烦五十铃先生，只是挑了一块治安较好的住宅区，选了个区内相对便宜的独栋公寓住了进去。
这块地方治安也的确好，晚上巡警也丝毫不懈怠地工作着，住了一年，相安无事。
所以在鹿岛千彰看到杂货店遭遇了小偷的时候，黑色卷发的少年展现出了七分的震惊和三分的儿时自带的行侠仗义。
***
路过这家杂货店朝旁一看，黄色的大型犬类正蹲坐在杂货店门口，毛发浓密像只金毛串串，毛色黯淡，耳朵耷拉着，尾巴大喇喇甩在地上，像个未经主人清洗的打结成一团的扫把一样铺开，前腿撑着地砖，时不时机警地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般样子，很难不让人想象出一个可怜的、被主人抛弃后乞食为生的模样。老实说，居然能在日本住宅区遇到一条流浪狗，今天鹿岛千彰的运气就很微妙了。
吐着舌头转头，看到黑发少年注意到了自己，这大型犬居然低低呜咽了一声，前吻的鼻端吐出了“呜呜”的低吟，尖尖细细的鼻息声让外表冷漠心肠本就柔软的人听着更心酸。
千彰完全听不得小动物的哀鸣，也不忍心看到流浪的动物忍饥挨饿，对待那只橘猫也是如此。说到底是心理作用，他好像总能从哀求的弱者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待会去学校也来得及。
抱着这样的想法，黑发少年掂量掂量身上的零钱，踏出去的一脚转了个歪，鹿岛千彰走向了那条流浪狗。
可那条狗看到他走近，竟警备地撑站了起来，不再呜咽，朝他警告似的地吠了好几声，在原地打着转又不肯走，尾巴摇的呼呼作响。
鹿岛千彰以为这只狗是害怕他。按理说不应该，他平时背地里都很招小动物喜欢的，这可不是他自夸。鹿岛千彰刚这么想，一个黑影就从杂货店里钻了出来。
“……啊。”他发出了一个表示惊讶的语气词。
一只奶牛猫神气活现地从杂货店门里钻了出来，嘴里拖着一袋生鱼块，踩着小白爪，尾巴翘成一根天线。
小小的一只乌云盖雪，黑色的皮毛只盖着一大半的脑袋，连着黑色耳朵活像一个猫版蝙蝠侠。
它踩着能让鹿岛千彰记住一辈子的六亲不认猫步，嚣张地拖着食物袋子一颠一颠跑向了那犬面前。
大型犬类见了同伴立马不叫唤了，那么大块头一狗，跟在那小猫后面，活像个跟班，一起护着那袋子鱼迅速钻进旁边的绿化灌木，溜出了他的视野，留下鹿岛千彰一个人在清晨的风里凌乱。
“……”
震惊了大概有一会，千彰才清醒过来：他这是遇到了小偷对吧？
一个负责踩点，一个负责偷，有组织有纪律，那只嚣张的乌云盖雪的尖尖黑耳朵像极了披着头盔拯救哥谭市的蝙蝠侠成精，叼着小鱼干酷炫狂霸拽的模样，鹿岛千彰新奇不已。
很明显，这群小偷是惯犯。鹿岛千彰惊奇这年头猫狗都这么聪明，站在原地想了会，走入杂货铺，看着杂货店老板不在，放了点钱便出去了。
见者有份，就当他请这两个小家伙吃小鱼干吧。
但奇妙的是，好像自从看见了这只猫，倒霉的一天便开始了。
***
中午之前还是平平淡淡的上课生活，鹿岛千彰委婉拒绝了朋友的邀请，他去给□□的橘猪喂食，和它一起吃便当。
顺便盯着旁边大快朵颐吞咽的橘猫盯了很久，脑子里又回放起早上那只奶牛猫嚣张的六亲不认步伐。
……你要是有那只猫一半机灵的脑袋瓜，会饿到要我从开学到放假天天跑学校喂你吗！！
鹿岛千彰掂了掂橘猪叠了三层的肥肚腩，大橘被打断了吃饭，委屈吧唧喵呜了一声。
【叮——】
呵呵，学生会会长发短信过来了，他又把学生会的事推给我了。
下次找个机会踢了他，自己当会长好了。
——今天也很忙碌的鹿岛千彰如是想。
***
你正在学生楼里瞎晃悠，美名其曰熟悉高中新校园。
这边晃晃，那边荡荡，你哼着歌拉开面前这间教室的推拉门，头探进去一瞅，一排画板板板整整竖着，尤为瞩目。
原来是摸索到了绘画课的教室，你哇了一声，走了进去。
墙上挂着历届优秀学生的作品，学校不吝于鼓励学生绘画。你一幅幅看过去，居然发现了晴人的作品。
浓郁的水彩被画框束在方框里，他画的是海。
大概看到这样的画作的第一反应，便是天赋这两个字了吧。
你们一同长大，你打包票晴人小时候可没有认真学过绘画，现在更不可能。
再仔细分辨画中海岸边的围栏公路，你又哇了一声，惊奇地更凑近了一些。
一碧如洗的天空，波光跃动的海洋，潮湿的沙滩，沙滩上的坑洼脚印，还有永远扫不完沙石的滩边公路线。所有温柔的感情都被绘在堆叠闪耀的海浪里，晴人画的是你们住的这个城市边缘的西海岸线。小时候晴人妈妈去世，晴人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就是在那里找到的他。那片西海于他于你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后来，他有了另一个家。
视线连带回忆从这幅画上挪开，你在教室里晃了一圈无其他收获，继续前往下一个。
转悠了许久，你蓦地发现居然走到了学生会活动室门口。
有句话说得好，人生就美丽在它的意外。
上次来到这儿的记忆不是那么美好，你眼神飘了一瞬，伸手拉开滑动门。
总不可能会遇到那个超凶的似乎还有些心理阴暗的风纪委员长吧？你大胆地朝里迈进步伐，踏进活动室。
“……”你一只脚缩了回来，又觉得自己也没干坏事，故而又大胆地走了进去，凑进去瞧那躲在学生会活动室偷睡的少年。
黑色卷发的少年正扶在桌上小憩，眼角弯出柔软的弧度，敛着一股涉世未深的少年感，倒和初见他时那严厉稳妥的眉眼不相像了——虽然你也没和鹿岛千彰见过几次面。鼻翼翕动出细弱的气流，像没安全感似的，将自己半张脸埋进了臂弯里，正午浓烈的阳光投在他身上，你凑进去偷偷看他是否熟睡，竟能看到他面孔上的细小的绒毛，染着一层柔软的光晕。
你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凑近看鹿岛千彰到底有没有熟睡，耳后的碎发随着俯身的动作滑到了颊侧，有一些痒意。你别了别鬓发，视线从少年不设防的睡颜挪到了他的——后脑勺。
不会还肿着吧？你良心作祟，不无担忧得想。
那天在走廊里你太着急，硬生生把鹿岛千彰撞磕在地，一起滑出半米。好在委员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后来抓到了你，也只批评了几句。鹿岛学长可真是个好人，现在一看人家困倦地在活动室补觉，你为自己如此粗鲁对待学长的行为感到无比愧疚。
不知道是谁昨天还觉得鹿岛千彰活像反派的，如今看到反派的睡颜就悔改了。
不会真的还肿着吧？你纠结坏了，又凑近了点看到鹿岛千彰还没有醒的迹象。
我能不能看看他的伤口啊？你这样想着。如果是晴人的话，肯定是允许你摸摸看的。哥哥太宠你了，你被晴人惯坏了。
许是阳光太好了，鬼使神差的，你伸出手，试探地摸向了他脑后浓密的卷发。手指探入发间，触感奇妙。男孩子稍有些硬的发质，像笔刷似的扫过你的指尖。你吸了口气，好像吸了点勇气排进肺里，手指朝下摸索。
“……！”你忘记了呼气。
“……”鹿岛千彰一脸不敢置信又匪夷所思地盯着你，以他刚被脑后戳到痛醒的状态，完全猜不到罪魁祸首究竟为什么“专门”跑到学生会活动室并且“专门”趁他睡觉的时候摸他脑后的那个包。
不会是想趁他睡觉的时候头套麻袋再打一顿吧？少年突然脑洞大开这样想到。看着你惊慌失措的表情，越看越觉得有可能。
这个意外实在太美丽了。虽然以后的你确实时不时琢磨着这么干，但现在的你肯定是不会的。
“我错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你再次认错。
鹿岛千彰表示绝对在昨天放你走的时候听到了你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一顿慌乱的道歉以及你对少年脑后伤口的关切慰问，鹿岛千彰挥挥手又好心把你放走了。在此之前，针对你之前满怀歉意对他说着“希望明天能用我买的甜点补偿你”这句话，鹿岛千彰缓和了表情，然后严词拒绝了你。
“我不怎么吃甜食，伤口不算什么，你不用补偿我。”学长甚至批评你，“但你太冒失了。”
你有些难过：“好。”
都是假的。嘴上说着不喜欢吃甜食，其实鹿岛千彰可喜欢吃Pocky了。但你惯会惹麻烦，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他自觉与你气场不和，大概以后也会是点头之交，因此到这时鹿岛千彰心里已经并不太愿意和你多往来了。
当未来变着法儿和你“往来”的鹿岛千彰回忆起这时他自己并不是那么客气的遣词，真是恨不得坐上哆啦A梦的时光机飞回来给自己那么两下。
“麻烦？你再麻烦的事还不是我帮你挡着。冒失？女孩子活泼一点也很可爱。”未来的鹿岛千彰恨铁不成钢的回忆。“难道不该给我点补偿吗？比如放学不要等如月晴人，我送你回家之类的。”
***
其实麻烦来了是挡不住的。
虽然小时候受到过养父的敲打，偏偏没有磨去鹿岛千彰骨子里的责任心和正义感。心里想着除了风纪委员的任务之外不想和你多做往来，但看到你孤身一人，瘦细的手臂紧紧抱着胸前的书包，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生堵在破旧的巷角气势汹汹的围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苔期期艾艾挤在墙面的水泥缝里，巷口生锈的铜栏在傍晚的风里吱呀摇响，海边城市的夕阳坠坠发黄，鹿岛千彰就是这样踩着自己斜移的影子推开铜栏，挡在那群男生面前，拉住你的手，将你拽向身后的。
夕阳欲晚，他脸上的坚定神情融化成一团昏黄。
“你们最好别动手。”千彰语气沉沉地道。
领头的男生笑了出来：“这英雄救美啊？就你一个人吗？是你女朋友怎么了吗？”
“是我学妹。”鹿岛千彰简短回答，停顿了一下，朝后看了眼你。你像护食似的抱紧书包，身上没什么伤，歪着脑袋，棕黑色的眼睛里映出夕阳下他黄澄澄的面孔，眼瞳里盛满了幼虎似的不知畏惧的好奇和开心。
你：“咦？学长？”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你傻傻看着自己背影的模样竟还有些可爱，鹿岛千彰觉得有些好笑：“嗯，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碰到你的。”
对面一群男生瞪大了眼睛：“什么？明明是她……”
你立马跳了出来打断男生说话：“你们一群人围着我一个丢不丢脸啊！”
鹿岛千彰附和：“嗯，是很丢脸。”
男生：“什么？”他气笑了：“对，我就是要揍你。”
“你过来，我们打一架。”男生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痞相，拇指对向鹿岛千彰，又比了比背后的巷口，送了个中指：“你给我出去，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揍。”
“！”你终于眉头一跳。
鹿岛千彰眉宇沉了下来，又感受到你惶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过头来，捉住了你一点纠结的神色。
“学长，你先走吧。”要不是不熟，你甚至想把鹿岛学长推出去。“我一个人没关系的，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能再受伤了。”你语气踌躇不已，从他的视角看你傻里傻气的脸上写满了对他受伤的担忧。
“……我很久没打过架了。”鹿岛千彰的视线从你显出几分可爱的面庞上慢吞吞移开了，他一点点将校服袖口折了上去，露出一截骨节有力的手腕，“没关系，就当重温童年了。”
“可是……”
“别怕，不会受伤的。”
你看了眼对面，欲言又止。突然不忍心阻止学长重温童年。
鹿岛千彰上前一步，“打架？”
对面的男生也纷纷捋起了袖子。
气氛像擦过火柴的火苗似的一触即发。
“呵呵。好热闹啊。”
你们一齐朝巷口看去。
五官端正的警官朝你们招了招手，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下午好，打扰到你们春游了吗？”
“聚众斗殴，请跟我们回去。”随同赶来的警官一脸严肃刻板的模样，面容刚毅的他低声训斥。
这下谁都哑火了。一群青春期男生大呼小叫着“冤枉”“倒霉”之类的字眼，不情不愿地被巡警带走了。
鹿岛千彰松了口气，转过头刚想对你说话。
须田笑眯眯的：“袖子折的不错，想重温童年是吧，你也跟我走！”
鹿岛千彰：？
欲言又止的你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学长，我刚刚就想说，我已经报警了……”
鹿岛千彰：？？？
***
“警官，我真的没有想打架的意思。”鹿岛千彰第n次耐住性子透过玻璃窗朝对面那个一看就满肚子坏水的男人解释道。
须田：真的吗？我不信.jpg
？？？这种人到底怎么当得上警长的！鹿岛千彰气急。
“别着急嘛……”须田一只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地咬着字，语调轻快：“等待可爱的小姑娘做笔录也是绅士准则的一部分。”
须田敲了敲玻璃，“稍后我会让她进这个会面室和你交流的，你不用害怕，那些男生就在你隔壁……”
“不，我不害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在见义勇为而不是真的要打架，希望你早点放我出去。”鹿岛千彰深觉这个城市的警察厅运行方式太奇怪了，建筑也很奇怪，活像一个可透气的监狱。
他发誓下次绝不会给自己再踏进这个奇怪警察厅的机会！（flag）
“哦呀，你来了啊。”白色的手套扶住椅边，须田欠身站起，绅士地为你拉开扶椅。
“谢谢。”傍晚真是让人想睡觉，你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呵呵，”男人朝对面绷着脸的少年说道：“好了，接下来你有一些时间，可以和可爱的女生重温童年了。”
“那么我们先去核对笔录了，稍后见。”
鹿岛千彰深吸一口气：“放我出去！！！”
——————
小剧场：
你：来，唠个五毛钱的！
鹿岛千彰：白救你了！
未来的鹿岛千彰：补偿！补偿！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