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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流言蜚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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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跟相熟的几人解释清楚了,但当着外人面,祁念并不想说太多。而且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参加过奥运会,以前是国家队队员的事。
即春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没什么名人。她要是把自己的底交待了,估计短时间内就没平静生活了。
余霜洁面对那种流言,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她决定学学对方,也不去理睬。
可余霜洁的流言过于离谱,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外加她虽然主持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却不主持课间操,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对她都不熟。她表面又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不熟悉她的人无法把流言跟她本人联系在一起。
祁念的情况可跟她不一样,体育课上,所有人的视线动不动就盯住她。没办法,祁念跑得太快了,跑姿也好看,很有观赏性。从实力上说,就坐实了她以前可能在体校待过的事。高一、高二的提起全校印象最深的人物,必有她。
而且她脾气是真的不好,谁看她看久了,她都会当面警告对方,眼放别处去。那臭脸,让人望之心惊。全校就没哪个女生脾气坏成她那样。
尤其周三的时候,全校五个班一块上体育课,祁念他们班测800米、1000米跑的成绩,祁念竟然是第一波出发的,跟男生一起跑一千,理所当然地超过了所有男生,体育老师看见她成绩时,兴奋得要命。
更何况,祁念不光跑了一千,在休息了十分钟后,她紧接着跟女生一起跑了八百,速度依然快得跟风一样,不光他们班体育老师看到成绩高兴,其他班的体育老师都围了过去,那场景,印在了好多人心中。
围观的沈铮更是一抛过往的酷哥形象,亲自去学校小卖铺那儿买了运动饮料递给祁念,当然被祁念无情地拒绝了。沈铮竟然也不恼,一口一个“学姐太厉害了!”看得人目瞪口呆。
他以往可是又拽又痞的,别说送水,就是女朋友撒娇让他买水,他都不会买。
也不知道这转学生哪吸引住他了,让他屈尊纡贵的,上赶着给人献殷勤。
笼罩在祁念身上的疑团越大,人们编造出的流言也就越离谱。鉴于王进森说过,祁念是一个人在即春生活,没爸没妈一样。已经有人在猜测,祁念亲生父母是不是死了,所以对她不闻不问的,放她一个人在外面。还有说她父母重男轻女的,家里的关爱都给祁驰了,祁念看不过去,才离开他们来即春。
这些话祁念听一句都觉得奇葩,偏偏她时不时就听见好几句,不光高三的说,高一、高二的也对她指指点点。
光讨论家庭跟身体素质也就算了,还讨论她自身的情感问题。
说她在体校跟某某、某某某搞过,什么初中同学的同学跟祁念是一个体校的,祁念在体校抽烟喝酒、打架乱搞,还偷东西,拉帮结派,仗着自己成绩好,教练喜欢,就打压其他有天赋的选手。
“你看左直那种高冷学霸,平时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的,都叫祁念拿下了,整天辅导祁念学习问题,还有人瞥见过早晨左直带祁念锻炼,真难以想象。”
“别说左直了,你看沈铮,动不动就往高三楼跑,头一次见他这样,跟追星似的。”
“祁念身材的确顶级,瞅着比电视上的超模还好。但脸,也就一般水平吧,脾气也不好,是不是私下有什么手段,专门勾搭男人的那种。”
“没准。”
“没准什么,没准你的嘴该被缝上。”祁念从转角过来,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这两天她动不动就听见有人说这些,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走进教室,周四周五有模拟考,排位刚刚下来,很多人聚在黑板旁,看那些A4纸上的顺序。
“嗨,祁念,你在咱班考试诶,真幸运。”许川瞥见祁念的身影,冲她喊了一句。
祁念个高,眼也好使,没凑前边就看见了纸上的内容。
“你得爬四楼啊。”她说。
许川苦着脸:“可不是,想想就累,考这么多科,得爬上爬下多少次啊。”
“左直也在咱班考。”祁念望着纸,松了口气。上次左直在四楼考,虽然行动上看不出什么,但想想他的腿,祁念总怕他累着。
可惜一中的考场不按成绩排,每次都是打乱顺序。要不以左直的成绩,每次都是第一,她也就不用担心爬楼的事儿了。
“他这次运气不错,”许川跟祁念站在一起,分析考场,看看周围是什么人跟自己挨着,结果在有自己名儿的表上也没发现太熟的同学。倒是第一考场,也就是一班的位置,“我去,我去,薛强坐你后边。”
“看见了。”祁念摁下许川颤抖的手,示意没什么。
“他不会给你捣乱吧,学校怎么排的表。”
“没事儿,高考也是系统随机排,要高考跟薛强坐一起,我还不考了?不至于,该怎么考怎么考。”
祁念话是这么说,但考试那天真的来临时,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薛强的混蛋水平。
语文考试的时间是两个半小时,祁念练习强度不够,上次模拟考,就没写完作文。这次试卷一发,她快速扫了眼卷子,确定作文题目,准备边答题边想作文怎么写。结果铃声一响,最先听到的不是同学们运笔的“唰唰”声,而是薛强吃东西的声音。
好像是豌豆,嚼起来“嘎嘣”脆,监考老师主抓作弊,对薛强的行为竟然也不制止。祁念就这么着,听见薛强把手伸进校服兜里了,摩擦声“窸窸窣窣”地响起,紧接着就是牙齿碰撞食物的那种又闷又脆的噪音。
“老师。”祁念举手。
监考老师走过来,问:“怎么了。”
祁念:“薛强吃东西的声音太吵,考试是允许吃东西的吗?”
监考老师向后看去,薛强摊开手,解释:“早晨起太早了,没吃饭。现在太饿了,而且我有低血糖,不吃东西会晕倒的。你说高考考场上,碰见我这种容易低血糖的学生,老师也得给我找点东西吃吧。这属于关爱学生。”
“你这样吵到其他同学答题了。”祁念冷眼看薛强。
薛强不在乎地又从兜里抓了一把脆豌豆,手上全是白褐色的粉末,吃完后再一舔,油麻麻的,手指头冒光。
“别的同学好像没你这么多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我干什么。怎么,真□□子女啊,管东管西,屁大点事都得按你心意来。”
祁念面色阴沉,掰了掰自己的手。
监考老师看出不对劲,说:“都赶紧写题!薛强,五分钟之内把东西吃完!”
“好的,收到。”薛强冲祁念露出了个挑衅的表情,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倒还算安静。
语文考试的时间本就不多,题目也没什么让人大肆发挥的余地。
下午数学,薛强那可就撒了欢了。腿一直不闲着,在那儿“噔噔噔”地踢祁念的椅子,祁念回头,警告他安静点。薛强不听,说我写我的,你写你的,我想怎么坐是我的自由,你要嫌我吵,可以把椅子往前挪。
但考场的座位本就安排得很紧,祁念前面可没空间。
“你成心找事儿是吧。”猛敲薛强桌子,祁念怒道。
全考场的人都抬起了头,左直更是罕见地皱了眉。薛强不甘示弱,冲监考老师大喊:“老师,她抄我答案!她作弊!”
“做什么弊。”这场的监考是一班班主任宋之南,她走到薛强面前,让他乖乖坐好,不许再踢别人的椅子。
薛强歪嘴,用不忿的声音说道:“我这是无意识行为,她要不喜欢,可以小声告诉我。她转头,就是想抄我答案。上次考试,不知道她答案抄谁的呢,抄那么高的分。老师,我觉得有问题。她可是有前科的,以前在体校就不是什么好人,最近大家都传开了。你不至于站她那边,不站我这边吧。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强壮了点?因为我是男生,她是女生?老师,你这是刻板的性别印象。”
“因为是你做错了。”宋之南年纪不大,比李凡小一岁,还不到三十,整张脸也清秀疏淡,说起话来,音量不高。但总是能给人以坚定的力量,说一不二的,没有学生敢在她面前开玩笑。
薛强是四班的,没被宋之南教过,看她的样子还觉得她好说话。
“老师,我做错什么了我。”
“违反考场秩序,随意辱骂、污蔑同学,你不想考试的话,就去外面,在走廊考,那里地方宽敞,能让你随意踢腿,主任也会做你监考老师的。”宋之南说着,就把薛强的桌子往外挪,挪得不多,五厘米左右。
“老师,您这是对我有意见吧。”
“你的确不想考试对吗?”宋之南给另一个监考老师递了个眼神,对方走到薛强面前,就把薛强的桌子彻底挪外边去了。
“走吧,走廊考试去。”那老师说。
薛强目瞪口呆,他是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现在就去,谁要是再扰乱考场秩序,就别在考场考了。如果走廊也不愿意去,就零分,叫家长领走。不要只把模拟当模拟,如果你在高考考场上也这样,你想过会怎么样吗?”宋之南走到门口,请薛强出去。
于是薛强这场是在走廊考的。考试的时候祁念听见了很多在走廊上发生的对话,显然,薛强出去后,就成了主任的攻击对象,主任把他贬了个遍。
第二天的时候,薛强倒是又回了班上,不过这次,学生跟学生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开了,明显是昨天宋之南跟主任说了这点,特意挪的。薛强也没敢再造次。
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后,所有人都回到了班上,这周的学习也就结束了。
祁念收拾书包的时候,孔砚意外地要和她说几句话。
声音轻轻的,混在欢乐的放学氛围中。
“我想的没错,余霜洁果然会报复你。”
“什么?”祁念看着孔砚。
许川也瞧向了她们的方向,但孔砚明显不愿意接下来的话被任何人听见,她凑近祁念的耳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讲:“我说这一切都是余霜洁安排王进森干的,你的谣言是王进森那伙人散播的,考试的时候,跟王进森同伙的薛强也是故意说出了那些流言的内容,并把它当真。如果不是宋老师,他每场考试都不会放过你,直到你跟他动起手来,他就可以在外面说,这是你恼羞成怒,恨他将你的过往抖落出来,才打的他。进一步坐实你的流言。”
祁念静默。
“你跟王进森、薛强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好吧,他们入学这么久,除了在沈铮手上吃过败仗,还没有人敢违抗他们,跟他们对着干。你不光干了,还窥见了他们的秘密。王进森喜欢余霜洁,而余霜洁,不能容忍任何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哪怕你只是在医院碰见了她,都不可以。她会让人染上污渍的,高二时一个女生得罪了她,后来也是被泼脏水,被大家霸凌,从嘴里说出去的话,好像很随便,但听到人耳朵里,就成为杀人的利器了。那个女生,最后跳了楼,不过还好,没死。就是残了,现在还在家里,办了休学。”
“孔砚,你是在提醒我?”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要知道,自从你的流言起来,就再也没人关注余霜洁了,她那些事好像从未存在过。学生们的世界是比外边天真,但我总觉得,学生那被憋在一个小环境里,从而产出的狭隘又无由来的恶意,也是层出不穷的。祁念你足够强大,可以无惧流言,但流言要是多了,人也会被压垮。可以怀疑我心思险恶,说我是在造余霜洁的谣,说我这种行为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不过也请你相信,我并不是那种浪费时间造谣的人。”孔砚说完就走,好像她所有该说的话都说了,再无话可讲。
祁念却拦住了她,问的却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孔砚她的情感问题。
“你以前喜欢左直?”
孔砚听了这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回道:“当然喜欢,不光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他很美好对不对,身上发着光一样,那么好看,比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帅出一大截去。而且学习很好,如果不是左立念一中,左直肯定不来这种小学校,他那种成绩跟天赋,在即春太屈才了。”
“和他表白过吗?”祁念对孔砚这种直白的态度倒很欣赏,而且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左直就是很好,她刚进班时,看到他桌子上那一片,还有他人对左直的态度,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眼瞎。
“没有表白过,喜欢只是喜欢,我很清楚,我的喜欢一钱不值。我甚至没有勇气在他被王进森刁难时,为他说一句话。我是个自私的人,率先想的是保护好自己。我不配喜欢他。而且我可以看得出,他也不喜欢我这种凡事躲在暗处的女孩。他很勇敢,可以无视那些为难他的人,但一个人的精神力量总是有限的,他需要另一个和他一样勇敢的人。”孔砚看向祁念,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祁念就是那个勇敢的人。
她这种懦弱理智又充满自保心理的女孩,是不会靠近左直的,她不希望自己被左直连累。左直再美好,也不足以让她冲破外壳,跟他一起遭风吹雨打。而祁念,是无需冲破什么外壳的,她似乎天生就受到了足够的呵护,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敢于向前。
孔砚不追寻这种勇气,但她喜欢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