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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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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晚上,闫柯来仓库取货,撞见了失踪多日的萧翰林。他依旧如以往在楼下等她时那样西装笔挺,叼着烟吐着圈,感觉很多事缠身一般的倦怠。
不知为什么,这次见到他,她的心里竟有些雀跃,但也掺杂着尴尬。明明是她做的决定,却拿他来撒气。那也是她头一次见到他宽容以外的复杂情绪。
在诚哥去世后,她任性的将帮派解散掉,他虽有些意见,可还是帮她处理后续的事。而她这些年亏欠了他太多,因此更不希望他陪着自己去冒险。
“你怎么来了。”闫柯首先上去打破了先前的平静。
萧翰林深吸了一口烟,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他的口气很是疲乏,像是几天没有睡好。闫柯细心一看,才发现他的衣服和那天晚上是同一套,衬衣的领口还有些黄色的汗渍。
难道这些天他一直没有回去?这是闫柯第一个疑问,紧接下来想到的就是他去了陈姗那里。他与陈姗的事,她早有听闻,虽然无权干涉,但不可否认这件事一直以来都让她很不舒服。
“我说过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去把我交代的做好就行!”
闫柯快速的绕过他,准备将早先就装好货的车开出来。可刚把车门打开,肩膀就被人重重的往后一带,连带着巨大的关车门的声音,后背狠狠的撞在了车门上。
男性的汗味,围绕在她周身。这种本已习惯的气味,此刻却散发着入侵般的荷尔蒙。
“我这次来真不是和你吵架的。”萧翰林见她不说话,又说道“让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说过不用!”
“你不想让我去,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和许斌有关?”他说得有些讽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即便闫柯与许斌有点什么,也是他一手促成的,怨不得别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闫柯装作满不在乎,但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件事她的确没和他说清楚,只是说那个警察的失踪会给他们惹麻烦,他才同意帮她。如果他知道许斌和那警察认识,就会查出许斌是卧底的事,到时候他一定会惹祸上身,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你喜欢许斌?”
“没有!”
“要不是,你至于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翰林,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我快三十了,难道我就不能有其他的朋友吗!”她并不是有意这么说,只是急得一时脑子发热。
“算我多管闲事,行了吧!”萧翰林见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了自己的车走了。
他突然的转变让闫柯有些不知所措,想和他好好说,可又很矛盾。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办完再和他解释。
闫柯把载货的车开到码头时,葛山早已在那等着,他身后的工人正往船上搬货,而他叼着烟嘴,喝着茶,在见到她时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吃惊。
“小柯你还挺准时。”葛山抖了抖烟灰,示意人去搬货,却被闫柯拦了下来。
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道“人呢?”
葛山哼笑了声,让人上了船。过了一会他们带下一个蒙着双眼,嘴里塞着布的男人。他双脚被一个铁链锁住,后跟拖着半米长空荡荡的链条,那里像是有什么接在后面。
“他就是你要的人。”
闫柯上前一把扯下他眼前的布带。这邋遢的老男人真是那让人生畏的警察?林政半合着眼,动了动下颚,好半会说不出话。
“你是林政?”
林政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女孩,很难将她与□□联系在一起“我是。”
“许斌你认识吧。”
起初林政只觉得她有些面熟,但听到她提起许斌的名字,才恍然想起是之前小斌让他查的那个女的。
看到他吃惊的表情,即便不承认,闫柯也能确定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闫柯将钥匙交到了葛山的手里,转身就准备带人走。
身后不出所料的响起葛山的声音“先别急着走,还有件事要处理下。”葛山放下电话狡诈道。
闫柯见他们拉起了人墙,知道自己没办法脱身,只能故作镇定回到他身边。
时间不过十来分钟,开来两辆车。其中一辆闫柯认出是萧翰林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不是不让他来,怎么又来了!
可与她预料不同的是,开车的人不是翰林,而是个不认识的人。只见他们利索的从后备箱将萧翰林拖了出来。
闫柯这时才发现事情不对劲,跑到萧翰林面前,将他扶坐了起来。任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只是无力的瘫靠在她身上。
他原本的西装外套已经不见,只剩下里面的蓝色衬衫,上面的片状血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左脸肿得厉害,嘴角还在渗着血。
闫柯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深怕一个不小心压倒他的伤口。
“葛佬,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无预警的已经夺眶而出。并不是她想哭,只是一想到翰林这个模样,很有可能会出事,脑中不自觉的联想到妈妈和诚哥死的时候,除了难过,她的心像被拧在了一起,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葛山得意得笑道“你觉得仅凭你帮我送一次货就能带走林政吗?想和劳资谈条件,你未免太嫩了点。光重算是被你搞垮的,多少人看你不顺眼你是不知道,要不是阿鬼护着你,你能活到今天?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丫头。”
闫柯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和□□说信用,是她太天真。不听翰林的话一意孤行,导致这样的后果。她死没关系,可是不能拖累了翰林。
“你要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你不就想要我手里的那几个仓库吗?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先让我送翰林走。”
葛山听到她这样说,啧啧惋惜道“郭诚当初要有你这么识时务,也不用搭上一条命了。”
诚哥的死虽然是被定为意外,可是道上的人都知道是葛山动的手脚。说白了是她害死了他,如果不是她,诚哥就不会弄得没有手下陪同,而独自出门。
“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了又怎么样,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让你离开不就等于让人来抓我,我有那么傻吗?!”葛山猖狂的大笑起来,像这世上再无能和他作对的人一样,笑得肆无忌惮。
“葛山你不就想对付我吗,放了他们,我这条命悉听尊便!”林政被关了几天,他们虽然有放饭,但都和猪吃的一样,能撑到现在勉强站着已是不易。再听葛山的话才明白,这女人是来救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感动。再来就是自己这么多年也没能端了葛山这个大毒枭,心里于人于己都是一种亏欠,反正孤家寡人一个,不如死了算了。
听到林政这番大言不惭,葛山倏地从后腰抽出一把枪,怒指着他道“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的!要不是他们捣乱,你早就去海里喂鲨鱼了。”葛山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阴险的说道“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一刀一刀的割下你的肉再丢去喂鲨鱼。”
看着林政重新被绑了起来,葛山像是已经稳操胜券,转身想着要如何对付闫柯。殊不知自己已被警方包围了。
枪声在无预警的情况下响起,葛山惊慌失措四处藏匿,在之后的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枪声哀嚎声不曾停过。
闫柯抱着翰林躲在就近的几根水泥管后面,不敢去想外面的场景将是如何的悲壮。
“走……”
“快……走……。”
闫柯依稀听到翰林在说什么。捂着一边耳朵,将另一只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歌清楚。
“翰林你说什么?”
不等她听到什么,突然有个人扑到了她身边,少许的停顿后一把将她揪了起来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都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许斌举着枪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看到闫柯被挟持,心里虽想救她,可理智不允许他放下枪。
“你们都把枪放下!”
林政冲到葛山面前道“你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
“林叔!”许斌叫喊了起来。
林政没有理会,继续谈判道“葛山!你觉得怎么样!”
葛山狂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做梦!”他拿出一把枪递给闫柯,然后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你过去把林政杀了,不然我杀了老鬼。”说着将闫柯推到了前面,他的枪转而对准了倒在地上的萧翰林。
在外人看来,葛山和闫柯像达成了什么协议。
许斌没听到葛山对闫柯说的话,只见她提着枪慢慢的靠近林叔,心里不自觉的悬了起来。他一把冲到林政的前面,想要阻止闫柯接下来的行为。
可是她还是将枪举了起来,即便面对的是他。
“闫柯你别一错再错。”
“我不能让翰林死,就像你不能让林政有事一样。我的心情你懂的对吧。”海风阵阵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吹干了脸上的泪痕,却无法将泪吹干。“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故事吗?故事的结尾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葛山见闫柯迟迟不开枪,着急的催促道“快开枪!不然我就开枪了!”
许斌刚回想当初她说的故事结尾,就见她竟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不等她扣下扳机,只听到她身后一声撕心裂肺叫喊声。
“闫柯快走!”
这是萧翰林最后的一声呐喊,喊出了他这么多年对闫柯的未说出口的情谊。没人知道这个男人在面对枪口时候无畏,只是对自己感情的告白。
他的声音让闫柯猛地回头,只见他一把握住了葛山的手腕,尽力的抢夺他手上的枪。
她使劲的想要挣脱许斌的阻拦,却只能眼看着枪口对准了翰林。随之而来的几声枪响让闫柯彻底怔愣了,她一时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挣扎,却在下一秒嚎啕大哭的奔向一片死寂的前方。
她奋力的推开趴在萧翰林身上已经死绝了的葛山,他瞪圆的双眼充满着不甘,却不能阻止生命随风流逝。
萧翰林的嘴角不断的涌出深红色的血液,右胸前已染红了一片,并在不断向外扩散。他满脸通红,额上的青筋微爆,像是在努力的压制什么。
闫柯轻轻捧着他的脸,抖着音说道“翰林坚持住,救护车快来了。”随后不断的朝其他人喊道到“快叫救护车啊!”
萧翰林的双眼紧紧的看着她,嘴巴微微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闫柯将耳朵凑近想听清。
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吐字,闫柯捂着嘴哽咽点头道“报仇了,你为诚哥报仇了。”
萧翰林听完闫柯的回答,眉眼间像笑开了一样,可神情却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刻。
或许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街角,盛传着光重从鼎盛到衰败的血泪史。血,是那些兄弟拼斗的见证;泪,是一个女人对未知情感的爆发宣泄。
后记
许斌敲开了间已经泛起锈迹的铁门,开门的少妇见到他时,眼里没有丝毫的惊讶。
“许警官你来了。”
“别不欢迎我,我可是带了礼物来的。”许斌半开玩笑的将手里的袋子提进门。
当年见到小尧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年纪虽轻但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论资历比他的还深。
她自从知道了他的事后,就与他格外生分,说到底他也算救过她一次,可她偏只记得闫柯的恩。
三层的小楼坐落在满是花草树木的中间,未进门就能看到一些树枝从里面探了出来。
许斌在门口换了拖鞋,沿着右边的走道往里面走去,一路上都能看到几个盆子,里面放着不同的东西,像极了他第一次去闫柯家时的情景。一想到即将见到的人,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起来。
房间是以日本和室的模样装修的,很是简洁。两层纸糊的拉门抵挡不住另一边透过来的绚丽景象。
斑驳的枝叶随风起舞,倒影在隔扇和地板上,哗哗作响。
屋檐下的走廊上,她坐在那,像是久居深林的居士,与外面的农耕犬吠格格不入。
他仿佛都能想象得出她是以什么样的神情,看着眼前的景色。
三只毛色各异的猫紧紧挨着她互相推攘玩耍,其中白色的猫最先向他靠近,熟悉的棕色眼眸看了他一会,就竖着尾巴往他的裤腿蹭去。
许斌鼻子一酸竟有些感动,原来还是有‘人’记得他。怜惜的将它抱在怀里,抱的姿势虽不专业,但它还是勉为其难的自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它的关系,等许斌将注意力从猫的身上转移开,视线再次看向屋檐下的人时,她早以一个好久不见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知道她在等他先开口,可是好多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话匣。
“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一如既往”究竟是好还是坏,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闫柯婉然一笑“你还是那么文绉绉,难怪翰林说你是高材生。”
“定了性,想变就太难了。”许斌来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前年种下的树都已经初见挺拔。
闫柯笑着没说什么,时间临近中午,即便没看见炊烟,也能闻到风中带来的饭菜香味。
“依旧留下来吃饭吗?”
“恩。”
闫柯驱散了爬到腿上的猫,裹紧了下外套站了起来“我去和小尧说声。”
“恩。”即便难得一见,他们之间依旧隔着一层无法破除的尴尬。木制的走廊因为常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粗糙褪色,唯有她坐的地方保有最初的颜色。
走廊的正前方有棵山樱花树,足有两层楼高,每到开花的季节都特别美,虽然他从没见到过,可是却能想象的出来。
手掌轻轻抚摸一月的肚皮,指尖粘连起一些白毛。这么多年连一月都老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葛山死后,他的帮派一片混乱,无论是从光重过去的人,还是他原先的人马,都争着想要他留下的市场,时不时就干上一架,有时甚至需要警方出面来镇压。
而重光也以很快的时间退出市场,里面的人都像消失了一样,再去找已经人去楼空。
闫柯因是受到威胁被迫运毒,轻判了几个月,可是在她出狱那天却没有接到她。
去了她家,却发现陌生人正往外面搬东西,询问之下才知道这房子已经卖了。从门外的一个烧黑的铁桶里,他发现了一堆的纸灰以及未烧尽的照片一角,而闫柯就此不知所踪。他找了闫柯一年,等了闫柯两年,而这是第三年。
他不知道这样孤独的等待还会多久,这份亏欠要还多久。即便换做现在,在那紧要关头他依旧会阻止闫柯过去,这应该也是鬼哥希望的。
突然有什么东西丢在了他的身边,闫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这东西你收回去,我存的钱足够过下半辈子,况且广仔也有在工作。”有些事不是用钱可以弥补的,可人都不在这么多年了,什么怨也该散了。
许斌没有拿起来,那个广仔他知道,就是当初带他进厨房的那个人,听说三年前和小尧结的婚。
他垂着眼想着如何让闫柯收下这钱,一月在他怀里闹腾了半天见他像木头一样杵在那,无趣的想要离开。
许斌突然说道“让我照顾你吧,我可以帮你照顾猫。”再大的道理他早就已经说过,对她而言,除了猫,他或许真的一无是处。
“小尧可以照顾我。”
“她结婚这么多年了,都没要孩子,你有想过原因吗?”他的这句话刺中了闫柯心里一直以来的愧疚。这个问题她有问过,小尧说不喜欢小孩子,她也就不再问了,如今许斌又提起,难道她在别人眼里就真是一个累赘?
“说到底你还是在怨我。”
“我没有,翰林一直对诚哥的死耿耿于怀,即便他不那么做,将来也会找葛山报仇,这样一了百了,也免了我日后的担心。”
“那你就让我照顾你,保证连鬼哥的份一起照顾到,包括你养的猫,无论几只我都可以帮你。”他站在闫柯面前,想要抱住她,又怕被拒绝,只能尴尬的站着等她回答。
他的真诚让她很感动,可是她不能答应他。除了对翰林无法释怀外,即便释怀了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看到闫柯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失败的打击,在被拒绝前先开口道“你不必这么急着回答,我会在这里待上几天,我可不想之后的几天都过的太消沉。”
既然他开了口,闫柯也不勉强。吃过饭后,许斌去了这几年一直住的小旅店。老板是个老奶奶常年一个人在家,而旅店是自家的老房子改建的。
年轻人在外打拼,逢节过年才会回来一次,为了不增加他们的负担,她就盘算起将自家空房出租的生意。虽这小镇很少有外人来,但总归是添了少许的生气。
此刻老人正忙着给家畜喂食,见到他来,热情的打招呼道“许先生你来啦。”
“恩,李奶奶你精神头依旧那么足。”
“老咯老咯。” 她放下食盆,领着许斌进了屋,从柜台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他。
嘱咐道“我瞅准了时候,觉得你该来了,就提早将房间都给你打扫干净了,还缺什么就和我说。”
“谢啦。”
“哎,客气啥。”
房间的窗户朝北,隔一百多米就是闫柯住的地方,正好对着她常坐的那间和室。三楼的视线并不算好,除开有别家挡着,更有烦人的树枝。他琢磨着要将那山樱花修剪修剪,第二天一早就找李奶奶借了工具,准备当回园丁。
之后的两天,许斌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给庭院的植物修剪上。他忙的不亦乐乎,一月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弄剪下来的枝叶。小尧本想帮忙,却被许斌赶进了屋。闫柯则坐在走廊上吃着点心逗着猫。这树本就该长得茂密才好,他非说遮挡光线,也不得她允许就擅自动工,她知道许斌是留学归国的高材生,也懒得和他多做辩解,可她明明记得这里是朝南的。
小尧见自家老大被糊弄得找不着北,只在暗地里偷笑,并没揭穿。虽然许警官一开始骗了他们,可也帮了不少忙。鬼哥的死听说和他没关系,只是老大自己过不去这个坎。那段时间许斌和鬼哥的名字都成了敏感字眼,他们都不敢提起,免得老大不开心。
直到许警官找上门来,不但经常出现在家里,也时常提到鬼哥的名字。那段放不下的过去又摆上桌。她好几次听到他们在吵架,可是吵完后许警官还是会来,这都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或许老大自己不知道,虽每次吵完都是一阵抱怨,但却多了平日里没有的表情。这让她不由得想帮许警官一把,帮老大挨过那个坎。
许斌在庭院里胡来,广仔虽不待见,可下班了还是会搭把手。
周围住的人见到有人砍树,也赶早提着自家的柴刀,砍些用得上的拖回家。挑挑拣拣之后剩下的都堆放在了围墙外面。
等到他将最后的修剪好,统一的在地上收了收,一并丢到了墙外。小镇的垃圾车不比城市,几天才来收一次,正逢都是好天气,早前堆在墙外的枝叶都已经晒干了。
许斌正准备将它们捆好,免得被人翻得乱掉,正巧小尧就出来喊他吃饭了,心想明天就有人来收了,匆匆的将一段大的枝叶往上面一压就走了。
兴许是忙了一天,当夜许斌睡得比以往都要早,可没多久他隐隐的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睡眼惺忪的他起身朝窗外看了眼。
就像被泼了一身的冷水一般,瞬间连脚底都冒出了冷汗。他匆忙的穿了衣服就往楼下跑去。
李奶奶此刻正和其他人议论,就听楼上一阵响动,随后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向起火的地方跑去。
“许先生那边危险!许先生!”李奶奶的喊声在现在那样吵杂的环境里,显得渺小而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慌忙的朝火光冲天的地方跑去。
短短的一百多米,此刻像是跑不尽的长廊,许斌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会是闫柯家不会是闫柯家,一定是出了其他的什么事,但绝对不能是闫柯家。
可是耳边源源不断的讨论声以及渐渐拥堵的人群,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房子,此刻围墙已经倒塌,闫柯常坐的那个长廊也已被上面掉下来的砖瓦砸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许斌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闫柯,闫柯呢?!许斌惊慌失措的往四周张望,闫柯的穿着另类应该很容易就找到,可是连问了几个人都没人看到。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难道里面的人没有出来?”不知是谁在旁边说了一句,像是抡起一个棒槌重重的砸在许斌的脑子上。像是在胸腔泼上满满的汽油,随着这大火一并点燃,体无完肤的灼热让他也如濒临死亡一般,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有萧翰林、有闫柯、也有林叔曾对他说的话。
“小斌,你真要去找闫柯?”
“重光倒了,萧翰林也死了,她在这边无依无靠的,我想要照顾她。”
“你这是同情她。”
同情?真是同情吗?连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林政见许斌没有说话,感叹道“同情不是爱情,这点我不说你也该懂得。你知道葛山为什么那么恨我吗?我不只断了他的财路,更害死他的亲妹妹。”一番叹气之后林政说起自己年轻时当卧底的事,那时他就是被安排在葛山那,为了套取消息,他利用了葛山的妹妹,却假戏真做无法自拔。最终她死于枪战,葛山失去了妹妹,林政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这也是许斌好奇了这么多年,林叔不结婚的原因。
“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爱一个人很苦,爱一个不该爱的人更苦。如果你只是同情,就不该去找她,她既然选择离开就能让自己过的很好,而你最终只是在拖累她。”
许斌当时没有辩解,而是在思考林叔说的话。像闫柯那样性格的人,或许他真会拖累她。即便如此,可他依然坚持想找到闫柯。想在一个城市找一个人就好比大海捞针,更何况她也许已经离开了这里。
他接受了林叔的意见暂时留在了警局工作,利用内部网络来寻找闫柯的踪影。由于她在国内没有身份登记,很难查询她的出入境,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依然还在国内。为了更快的找到她,许斌将她身边的人都列入了调查范围,终于发现了小尧的踪迹,继而找到了闫柯。
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她请走。第二次见面,她不像第一次那样冷漠,但也不再提及一些不愿提的事。每次他都待了几天,却总没见到第二次面,一年一次的见面,他无功而返却没有气馁。这次他又来了,也看到了希望,所以他不能放弃。
许斌猛的抢过一个人的水桶,就往身上倒水。旁边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可是看到他朝火里冲,恍然明白了他的想法,高喊其他人将他拉住。几个正在扑火的人闻声,连忙拉回刚想跨进围墙的许斌,一路向后拖。
“你们放开我!”
“你别进去,火太大了!”
“你们放开我!有人在里面!”就在许斌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房子有一处地方倒塌,露出里面熊熊燃烧的家具。
稍有停顿,许斌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挣脱开就往里面冲。外面的人除了一阵惊呼,再也没有人抓得住他。
房子一半都已经着火,另一边也有些火苗,却不严重。许斌绕着庭院一圈,从另一边翻了进去。着火的部分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没火的地方没有一点的人影。
许斌打开铁门跑了出来,正巧撞见了李奶奶。只听到她激动对谁喊道“出来了!出来了!他没事!他没事!”
许斌没来得及安慰她,只见她身边站着一个抱着猫的人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他红着双眼想要破口大骂,干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狠狠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由于房子被烧,他们只能住在了李奶奶的旅店里,等到天亮再处理后面的事。
“小尧你去休息吧。”闫柯看小尧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使了个眼色让广仔带小尧去休息。
小尧熬不过眼皮打架,有些抱歉的和广仔抱起猫出去了。
坐在许斌房间的椅子上,还能闻到从空气里散发的一股焦糊味。她揉了揉鼻梁,心想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只不过想带猫去散步,顺便去看看翰林,小尧觉得太晚,要陪她去,结果广仔也去了,最后人和猫都走光了,家也被烧了,可真够背的。
想起刚才的事,闫柯的还觉得心有余悸。忍不住发火道“你到底要不要命了!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我以为你在里面。”许斌像做错事的孩子,委屈道。
“我在不在里面都与你无关,换做是别人,你也会进去,你真以为当警察就要管这么宽吗?”想到许斌差点死在里面,闫柯心里的火就越大,说的话也不讲理起来,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言语里都透着关心。
“许斌,我是个被动的人,别人没有付出,我就不会付出。诚哥放弃了光重,翰林给了我他的一切,那你呢?你又能为我做什么?我知道命对你来说不重要,那你又能拿什么去争夺他们在我心里的位置?又凭什么说要照顾我?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就不要再来这里,或许我会活得比现在好。”一口气将话说完,闫柯竟然感觉自己眼眶湿润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理由赶许斌走,却觉得心酸。许斌应该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还毫无理由记挂着她的人,所以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和她牵扯上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闫柯离开,许斌竟无法开口喊住她。闫柯说得对,他付出的不多,却想要被人记住。他自小想当警察,为的是保护大众,生死早就看淡。但除了这条命,他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许斌联系了当地的警察,打点好后就整理行李准备离开,来送他的是小尧,听说闫柯一早就出去了,应该是不想见到他。
小尧送他到车站,情绪有些低落。
反倒是许斌安慰她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干嘛这个脸。”
小尧拉长着脸抱不平道“昨晚老大的话我都听到了。”她本来去睡了,可是觉得不放心就在门口转悠了会。旧房子隔音差,老大又说得激动,她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她不明白老大明明也喜欢许警官,为什么要那么说。“其实这几年老大一直为鬼哥的死耿耿于怀,认为是她害死了他,也因此不愿意麻烦别人。是我一直缠着要照顾她,她才买了个大房子和我们一起住。昨天晚上老大去看了鬼哥,坐在那聊了好一会天,我有些怕就离得远,可看她出来的时候心情不错,想必是想通了什么,可是回去的时候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多少心情会被影响,所以你不要太介意。”这只是她自己的解读,她不希望许斌走,因为他,老大已经在慢慢的变好。
可是他还是走了,临走前只是笑着说“我知道。”
他是否真的知道,她也不晓得。只知道之后不久起火的原因就找到了,原来在修剪茶树的那天,几个孩子捡了树枝在路边打架,被许斌教育了后不甘心,当晚就恶作剧的在树枝上点火,怎想点燃了先前较干的枝叶引发了火灾。小孩的父母们也带着他们上门道歉,闫柯虽心里有气但是人猫都无恙,就小事化了了。
但是修建房屋需要时间,她就住在了李奶奶的旅店里。以往她很少出门,但自从那天晚上后,他们像是约好了一般,时常来和她唠家常,她虽不是个好的诉说者,却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偶尔还帮着出点主意,渐渐的也与附近的人熟络了起来,也时而从他们嘴里听到关于许斌的事。
斯文、热情、有文化、好人,这些几乎成了他的代名词,每个和她聊天的人,聊到最后往往都会提到他。
他有那么好吗?她有时候会抱着这样的疑问,听他们说起许斌为他们做的事。帮他们给儿女写信,‘恐吓’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帮李奶奶打扫等等,她都不知道在他整天待在她家里之后的时间还有空做这些。
相较起他们的知足,是不是她要求得太多了?等她开始反省后,才忧伤的发现,已将他赶离自己太远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