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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愿意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

  •   —玉壶视角—

      ***

      这是一间颇有日式传统风格的房室,脚下踩着的是“吱嘎吱嘎”作响的木板条,与视线平齐的是木质的梁柱和拉门,天花板也是单调的原木色,突兀的正方形格栅灯点缀在天花板的正中央,亮堂堂照射下方,周遭什么家具也没有,显得房间空空荡荡。

      “呵啊——!”我突然猛地爆发出一阵怒吼,喊话声在空阔的房间中久久回荡。

      双手举持着一把木刀,集中精力向我的偏前方砍去,偏前方站着一位青年,青年高挑挑的,有这让举国惊羡的身高,白色短发自然地向下垂直,短发的末端微微上翘,他穿着普通的衬衫,带着黑色的、好似盲人所佩戴的那种眼镜,毫无压力地躲闪了刀刃的倾移。

      斩击扑空,我反应迅速地调整着刀颚的方向,刀尖顺着变幻的气流在空中划出半个椭圆。

      在刀尖即将袭击到五条悟的上一刻,刀尖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锐利的刀锋仿佛是触碰到了一面坚实的墙壁,墙壁是看不见的,墙壁是在无形间阻隔着刀锋攻击的,木刀滞停在青年寸衫右端正前的半空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这似乎并不出乎我的意料。

      “好,今天的训练就结束了。”

      五条悟用着一种佻薄的语气,嘴角上扬,又在某一时刻解放了对峙在空气墙上木刀,他忽然顺移到我的左侧,用着毫无感情的观影者一般的视角,看着毫无防备的我——因手中的刀剑攻击扑空而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踏步。

      “这样就可以结束了?你这家伙明明什么都没做吧!”我皱了皱眉,右手仍然握住刀柄,空出的左手胡乱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我坚持己见地回答道:“我还能行动,继续吧。”

      “我可不认为过度训练是什么好事。”左侧的五条悟下一秒挡在在我的前方,他动作很明显地屈膝,做到和我的视线齐平,他和我凑地很近,我似乎能感受到带着温度的吐息,他伸出手,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壳。

      ——啪!

      “没办法呀,因为[信一]实在太弱了,如果我稍微认真一点点话——”他看着我捂着发红的额头,像是卖关子那般停顿,而后承接上文:

      “[信一]就要被我弹无数次的脑壳了!”

      “还有,这是对不懂得尊敬长辈的学生的惩罚,我可不是什么家伙,要叫我老师。”

      他用手捏住我的面颊,然后语气拖长,生怕捅娄子的我没有听清:“跟我念,老——师——”

      我极为不配合地死盯着他:“……”

      我想我当时毗邻“理智断弦”的边缘。

      看到我的视线跟踪着缓缓向上移动的墨镜,发觉到我沉默不语的原因,青年仿佛是感到无趣了,他收起手,更换了先前令旁人误解的姿势,像永无休止的茶话会话题,他说道:

      “不过你们兄弟俩还真有趣。”白发的青年双臂交叠,与我再次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现在的他仿佛又在回忆着一件年代久远的琐事。

      “我们?‘他’也来过?”我警觉地捕获着五条悟话语中的一处细节,我挑了挑眉,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痛心和内疚,示意他紧续话题。

      “是啊,”青年用着以往的轻快语气,说道:“小[民尾]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来找我了,依照他的理由,他是怕拖你后腿的,后来也坚持了一段时间来找我……”

      “但是很快就被我扔给家入校医了!”

      “毕竟,我怕麻烦。”

      我:“……”我居然猜到了。

      真不愧是你啊。

      “总之,就是这样了。”是水,装在瓶子里的纯净水,被不怀好意的大人手持着,贴在我发红的额头上,塑料水瓶是倾斜着的,透过水瓶去看面前不省人事的教师,是放大的雪花白与墨迹似的黑的交织,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水瓶,又起身去取挂在窗台边的毛巾,回首便看到五条自信的笑:“未成年可以成长的时间可是很漫长的,我可不想被冠上‘揠苗助长的坏老师’的头衔。”

      “我又不是吝惜到什么都不会教你们——我可是最强的,有什么是我教不了的呢?”

      ——那你教我怎么开狱门疆怎么样?那你教我一个月后如何扒缝合线怎么样?那你教我情况紧急的时候如何可以让你停止思索“三年青春”怎么样?

      我诽腹着。

      当然,我的术式不是“预言”,我也不想打击青年那可有可无的自信心,我更不想让青年发觉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信息,我只能保持以往的缄默,之后在心里发出长长的“哎”的感慨词。

      我想他大概错意了什么,在我坐在地上毫无表情地拧着水瓶的瓶盖汲取水源的时候,他的手突然盖过我的头顶,用力地摩擦着,我那本来打理整齐的短发一瞬间又变得乱糟糟的。

      没被他吓到一定是谎言,少见地被吓到的我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仰着头不满地看着他。

      ——是感觉好笑吗?

      我看到并且听到他笑出声了。

      ——罢了,我允许你这一次看见我出糗。

      ——仅此一次。

      ***

      对生活在仿若与世隔绝一般,信息封闭的小村庄中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而言,夏油杰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在三观还未成型的儿童视角中,处于迷茫苦夏时期、头也不回地直逼渊薮的少年,就像是外祖母童话绘本中身披铠甲的勇士,斩断世间的荆棘与藤蔓,手举宝刀击倒盘踞在山洞中的凶残贪婪的恶龙,救助了在地下深层做囚徒的贵女。

      她们重获生命与自由。

      傻傻的误入歧途的少年,愿追随一辈子的同样是傻傻的女孩子。

      她们仿效着少年的影子。

      不计尊严,不论生死。

      她们期待着燃尽的蜡炬上能再次跳跃起微弱的火苗,无情的黑夜却给她们的寄希打上了“不可行”的签涂。

      那反观,五条悟对于子虚乌有的[信一]与[民尾]而言呢?

      我从未认为“我”是“他”,对我来说,“他”只是这个世界我的身份的象征,证明自己的不突兀。

      但不代表我不会疑心“他”在这个世界中“存在过”的可能性。

      对一个穷极一生在角落里摸爬打滚的“他们”来说呢?——五条悟赋予了“他们”在阳光下“生”的权利。

      他们不必在漆黑的夜里担惊受怕,不必依靠着天桥下的隧洞,仰着头哀叹命运的不公,不必为日常的缺衣少食,卫生环境窘迫而处处精打细算,他们拥有了读书的权利,拥有了不计利益为之倾心的长辈,拥有了具有相同才能的同学兼命运与共的朋友。

      那么五条悟的存在同样意味着“拯救”了。

      而按常理而言他确实是一位好老师,这一点我是置信不疑的。直到我真切地融入这个世界,直到他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我心魂间的一抹印记,直到他小心翼翼地尝试感化我,雕筑我,更或是塑造我……我才突然间发现他已然不再是番剧的评论和弹幕间那刻板而伟岸的形象了。

      他并不会时常暴躁,出言不逊;他也并不会总不可靠、遥不可及又让人捉摸不透:他确实很忙,在与地球的自转期相比拼着,但任务完成后他又带着一种令人惊诧的亲和力,与你一同感受半月的欢喜与悲;他不喜欢咒术界腐朽溃烂的高层,但不到万不得已又会极为尊重地以敬语告终;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又带着一身顽固不化的孩童似的脾气……

      他已经——或是又可以说将要不再年轻,他走过了生命中多于四分之一的路途,是是非非让他学会沉稳,于是他又把这份子沉稳化作丰盈的羽翼,将更加稚嫩的下一代很好地保护着。

      这是五条悟。

      是给予我喘息的空间和自由的五条悟。

      是不管我说什么都会笑嘻嘻地解答的五条悟。

      是在我问及第一次公交汽车事故——为什么坚信不疑地认为我和[魇梦]不是主谋——告诉我“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那是[信一]”的五条悟。

      我没有说话,但面前的青年男子也像是在耐下性子一般等待着我迟去的回复。

      房间是棕黄色的房间,窗前苍竹摇曳,门窗敞开,时间好似在此时此刻停滞,剪裁出一副几乎触及永恒的雏形一样的油画。

      “谢谢你。”

      我清晰地说道: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一定会有打算的吧?”

      “告诉我也没关系。”

      “不管多么极端,我愿意和你一路。”

      ***

      或许我应该知道的,我的三观不是很正,甚至显得幼稚且叛逆,倘若我盲目自大地去和舍友[妓夫太郎]做三观的比较、与后者的为人处世的理论相对比,我的三观又显得狭隘而卑贱,只会令我自愧不如。

      也许是因为我的世界太小了,狭小到已然不能称作“世界”了,而应该称作简陋的房子,我站在房子里,收集着我自以为是的幸福感,有鉴别地为给予我幸福感的人们倾注我或多或少的在乎。

      ——母亲有的时候会让我感到疲惫。

      “我真的受不了了!他就是仗着自己挣钱多,天天欺负我们母子俩……”

      那是啤酒瓶和碗筷乒乒乓乓掉在地上的声音,与之相伴的是挥发的酒精的味道、窗帘外刺眼的夏日的阳光、以及崩溃的女人尖叫。记忆里的我依靠着墙壁,关上房间的门想象着母亲的表情,想象着她抱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抽泣——就像是抓住最后的归宿一样。

      大人们就是这么奇怪,他们总是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

      当时我还小,上小学的年纪,这个年纪的我有一天心血来潮,对母亲说:

      “妈,你和他离婚吧,我跟你姓。”

      “……”

      仿佛自己的生命仅剩下着一抹模糊不清的光线,女人把“我”当做了她的全部,她的动作不再温和,举止不再懦弱,每天机械地行走在“家、办公室、超市”的三点一线上,伴随着如同搬迁一般产生巨响的锅与铲的碰撞的声音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和床头柜上方的闹钟铃的声音。

      “妈,不要这样,我不会抛下你的。”

      “……”

      ——学校是令人感到无聊的,无聊中还带着点尖锐的刺。

      桌子上堆砌的是各种的书本和参考资料。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跑操,什么时候上课,每一天都安排地如此单调乏味。

      谁与谁谈恋爱啦,谁班的女生多么漂亮啦,网络游戏氪了多少金,又打到了多少段位,亦或者是大声地分享自己深夜又看了什么成人视频……

      这些话题与我无关。

      他们感知到我的无趣,我本意也不想管他们私下里给我起了什么绰号,又怎么对我发出不屑的耻笑。但是当小组交流没有我,窃窃私语进入我的耳朵的时候,我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许的不安。

      当然,或许大部分原因是我自己造成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和我这种说话带刺又像木头一样永远地坐在座位上的人产生惺惺相惜的友谊——

      “我说啊,都分在一个宿舍了,来来来,都自我介绍一下。”离开了熟悉的故土,来到陌生的城市,和我的床铺正对着的舍友好像是个话痨:

      “好家伙!深藏不露啊!A站B站……等等!你怎么爬的墙!?”

      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每一件衣服都要按照颜色的深浅摆放,身旁面容清隽的舍友可能是个文艺青年:

      “我感觉我们宿舍氛围很不错——不过我不太会打游戏就是了,请不要嫌弃我很菜。”

      ……

      “我跟你讲啊,我交了个女朋友——学的计算机专业,身体不太好,但是超级——漂亮!不过对我有点冷淡就是了,她喜欢玩cosplay……不不不,不是她亲口说的,是我猜的,毕竟她喜欢逛漫展,虽然每次逛漫展只会找一个角落盯着coser们看……好吧好吧,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很可怕的,不认识你的还以为你在生气呢!……我说,我说重点总行了吧……”

      “要一起组团玩cosplay吗?”

      当时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行,你自己安排就好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今天可以买彩票了!‘超高校的社恐’居然参加宿舍活动了!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整个活动里最特别的存在!”

      我:“别给我起这种怪里怪气的绰号,你家才是社恐!你全家都是社恐!”

      ——表妹是个笨蛋。

      或许是怕我孤单,又或许是被那个表妹乖乖巧巧的模样所欺骗,更或许只是单单坚信着“亲戚不会伤害亲戚”的奇怪思想。

      在我的记忆里,女监护人不愿意看到我和小区里的孩子疯跑。

      对啊。

      万一摔伤了怎么办?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

      这一切不稳定因素都应该考虑在内。

      但是表妹就完全没问题,在大人的印象里,她是别人家心怡的小孩:文静,听话,在外人面前又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于是她成为了我童年少见的长时间接触的玩伴。

      说她是笨蛋,只是我个人的感觉——直到小学五年级,她也分不清血缘的亲疏关系。

      她不会害怕和陌生人的交谈,陌生人也愿意和她交谈,交谈的过程中永远都会出现这样的套路:“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你旁边的这位是你的——”

      “谢谢阿姨(亦或者是叔叔)的夸赞!”穿着连衣裙的双马尾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抓紧我的手,力气很小却把我拉扯到距她更近一步的地方:“是哥哥!亲——哥哥!”

      她拖长音,另一只手悬空比划着,她做出了理论上错误的回答。

      “真羡慕啊,一家四口呢。”

      这时候的我只好站出来无奈解释:“不是这样,我们俩是表兄妹,她不懂。”

      “怎么会!”小女孩下意识地反驳:“亲哥哥就是亲哥哥!”

      ……

      因为不可逆的因素,我忘记了记忆里的小女孩真实的名字,童言无忌,她总会用着自称,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客厅中大人的玩笑话:“……第一喜欢的是妈妈,第二喜欢的是姥姥和哥哥,第三喜欢的是奶奶,第四喜欢的是姨姨……没有爸爸,爸爸排倒数第一!”

      当时的我盯着表妹的笑脸发呆。

      ***

      水流哗哗作响,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不需要。”我回味着昨日青年肯定的话语:“如果这些事情还需要自己学生操心,那我这位老师也太失败了。”

      “明明[信一]应该操心的是自己今天的作业一动不动。”

      “先学会自己的怎么书写日语再说吧。”

      我:“……”

      ——你礼貌吗?

      我拧紧水龙头,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着自己校服的褶皱。

      用第三人的目光来看,镜子里确实是一张漂亮的脸蛋。

      镜子中的少年还未张开,脸廓棱角并不分明,柔软的紫色短发贴在耳侧,参差的刘海遮住弯弯的眉,金色的瞳眸镶嵌在微微下垂的杏眼里,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感。

      ——像精致而脆弱的人偶。

      我否认般地摇了摇头,再次确定自己的房间已经被自己打理地干净整洁,我站在隔壁房间门的前方,用手“叩叩叩”地敲门。

      “起床,今天是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第一天。”

      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继续补充道:“五条悟今天回来了。”

      人类的劣根性不过如此,我没有听到房间里的任何声响。

      看来这个方法对他来说是不好用了,我只好换一种方法,于是我选择睁着眼睛说瞎话。

      “本来想告诉你的。”我假惺惺地说道:“这个世界好像是综漫世界,原神里的温迪现在在咒术高专……”

      门开了,房间里的少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真的假的?不可能吧?这怎么能综进去?”

      ——你的关注点好怪。

      “假的。”我语重心长地说:“你可长点心吧,同一个套路,估计也只有你能被骗两次了。”

      “……”他不服气地抿了抿嘴。

      他突然盯着我身后的玻璃窗,伸出手指了指他紧盯的方向:

      “完了。”他说。

      “后面有什么吗?”看到他的不对劲,我紧张地回头。

      我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有着山羊瞳的少年嗤嗤地笑,他狡辩着:“你看,是一脉相承的容易被骗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愿意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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