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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重回南平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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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杜思云连声催他,脚步匆匆地往前迈着。
“师父,我们去干什么?”
杜思云拍他脑袋,嬉笑道:“‘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愣着干什么,我带你去喝酒!”
“喝……喝酒?”他磕磕巴巴地接着,心里突然跃上一丝丝隐晦的欣喜,为了掩饰自己心里无端的快活,故意又问了一句,“现在就去吗?”
可等他一进了那道门,就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发昏,跟来了这地方。
着红绡的歌伎们从门外如飞燕般翩然而入,一个个鬓如云雾,玉簪斜插,两颊上点染着金靥,如一对忽明忽亮,闪闪烁烁的星子偎在脸畔。
几人进了屋子,看见一个自饮自酌的女人,一个拘谨不安的少年,略微感到有些奇怪,却也很快收敛表情,笑着迎了上去。
两个红绡女看见他那张十分年轻稚气的脸,对视一笑着,挨着他坐下。见到他立即张惶起来,好像身边坐的不是美娇娘,而是什么杀手一般,局促不安。掉过头又不好,不掉过去也不好,想站起来又不好意思。左右为难的样子,又逗的一旁两位歌伎捂嘴笑起来了。
再看另一边,杜思云已经枕在一位女子膝上,一手拿着酒壶,放在嘴边小心地灌了进去。不像别的浪子,饮酒的时候,流在衣服上的比喝下去的还要多。杜思云一小口一小口喝,咂咂嘴,品味后,再喂下下一口。
“各位妹子行行好,这小孩我是带来了,可他年龄还小,就给他喝盅茶,解解渴就足了。”
众人皆称“是”,挨着他身边的女子笑道:“小爷鬓边这朵花可别的好俏,我们看了也都得‘窃羡之,低蛾眉,其状若狂’了。”
见他飞红了脸,低下头。两人又是一阵嬉笑,后问道:
“小爷哪里人?看你这样子,不是本地的吧?”
“我家在峨耳山附近的一个小镇。”
“峨耳山?”另一个好奇地问,“那可有好些远,你怎么来了南平城?”
黄承贤答:“我随我师父来的。”
“想必是那位躺着的姑娘了。”
黄承贤听她这么说,感觉有些别扭,但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那你师傅——是修真者吗?”话说到后半句,已经贴近于耳语,一阵香味从她身上慢慢袭来,黄承贤屏息听着,正要回答,却听见有人喊她。
“欸,双环,”另一人唤她,“酪浇樱桃呈上来了。”
双环微笑着,拿起白瓷碗,猩红的樱桃浇着白色的乳酪,鲜嫩多汁的桃肉暴露在空气当中。素白的手指拿起银勺子,舀起一匙,放到他嘴旁。
黄承贤赶忙握住了勺子:“我自己来便是了。”
“这哪行,你来了姐姐的地方,酒也不能沾一口。如今连进食,我也不能伺候你了吗?”
她说话是眼波流转,半含恼,好像他实在做了什么委屈她的事情。
“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抓紧勺子,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立马就缩回了手。双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小爷……是嫌弃双环吗?”
“不,双环……姐姐,我没这个意思……”他手足无措地解释道,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似的。
此时,传来一声轻笑声。黄承贤知道杜思云正往着看这,更加窘迫,只觉着坐在这坐立难安。
杜思云仰起头道:“好小玉,你去帮帮他怎么样?”
叫小玉的这位伎女长着淡青色的远山眉,眉目娴静,听了她这话,也只是笑笑,抚了抚杜思云的额头。
杜思云从她膝上离开,坐在一旁,从一旁小桌上拿起樱桃,放进嘴里咂着,一派轻松惬意的样子。
小玉站起来,请黄承贤跟她走。走出屋子前,黄承贤还求助地看了她一眼,杜思云只是把樱桃吞进嘴里,向他挥了挥手,就又转过头吃樱桃去了。他只好认命地跟着去了另一个房间。
小玉仔细嘱咐后才回了屋子,双手捧起杜思云脑袋,轻轻放在她膝上,右手无意地搭在她的脖颈上。
“你知道吗?”杜思云笑着说,“即使你不这样做,我也舍不得从你膝上起来。醉卧美人膝,何其畅快,我舍不得起来。”
“小骗子。”
与她恭顺娴静的长相不同,她十指上涂着凤仙花的颜色,红的艳丽。
杜思云突然说道:“这酪浇樱桃是你做的吗?”
她偏了偏头,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怕你手上的是掐烂的樱桃留下的汁,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小玉问道:“好几年没见你了,还这么喜欢耍嘴皮。”
杜思云嘻嘻一笑,眨了眨眼:“几年没见,你却愈来愈美丽了。”
“你没见我,怎么知道我愈来愈美了。”
小玉挑了挑眉,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她从一开始的呆板转化为现在眼角都带着风情。
杜思云叹了口气:“我猜的,行吗?享受够了吗?”
小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柳深青,冯浩死了。”杜思云道。
“冯浩是谁?”小玉——不,柳深青反问道。
“是你在绢花上写了‘醉和春’三个字。”
柳深青耸了耸肩,微笑着道:“也许是吧。”
杜思云明白这位素有“人间仙子”之名的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天女阁一直以“幻灭万境”著名,她们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隐含着让人步入幻境的危险。
更何况柳深青这种老道的人,她早在几年前就领教过一次她的“云河之笙”的厉害,如今更不敢大意。
杜思云伸手向腰间的布袋摸去,柳深青看在眼里,面上仍然带着笑意,放在杜思云脖子上的手却是紧了紧。
“来之前,我恰巧得了个东西,想给柳仙子瞧瞧。”她拿出那个被黄色符纸包着的心脏,放到柳深青眼前晃了晃。
柳深青仍然笑着,将放她脖子上的手缩了回去。杜思云顺势坐直身子,笑道:“不知柳仙子瞧不瞧得上这玩意。”
她伸出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怎么只剩了半个,莫不是剩下半个被你私吞了?”
另外半个,在之前山洞里的时候,就被她拿去给秦子正疗腿伤了。
杜思云笑笑:“这次的交易只值半个。另外半个,就得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了。”
“洗心果——”柳深青显然意动了,她轻轻拿着手上那颗红色的心脏似的玩意,如同捧着什么易碎的宝物,“这个等级的凝魂浆,你可对付不了。你在哪里得的?”
杜思云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柳深青笑盈盈地道:“这半颗洗心果就放我这吧,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知道到哪里讨账去。”
“好啊。”杜思云欣然应允,“那就等什么时候再做交易的时候,我再把另外一半奉上。”
“那你先告诉我,冯浩是怎么死的?”
柳深青:“不如你先告诉我,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们天都府的人,自己不应该最清楚吗?”
杜思云:“私人恩怨。”
“既然你不愿多说,我也没法子。”柳深青道,“你回去后,我会派人送消息去的。”
“天都府也有你的人?”
柳深青嘴角勾起一个笑,没有回答。
“送客了,客人慢走。”
杜思云摆了摆手,走出门,去叫黄承贤。
敲了敲门,没人应,里面却发出了一阵“唔唔唔”的动静。
“承贤?”杜思云第一个反应是那两个歌伎不老实,做了吩咐以外的事情。可仔细听了以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痛苦的呻吟声!
“黄承贤?”房间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当中,杜思云按压下心中的不安,抬脚把门踢开。
地上躺着一个被绑起来的女子,嘴巴里塞了一团布,“唔唔”的声音就是从她口里传来的。窗户大开着,从外面吹来的风把杜思云脸颊上残留的一点绯红也吹走了。
桌上留了一张布帛,压在果盘下面,料子正是黄承贤今日穿的浅青色云纹布:“三日后正午,西门外城隍庙见。”
她一个大步冲上前去,蹲下把女子嘴里的布抽出来。急问:“人呢?”
“我……我不知道。”女子脸上满是泪痕,断断续续地说道,“双环姐……突然把小客人打晕了,然后……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柳深青!”杜思云拿着那张布帛,推门闯进了原先那间屋子。
柳深青能看见她,惊异于她的脸表现出来的那种愤怒。她微笑,但牙根是咬紧的,柳深青觉得,她好像是在用牙齿咬着一种很硬、很不听话的东西。
但她并没被这种压抑的愤怒吓到,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口吻问:“怎么了?”
“双环把黄承贤带走了,”杜思云说,“别再跟我说什么与你无关!”
“双环?”柳深青挑了挑眉,看上去她知道双环有问题,只是没想到她会把黄承贤带走。
“虽然你这么说,可双环并非天女阁的人。她做了些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杜思云双侧嘴角扬起,但眉头拧起下沉,是一种掩饰的愤怒。她反问:“你想要什么?”
柳深青直起身,身体向前倾:“虽然我和双环做的这事无关,但我可以帮你。”
“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柳深青道,“你把剩下那半洗心果给我,我把人给你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