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3、003：嗜赌鬼

　　冤魂冢，顾名思义，是一些含冤而死之人的魂魄徘徊地，心有执念，不肯入轮回，因其生前没怎么作恶，死后也算安分，所以鬼差也就放任自流了。只有当其因念生怨，化作厉鬼作乱的时候，才会将其拘走投入畜生道。

　　洛临渊到的时候，那些冤魂全部都战战兢兢的跪成了方阵，凄凄惨惨的哭诉自己的遭遇，那十岁模样的孩童正坐在一处坟头上，手指不耐烦的敲着自己的膝盖。

　　洛临渊目光仿佛凝固了似的，细细描摹那孩童的神情与轮廓，与记忆中的人并不相似，但鬼王本就千面皮相，不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你来了？”雾泠自证清白的时刻到了，忙招呼洛临渊过来亲眼见证，指着那只嗜赌鬼道：“你，从头到尾，细细说来。”

　　嗜赌鬼战战兢兢的跪在他脚边，身后还跟着妻儿老小的魂魄，那个年逾半百的中年男子魂魄正被结界护在一旁，缺了条胳膊，想必是被啃食了，若以后投胎，也会是残疾。

　　“大人，我真的并非有意害他，是这人不守承诺，害我全家在先，我只是取我应得的罢了，都是他食言而肥的报应！”

　　嗜赌鬼不敢隐瞒，一一道来。

　　“我本是束县人，因病去世，死后挂念妻儿老小，不肯投胎，后为一只嗜赌鬼所骗，成了他的替身，他得入轮回，我不想用这样的方法获得自由身，所以只能当孤魂野鬼。”

　　“眼前这人，也是束县人，名叫吴飞，从小就好赌，十八岁那年因为被追债掉进河里，假死两日，生魂离体，误入冥界混沌之地，我见其可怜遂告诉他时来运转的窍门。作为报答，他答应我会将自己一半的财富赠予我尚在人世的家人，保我家人衣食无忧。”

　　“自那之后，我时常跟在他身边，帮他逆转赌场的气运，他凭借赌来的钱财大富大贵，成了束县富绅。这期间，他也确实信守承诺，使我家人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但人心都是贪婪的，拥有的越多，想要的就更多，心眼也就越小，吝啬于将自己所得的财富无偿赠予他人。”说到此处，嗜赌鬼咬牙切齿：“十年前，束县大旱，瘟疫四起，我家人为了看病耗尽钱财，我托梦告知他们到吴富绅家中去要钱，结果吴飞却恶语相向，将我家人扫地出门，并连夜搬离了束县。”

　　“我家人无钱医治，恶疾传染，全家都死了。大人，我这仇该不该报？”嗜赌鬼恨声道：“我知冥界律法严明，所以不敢害人，只是稍作手脚。他没了我的帮助，赌运一落千丈，很快就败完了家产，这时良心发现，回束县给我家人收敛衣物立了衣冠冢，又求到我头上。”

　　“我与他是公平交易，双方自愿，我助他赌场再次顺风顺水，他则答应我以十年寿命作为交换，死后不入地狱。他阳寿虽未尽，但死期却是到了，我绝对没有逾越冥界的规矩。大人若不信，可亲自去阎罗殿查生死簿。”

　　雾泠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道：“生死簿啊……可是当活人自愿放弃魂魄、不入地狱那一刻，他的生平就会从生死簿上消失，不再归冥界管辖。”就算现在想查，也查不到，而且其魂魄下场如何，也不归冥界管了。

　　“投机取巧罢了。”洛临渊不为所动，冷冰冰道：“嗜赌鬼寻替身，寻得也非良善之辈，多为同类赌徒。你若是没起寻替身的心思，也不会去叨扰生人离体的魂魄。”

　　“再者，人心贪婪，双方有之。你的家人长期不劳而获，久而久之把别人的馈赠当成了理所当然，毫无感恩之心，只知索取，不知报答，世人皆避之不及。”

　　嗜赌鬼一改常态，脸色阴翳，“这位大人，你言下之意是我家人死有余辜吗？”

　　“那倒没有。”雾泠接话：“他意思就是你们双方都有过错，别把自己说的太像好人。”

　　洛临渊：“……”

　　雾泠：“不过，双方自愿交易确实挑不出毛病。赌徒所求不外乎身外之物，钱财比命长更重要也无可厚非，不能断言哪个孰轻孰重。”

　　在洛临渊开口之前，雾泠又补了一句，“就算是诓骗交易，也是作数的。活人自愿发誓魂魄不入地狱，这件事就已经不归冥界管了。你仙门要插手，我也无话可说。”

　　嗜赌鬼千算万算，脱离了冥界管辖，却没料到又有仙门人插手，心底戾气暴涨。其妻儿老小，纷纷跪在雾泠面前请求原谅，望他饶恕嗜赌鬼一片孝心，铸成过错。

　　雾泠叹道：“你们要求就去求他吧，他说了算。”

　　嗜赌鬼家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纷纷匍匐于洛临渊跟前，声泪俱下，可怜又可恨。

　　洛临渊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吴飞魂魄，问：“可还能还阳？”

　　“不能。”雾泠耸耸肩，“不在生死簿的记载，没有还阳的可能。”

　　“可否入轮回？”

　　“亦不能。”

　　闻此，嗜赌鬼哈哈大笑，状若疯癫，“好好好！这等失信之人，害我全家，我既已无法蚕食他的魂魄，那便一起当孤魂野鬼好了！永生永世不入轮回，哈哈哈哈……”

　　嗜赌鬼的老母见所求无用，一片孝心的儿子又变得疯疯癫癫，心中怨念忿起，竟戾气暴涨，一口将儿媳孙子的魂魄吞食，化作厉鬼，扑向害死他们一家老小的吴飞魂魄。

　　洛临渊眉头微蹙，一枚棋子飞出，穿透厉鬼，钉于树干上。

　　“不得好死……都不得好死……桀桀桀……”厉鬼动弹不得，只能诅咒恶语相向。

　　雾泠看了看那枚裹挟灵力的棋子，又看了看洛临渊，慢悠悠道：“……你会惊动阎罗殿的。”冥界与仙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更容不得仙门人闯入。

　　未及片刻——

　　“我道是哪位仙友大驾光临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原来是忘忧仙君，好久不见。”

　　一玄衣公子手执折扇，凭空出现，笑声虽然爽朗，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阿罗，怎么是你啊？”雾泠嘿哟一声跳下坟头，轻轻一跃坐到五殿下肩膀上，拽着对方的发冠乐不可支。

　　丘黎颜面尽失，怒道：“给我滚下来！我把你的尸鬼带来了，去骑它！”手一挥，身后出现一个高约一丈身材魁梧的尸鬼，衣着朴素，面色青白，眼中无珠。

　　雾泠被扔到尸鬼身上，后者抬手接住，恭敬的放到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洛临渊拱手道：“五殿下。”

　　丘黎还礼：“仙君，方才你的灵力波动已经惊动阎罗殿，幸而其他几位殿下此时都在鬼狱，但我不能保证他们是否有感应到，你且尽快离开冥界吧。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都是生前事，因果报应，难断是非，我自会处理。”

　　洛临渊：“如何处理？”

　　“厉鬼投入畜生道，受三世苦楚，方可再世为人。嗜赌鬼为己私心，哄骗生魂，投入拔舌地狱受百年之苦，再世为人。至于吴飞，善恶均沾，且此生掠走太多他人财运，我会在生死簿上重录生平，安排他入轮回，来世投一个清苦家境，贫困潦倒一生。”

　　“此番安排甚好！”雾泠十分捧场，“五殿下不愧是秀才出身！”

　　“是状元！！！”

　　“哎呀，无甚区别啦。”

　　丘黎额角青筋直跳，显然是恨不得拿针缝上他的嘴巴。

　　洛临渊神色稍许柔和，低声问：“雾泠他……”

　　“仙君不是问过不言姑姑了么。”丘黎别有深意的说：“只是鬼王尚未恢复，记忆有损。仙君，三十余载都等了，何愁不得相认？”

　　洛临渊静默不语，深深凝视一眼雾泠，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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